彩色的房子

林夕篇

在這樣的房子中也已住了好些日子了，林夕愈住愈看，愈覺自己在這座房子里過的很是有感覺。

漂亮的，彩色的，如夢如幻。

而且明黃的草，赤橙的花，淡藍的干蝴蝶，朱紅的皮毛。

知道嗎？從底至頂，那朱紅，明黃，赤橙，淡藍的顏色分布，很有創意的，并不是那種涂料抹上去的。

她在頂樓的那張吊床上仰躺著，風來，床動。

頂樓上的風很強勁，她被攪得一搖一曳，真的就如同浪濤中一葉的扁舟。

很奇怪，她也不慌不懼，反覺得很痛快，舒爽地，想對那澄明凈藍的天空大喊，“啊－－”

啊，她從來沒覺這樣快樂過。

那青綠色的花壇中是純白的星點的小花，李明告訴她說，那被叫做滿天星。

當夜臨，蒼藍的天幕盡是粘稠的星子。

她看到那些叫滿天星的花也淡淡閃爍著微白的光，與那天上仿佛是在彼此照映似的。

她看得迷幻，可惜沒有人伴。

那個叫李明的人，好像很忙的樣子，她不常看到他。

而且每次看到他時，都是他自己主動出現的，并且也總是無聲無息地會嚇她一跳。

除此外，還有大段大段莫名其妙的噩夢。

就像現在，她在這吊床上昏睡過去。

一抬眼，一個提著死兔子的男孩就站在她面前，兔子上的毛皮被翻得稀巴爛，血一滴一滴往下滲進地上的草坪，而后鮮綠的草坪變鮮紅一片。

她呆了，不知怎么了。那個男孩先是對著她嚎啕大哭，然而幾十秒后，他又不哭了，他抱緊了兔子，雙眼緊鎖住她。

她看得發毛，那雙眼有種極端地痛恨和不可抑制的恐懼。

“呃，小弟弟，你是怎么了嗎？” 她鼓起勇氣，走過去，蹲下來，溫柔地摸摸小男孩的頭。

卻只聽，一陣毛骨悚然地顫笑，小男孩將懷里的兔子丟給她，而那笑依然繼續。

牙抖地咯吱咯吱地，“小弟弟，需不需要姐姐幫忙？” 她聞到兔子上腐爛的腥臭味，還有幾條蛆蟲緩緩蠕動著，她欲嘔，但忍住了，她接受了自己懷里的那只兔子。

男孩止了笑，繼續盯鎖著她。

就在她以為他要說什么的時候，卻只見男孩張開了嘴，那嘴，在變在變，刷得一下，如野獸的血口大張。

她清晰地看見，那紫色的牙齒，一顆顆紫色的牙齒。

那大嘴，血唇紫牙的嘴朝她奔來。

哇！死咬住了她的五指！

劇烈地疼痛，只聽“咔嚓”一聲，五指干凈地不見了。

卻見男孩嘴中咀嚼幾下，“呸” 地一下，在紅綠混雜的草坪上鮮明地展示著她的五指。

缺了五指的她卻沒有大叫，仿佛成了具木偶似的，她僵直地站著，木木地，另只手上懷抱著那只死掉的兔子。

小男孩抹了抹嘴，望她。

她僵直地，抬起那沒有五指的手，直直地，向男孩伸去。

臉上有種悲戚，像有種巨大的悲傷與疼痛壓迫著她，讓她由不住地還想要撫慰下這個男孩，還想問問，“小弟弟，快告訴姐姐，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

突然地，她還沒開口說話，小男孩又開始嚎啕大哭，幾秒后，又翻轉成轟烈的顫抖的大笑。

于是，就像一只重復播放的錄音機，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哭一會笑。

哭聲，笑聲，她終于蹋倒，仰面看見了天空。

金黃的太陽，凈藍的天空，死掉的灰兔子，消失的手指。

哭聲，笑聲，她覺得自己在一點一點地死去。

冷，真冷，不知在那樣的世界里，你是否也覺得如此的冷？

她被凍醒了，醒來滿臉是汗，她看見自己身上多了條墨綠色的薄毛毯。

已是深夜了，她轉過頭，就瞧見了他。

不知為什么，她的第一反應是渾身一抖，而后狠狠地捏著自己，才讓自己平復。

那李明就在自己的身邊，他的手邊擱置著只大大的很古式的煤油提燈。

她瞧見燈里有什么東西在晃動，湊近一看，“哇，螢火蟲！”

她驚呼，覺神奇。

淡紫的光，熒綠的光，桔黃的光，墨藍的光。。。。。。

那些螢火蟲在燈里飛舞著，各自散發著各自不同的光。

但終，融匯成更明亮更溫怡的暖黃光。

“你怎么在這，是有什么事嗎？” 她問在身邊的李明。

“沒，沒啥，就一直在看你啊。” 突然的莫名的句，沒頭沒腦。

李明自己也為這句尬得撓了撓頭，忙回神過來，補充道：“呃，睡不著，就來天臺看看，沒想到你在這睡了。”

“哦，那，那抱歉了，我也沒想到自己就那么睡著了。” 她以為李明要在吊床上睡，便要起身讓給他。

“誒，不用。” 李明按捺住她，“我現在也睡不著，你休息好了。”

“哦。” 她撇開看向他的眼，心里突突的，還在為那之前的一句：一直在看你啊。因這話，她被弄得心慌意亂。

怕臉紅被瞧見，便撤離了視線。

李明輕輕笑笑，從懷里取出紫紋金邊的手帕，替她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她一訝，卻也默默受著了。

她由不得地看著他了，他的臉，他那漂亮如貓樣的眼睛。

他，在這夜空下，就像只太陽，明媚漂亮的太陽。

她這樣念想著。

“其實，仔細看看，發現你也挺美的，漂亮。”

他忽沉沉說了這么句。

呃，算了，臉紅就臉紅吧，臉燙得她想，想鉆地縫。

哎呀，要不要這樣嘛。

藍，青，紫，墨，金，白。。。。。。

混雜的色彩，流動的光景。

像不曾有過的，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