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說什么？”王玥玥從一大盆年糕火鍋中抬起頭來，瞪大著眼睛，潤澤的的臉頰被蒸汽騰成了粉紅，嘴角還沾著一抹緋紅的芝士醬。
“我說，那條裙子不錯。”聶海舟放下筷子，偏了偏頭，一臉鄭重的說。
王玥玥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透過韓式料理店的落地窗，能看到對面商場的落地櫥窗，其中一家模特身上一件嫩粉的小禮服，干練的裁剪，恰到好處的V領，一條寸寬的腰帶斜在腰間，星星點點的水晶散落如星辰，看起來隨意又精致。
王玥玥用工科女生審視建筑比例的嚴謹藝術審美審視了整條裙子，得出結論，的確無懈可擊。當然聶海舟的眼光總是不錯。只不過……
“貴。”
王玥玥一笑置之，吞下一大口芝士年糕。
她剛畢業(yè)，找了份建筑設計院的工作。萬事開頭難，雖然她是學院建筑系近幾年少有的天才少女，可對方也是數一數二的業(yè)內翹楚，彼此磨合的并不輕松，一份試用期的薪水，估計要再拿幾個月。
“如果是訂婚典禮穿，倒也不貴。”聶海舟不吃年糕，從小菜碟夾起一片紫蘇，放進嘴里不緊不慢地嚼著。他對韓式料理一向不感興趣，不過王玥玥對此抱有極其單一而執(zhí)著的情結。此刻她沉浸在這家年糕數年不變的豐潤口感中，反射弧也單一了許多。
“參加訂婚典禮穿這個也太正式了吧，誰要訂婚？”
“你啊。”聶海舟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在等一場好戲。
“呃？”王玥玥的咀嚼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兩條眉毛揚起來，半天也沒落到正確的位置：“我？和誰？”
聶海舟一點也不詫異，王玥玥只有畫圖的時候一臉精明，其余時間只能稱得上萌蠢。
“你和我。”
“呃……”料理店仿佛一下子變小了，所有的年糕火鍋一齊發(fā)散出騰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周圍嗡嗡的聲音忽大忽小，穿著紅色衣服的服務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生平好像沒有遇到過這么沒頭沒腦的選擇題，學結構力學也沒這么繞的時候。王玥玥咬了咬嘴唇。
他的才華，他的資歷，他的家境，王玥玥拿過自己的，找不到平衡。不是妄自菲薄，她總想有一天——不會太久，她就能迎頭而上，和他并駕齊驅，共同追逐這世上所有的繁華。
聶海舟靜靜望著面前發(fā)呆的小姑娘。從他回母校擔任客座講師，這個看似平淡無奇，提問時兩眼放光的小姑娘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問題很有天賦——這所一流大學不缺天才——而是她的篤定和溫柔，她是那樣專注，專注于真理本身，又是那樣溫煦，柔和到和她的堅定互相沖突。
聶海舟一向慧眼識人。這是非常難得的一種氣質。
此刻的，他在她的沉默中讀出了肯定的意味。
“趁這段時間我們都不忙，天氣還不冷。要不然立冬了，典禮上連裙子也穿不成。”聶海舟說。
“你說的也對。”王玥玥嘴上這么說著，似乎仍然很猶豫不定：“不過我沒想過，我覺得訂婚，是不是有點早……”
“你看，”聶海舟指了指窗外的裙子：“秋季新款，你再猶豫一天，肯定就沒有號碼了。”
“嗯嗯。”王玥玥居然真的有些著急了起來。聶海舟看得笑了。
“昨天我媽說想讓你那天穿旗袍，定制旗袍的店她都選好了，就是她常去的那家。”
“那怎么行，我胸圍才75A，怎么穿旗袍。”王玥玥是真急了。
“穿旗袍有什么不好，我媽還說那家店最便宜的也要兩萬塊。”
王玥玥紅撲撲的小臉一陣怔忡，然而很快仿佛下定決心似的，連語氣也比平常干脆。
“不要。我看還是那條裙子好。”
“沒關系，我給我媽說了讓你自己選。”
裙子一試之下居然說不出的合身，就連75A的胸圍在一排細密的風琴褶下也顯得完美。王玥玥心情舒暢地提著雪白筆挺的購物袋走出了商場的旋轉玻璃門，頰邊的一只梨渦若隱若現。
可是，總有哪里感覺不對勁。
“聶海舟。”
“嗯。”
“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你說呢？”
“可是你沒有拿戒指啊。”
聶海舟雙手一攤，嘴角撇下來，表示哦。
王玥玥低下頭來，若有所思。秋日正午的陽光透過路邊法國梧桐碩大的樹冠落下來，斑斑點點地打在她柔順濃密的黑發(fā)上，她的整個臉被陽光照亮了，絨絨地發(fā)著光。
聶海舟有些看得呆了，不由自主把手伸向口袋。
“今天只是求你訂婚，明天才是求婚，”聶海舟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黑絲絨小盒子：“不過，你可以先看一看，這只戒指，和你的新禮服配不配。”
王玥玥沒說話，他看到她又輕輕咬了咬嘴唇，好像忍不住一般，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