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賺點稿費,我買了幾本《文藝XX》的過刊。在翻了幾頁之后,我便感覺自己的智商又回到了初中時代。第一次看卡夫卡,馬爾克斯,塞林格時候,我躍躍欲試試圖描紅一番成品還帶著一種故作深沉遺世獨立的腔調,跟現在我在雜志上能看到的文字,是一樣一樣的。這只是證明了,青春永遠存在,而青春在一個人身上并不永遠存在。
十年過去了,我的寫作同齡人們講話還是以“我相信”開頭,還是以自己身為某某門下走狗而自得,我覺得他們實在是非常幸福的。當然,文字創作本來就只有三條路徑:抄襲,想象,抄襲別人的想象。所以我似乎也沒有資格指責他人沒有大師級的手筆和哲學家的思考。畢竟我的初衷也只是賺點稿費。
近兩年來我幾乎沒看過中國年輕作者的長篇作品。短篇也是看過就忘。我想這不是因為我記憶力衰退了。因為我拿起門羅和菲茲杰拉德的集子,看完還是脊髓震顫。如今,新媒體和雜志,以及豆瓣閱讀上我們能看到的年輕作者作品大大多于了任何一個時代——傳統意義上每個年輕人都有一段漫長的冷板凳期。不過現在,發表so easy,沒了冷板凳的沉淀,半瓶子醋晃一晃也就是一瓶子了。
文字創作也像學畫畫。開始是對著成品的臨摹,然后進入基礎層面是素描,速寫和色彩。再往高了里走,才是綜合,然后說風格創新。只是,繪畫有個低的標準叫“像不像”,高的標準叫“傳不傳神”。而文學——特指鑒賞和讀者群體較為廣泛的通俗文學——是沒有這個標準的。人們只要一個好故事,他們沒聽過的。要一個夢,他們曾做過的。至于臨摹的是呆呆獸還是可達鴨,那讀者是不管的,只要萌就可以了。
我們所能看到的一篇文字作品,將其分為情節,語言風格,結構,體裁,主旨幾個方面的話,讀得多了,自然會發現各種故事的遠親近鄰關系。比如大洪水或者葉限的金魚。創作,其實一點都不高尚,只是對材料庫里零件的重新裝配。馬克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人不能想象他從來沒見過的事物。心理學告訴我們:記憶是對信息的裝載和提取。而這種裝配的集大成者,便是影視文學。但影視文學有一個普通寫手難以企及的優點,就是骨架分明,意圖清晰。主旋律一定紅,爆米花絕對爽,人物關系清晰干凈,情節緊湊。不必有文字所專注的“難以言喻的曖昧之處”。——作者沒想明白之處。
我覺得最最有趣的一點,是許多寫作者將自己的邏輯不暢思維漂移界定為“內心感受的復雜與獨特”,其文好似莫奈光影的憂傷,近看全是點兒遠看是一大坨。就連寫個警察抓小偷都要帶女孩上游樂場外加感嘆爬山虎真綠,我很想問問作者的前額葉是如何將這些印象綜合在一起的。也許是葉子飛多了。
文字的大時代是沒有相機的19世紀。我們知道圖像的信息量是大于文字所表達的。現在攝影技術普及,文字廢了大勁的素描不如隨手一咔嚓來得還原度高。所以在表達效率方面,文字敗了。但是,文字用來做思想實驗和記錄數據方面的優勢,仍然是圖像所不能及。這方面的兩個翹楚,是財經類雜志和科幻小說。不過在賺稿費方面的翹楚,是心靈雞湯和文藝小說——其生成速度簡直就像是自動寫作機流出來的。
如果,擁有單反的人都只拍花花草草和美女微笑,會寫字的人都只寫心靈雞湯和似水年華,千萬年之后外星人回顧我們這個時代的文明,一定會以為這是天堂的國度,充滿著美夢與陽光。而有一些故事是很難講的,所以人們就不講了。比如剛才我吃飯時候看到的那幀畫面。即使我把它寫出來,我也想不出應該嵌入怎樣的一個故事之中。
兩個扎馬尾辮,面頰圓得黑紅的女孩,黑白橫條毛衣裹著膨脹如米其林輪胎人的身體,系一條權充工作服的紅圍裙,左手機械地朝嘴里填送小賣部里兩塊錢一袋的零食,眼神空洞地望向我桌上的一碟鍋貼和一本充滿黑白攝影的雜志。她們間或向旁邊那個圓圓臉的男生寒暄調笑,在頭頂燈泡下面嗑瓜子。
我沒吃完,打包回家,覺得我還是回去畫可達鴨吧,那東西比現實可愛多了。
莫對文藝有要求
最后編輯于 :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 文/潘曉璐 我一進店門,熙熙樓的掌柜王于貴愁眉苦臉地迎上來,“玉大人,你說我怎么就攤上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上,一...
- 文/蒼蘭香墨 我猛地睜開眼,長吁一口氣:“原來是場噩夢啊……” “哼!你這毒婦竟也來了?” 一聲冷哼從身側響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