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一打,學生們都開始明顯的坐立不安,老師會意的搖搖頭喊“下課”。同學們從凳子上彈了起來“老師再見!”大家三三兩兩約著走出教室,朱雯雯慢吞吞的掃著地,直到值日生走的只剩她一個。她是班級中很突兀的一個人,炎炎夏日,她還穿著厚厚的秋季校服。
一步一步走回家,她的速度越來越慢,停在間門口,摸索著鑰匙。“嘭”突然門被重物砸到,發出刺耳的聲音,她想是已經習慣一般繼續開門。門被打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哭喊道“為什么回來這么晚,你也要像那個畜生一樣偷腥嗎?”,邊喊邊搖搖晃晃的沖上來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朱雯雯就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的讓這個女人發泄。她有些麻木的想也許熬一熬就會過去了。
這個陰風陣陣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那個發狂的女人是她的媽媽。已經兩年了,自從爸爸和他的情人從家里搬走以后,她獨自和母親生活著。從母親發現父親有情人開始,就開始了哭天搶地的生活。起初她還對父親的回歸抱著一些幻想,甚至當從父母的爭吵中知道父親外面有人她非常的很父親,極其的同情母親,與母親同仇敵愾一邊責罵父親一邊勸他回來。可是當她見到那個與父親在一起的女人,她有些吃驚,那個女人溫柔靜默的陪在父親身邊,和他說話低聲細語。朱雯雯沖上去問“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為什么要來破壞別人的家庭!你這個賤貨!”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謾罵,父親在邊上喝著“住嘴!”這個女人卻是攔著父親,默默低著頭。
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讓朱雯雯很矛盾。母親一面不離婚,詛咒著父親“讓他死也不能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就好像一紙婚約決定著是不是在一起。一面把怒氣痛苦都撒在朱雯雯身上,稍有不合心意的事她就是謾罵毆打,朱雯雯身上多處青一塊紫一塊。
簡單做了點晚飯,朱雯雯叫母親出來吃飯。坐在飯桌前兩人相對無言,這個價冰冷的像監獄,她就像罪孽深重的囚徒,母親一遍遍重復著“為了你我才不能離婚,我都是為了你啊!”母親吃了兩口米飯,把碗撂在桌子上,“蒸米飯都不會,水放這么多,蒸出來的這是什么!你想氣死我嗎,我死了你好和那個畜生過是不是”說著失聲痛哭。朱雯雯走到母親身邊說“媽,我沒有,我錯了,我下次一定做好”。母親狠狠的把她往后推“滾!你個小畜生,你和你爹一個死樣,都想我死是不是”朱雯雯一個踉蹌摔倒,頭正磕在背后的柜子上,她腦袋嗡嗡作響,眼淚噴涌而出,母親見她哭,沖上來抓住她的頭發惡狠狠的說“哭什么哭,我說錯了嘛!你個賤人,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才好,你死了那個畜生得多痛苦!”說著把她的頭一甩一甩的往柜子上撞。朱雯雯拼命掙扎,慌亂中一腳一腳的踢,手卻是牽制不住母親。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活在無間地獄,柜子上的雜物滾落,踢里哐啷地她試圖抓住什么,然后朝母親的頭砸去。一切終于停止。
那是一個可愛的擺件,是一對穿著喜服的可愛娃娃,是她曾經送給父母結婚紀念日的禮物。朱雯雯在這戛然而止的瞬間想起了這些,她有點懵。突然爬到母親跟前摸摸她的鼻子。那是一種巨大的恐懼,她著急著把手放在母親鼻尖時,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很恐怖的事。還好母親是有呼吸的。
她收回顫抖的手,在地上撿起一塊盤子的碎片,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走進臥室。她把門反鎖,徑直的躺在了床上。沒有眼淚,沒有憤怒,沒有一點點力氣。他就像抽空了生氣的皮囊一樣,看著天花板。明天或許母親會醒來,然后看到她又是咒罵,很可能又會扭打在一起,也可能下一次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這日子什么時候會是個頭?她一遍遍問自己,淚水止不住的流,痛苦也開始越來越清晰,身體的痛就像個黑洞無法填滿,而心早已無所遁形。拿起碎片一下又一下的割著自己,這樣好一點這樣好一點,血越流越多,朱雯雯覺得那是痛苦在流走,身體越來越輕。
她像是在夢里,有個穿著旗袍的女子朝她笑,藏藍色的旗袍上映著幾多綻放的紅牡丹,女人的笑臉更加清晰,眉眼間有顆痣,隨她越小越淺又好像從眼下冒了出來。女子手上帶著根紅繩串著四顆鈴鐺。她慢慢走近,鈴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女人開口道:“我是淚娘,你很痛苦是嗎?”
朱雯雯雙眼迷離,感覺這人有謎一樣的溫柔讓人難以拒絕,她點點頭。女人又說”我這有串祖鈴,你朝它喊一喊,痛苦便都會消散,不過戴過它你的人形便不復存在,若還想留在這世間,你只能作麻雀一樣的飛禽走獸"女人繼續朝她走來。
朱雯雯突然清醒,看著周圍一片荒草叢生,夕陽此刻有些刺眼,那女人逆光而來,原來這一切不是夢。她念著“祖鈴,真的能讓我不痛苦嗎?”女人輕啟皓齒“你試試不就是知道了?”她越來越近,最終穿過朱雯雯的身體,朱雯雯這才發覺自己的脖子里帶了一串沉重的鈴鐺,快要壓的她站不住了,她終于要倒下時,往事如煙在她眼前回閃。疼愛她的父親,牽著兩外一個女人的手離開,母親自此抑郁變的越來越惡毒,甚至為了報復想殺死她。可她又有什么錯呢?她的愛與痛苦又有誰來負責呢?不過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她痛苦的大喊,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希望有個人聽到,有個人理解,有個人陪她穿越慢慢黑夜找到一盞棲息的燈,她奮力呼喊,為自己為向往的曾經和希翼的未來!
“真不容易呢”女人手中捧著一只小麻雀,眉心綻放出一朵白牡丹,這花接引著麻雀去往世間。而淚娘輕撫祖鈴感受著微微震顫,滿意的化風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