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鐺總說鄧君是龍舌蘭。
鄧君不太滿意,不滿意自己在丁鐺眼里像龍舌蘭一樣的普通,甚至有些丑。
丁鐺在這個城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開著一家小小的花店,花店里和其他的花店沒什么不同,有百合、雛菊、康乃馨等等的鮮花,還有滿天星水晶草情人草之類的配花干花,只是不常有玫瑰。花店門口還養著翠綠翠綠的盆栽,有萌萌的多肉、飄逸的文竹各色各樣,其中最不起眼的就屬角落里的那幾盆龍舌蘭了。
鄧君知道丁鐺是見過世面的人,在她眼里沒出息的縮在這個小小城市的自己自然是再普通不過了,他明白他的普通,只是有些不明白一年前丁鐺為何會答應他的求婚。
兩年前,丁鐺決定辭掉一線大城市知名外企的工作回到家鄉這個好幾線以外的小城市。丁鐺將這個決定告訴爸媽的時候,爸爸說你別回來,家里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去就是想讓你有個好的發展,以后成為大城市里的人;媽媽也說你再想想,家里像你這么大的小伙子都結婚了,回來相親都不好找人呢。
丁鐺還是毅然決然的回來了,回來后就開了這家小小花店。她一點都不留戀大城市燈紅酒綠的生活,算起來帶著上學她在那個城市待了整七年,在這七年的時間里她看不到藍藍的天,綠綠的水,心變得越來越荒蕪,在上班后更是在每日上班的顛簸,熬夜加班的折磨中慢慢枯竭了,她總是莫名其妙的想哭泣,遇到再好的事情都不會開心,那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不適合大城市的,恐怕大城市也容不下喜歡慢生活的她,他們相互之間水土不服呢。只是小城市的人普遍結婚早,凡是各方面條件還過得去的男生多半是不會拖到自己這個年紀的,這一點丁鐺也是明白的。
所以,當丁鐺遇到鄧君,還得知這人單身并且還對自己有點意思后,立即決定拿下他。
丁鐺是在電影院遇到鄧君的,那天在她家鄉那個小小的城市罕見的要播放她喜歡的文藝影片,她便早早關了店門去買票。影場很冷清,意料之中,即使在她生活了七年的大城市,這類的排片也很少,因為不受大眾歡迎。只是冷清的程度還是讓丁鐺驚詫不小,整個場內只有兩人,一個是丁鐺,另一個則是和丁鐺坐在同一排,向左數第三個位子上坐著的那個身著棕色休閑衫的男子,大概是只有兩人的原因,從來沒遇見過這種場景的丁鐺一晚上用在男子身上的注意力倒是比影片還多了些。
那是一場關于傳統文化沒落的影片,那個男子整場都很專心的看,到最后在看到那項技藝后繼無人面臨失傳,老人凄楚無助的眼神時,映著影片的光丁鐺看到男子臉上有一粒亮亮的東西,他居然哭了!這是個感情細膩的男子呢,真是難得。影片播完了,男子站起身,從丁鐺面前走過,卻被伸出的手攔住。丁鐺早早從包里拿出了紙巾,看了男子走到身邊,遞了過去,干巴巴的說了句,別難過了,這些傳統現在都留住了。
鄧君看著眼前這個女孩一手拿著紙巾,雙眼真摯的看著他,映著昏暗的燈光很是清麗動人,心里砰的跳了一下,接過來說了聲謝謝,緊接著又補了句,一塊吧,丁鐺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就這樣他們認識了,丁鐺知道了鄧君和她同歲,在這所城市的博物館工作,最喜歡的就是研究文物和寫東西,因為工作原因性子比較孤僻,一直單身,不過倒是很對丁鐺的胃口。鄧君也知道了丁鐺是從大城市回來的人,他應該早想到的,她的談吐和穿著并不太像這個小城市的人,他還知道她開著一家小小的朝氣蓬勃的花店。
在這個小城市里他們都算是有些奇怪的人,只是這兩個奇怪的人之間竟然相處的很不錯,還慢慢開始約會。兩人一塊兒時,鄧君有時看到賣花的會停下來問,要不要買一束,丁鐺就笑,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啦,鄧君也笑笑,有時候還想堅持一下,要不就買支玫瑰吧,玫瑰不一樣。丁鐺還是拒絕,有什么不一樣,都是花嘛。
一年后,他們結婚了,鄧君提出來的,丁鐺很痛快的答應了,沒像電視里一樣要求他單膝下跪,也沒要求999朵玫瑰。鄧君心里很開心同時也有一點擔心,這么輕易的得到,是不是代表對方其實不夠在意。
鄧君發現自己的擔心并不是多余的,那天他照常下班之后去接丁鐺回家,卻在進了店門后發現有個挺拔英俊的陌生男子,直覺告訴他,這人和丁鐺的關系不一般,再看看丁鐺有些紅紅的眼睛,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他宣誓所有權的提高了聲音說了句,鐺鐺,回家了。
丁鐺看鄧君進來,平復了一下心情,對著那人介紹到,這是鄧君,我老公。然后對著鄧君介紹,這是陳磊,我……以前的同事,丁鐺介紹的有一絲絲的猶豫,鄧君敏感的捕捉到了。對面的男子大方的伸出手,你好,鄧君回握過去,握的并不甘愿。陳磊看著丁鐺笑笑,丁鐺,該帶到的我都帶到了,就先回去了。
丁鐺與陳磊道了別,一直望著他出門走遠,嘆了口氣,這才收回了視線,卻發現鄧君正緊盯著她。鐺鐺,他……不只是你的同事吧。知道鄧君在想什么,丁鐺本來不想告訴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實情,鄧君,陳磊他確實不只是我同事,以前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他追了我好長時間,后來。鐺鐺,鄧君打斷了丁鐺的話,不知為何他并不想聽后來,鐺鐺我沒有要探究你的過去,只是有一件事情想知道。他不想聽,丁鐺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堅持了。
鄧君盯著丁鐺,鐺鐺,你告訴我,他在你眼中是什么,看著丁鐺一臉疑惑又補充道,你說我是龍舌蘭,指著角落里其中一盆丑丑的植物,那他是什么。
丁鐺明白過來,隨后陷入了沉思,陳磊像什么呢,好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笑道,玫瑰吧,像玫瑰,然后一抬頭便看到了鄧君眼里的破碎。玫瑰嗎,難怪她從來不要求自己送玫瑰,也不收玫瑰,她的玫瑰都給了那個人吧。
鐺鐺,我突然想起來館里還有些事沒處理完,得回去,你先回家吧,鄧君說完匆匆離開了花店。
丁鐺關了店門,特意去菜市場買了好多食材,她看出了鄧君今天有些不開心,打算做一桌好菜安慰安慰他。
十點多了鄧君還沒有回來,丁鐺收起冷菜,躺到床上睜著眼睛等,一直到昏昏欲睡,才聽到門響,鄧君回來了,又聽到洗漱的聲音,再一會兒,臥室門響了,被子掀起一角,丁鐺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丁鐺睜開朦朧的眼,看鄧君遠遠的躺在一角,便靠了過去從身后抱住他,忙完啦。嗯,鄧君聲音有些低。丁鐺繼續閉上眼將臉靠在鄧君背上,你不開心。鄧君一僵,沒有。丁鐺笑笑,你就是有,老公,你不開心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嗯,鄧君有些心不在焉。你今天見的那個陳磊,以前追我的時候每天一支玫瑰送到辦公桌上,他起初不知道我有些玫瑰過敏,后來告訴他了,還是送,一點眼色沒有,害的我天天打噴嚏,就這樣被我果斷斃掉了。
鄧君身體放松了些,還是悶悶道,鐺鐺,今天你為什么哭了。
丁鐺抱緊他,陳磊給我看了個視頻,都是以前的同事給錄的,知道陳磊出差經過特意讓捎過來的,這么長時間我有些想他們呢,丁鐺吸吸鼻子。
鄧君翻過身,攬住丁鐺,安慰的拍拍她的背,鐺鐺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問題。什么問題。我為什么是龍舌蘭。龍舌蘭不好么?沒有不好,只是……太普通了,鐺鐺,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是不一樣的。
丁鐺抱住他的胳膊,傻瓜,龍舌蘭有好多種呢,你在我心里可是藍色龍舌蘭。
和你花店里那些不一樣么,鄧君有些困惑。
當然不一樣,那種龍舌蘭很難得,它可以釀出世界上最烈最珍貴的酒呢,丁鐺在鄧君懷里輕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