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云:
蓍草,
一百歲方生四十九莖,足承天地數,
五百歲形漸干實,七百歲無枝葉也,
九百歲色紫如鐵色,
一千歲上有紫氣,下有靈龍神龜伏于下。
壹
蓍草,從上古時期,就用來占福禍,避兇煞,一直沿用至今。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千萬年來,人們都想通過蓍草來占卜,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而蓍草雖生于太昊伏羲陵,卻少之又少,相傳只有大智之人才能得到。
而我是生長在太昊伏羲陵上的一株蓍草,七百歲時,我就已修出紫氣,我是唯一一株可以修至千年以上的蓍草,待到一千歲時,便會有有緣之人上山尋找蓍草,長老告訴我:得以百年蓍草者,能占得一卦,知福禍命運,得以千年蓍草者,能曉知天下事,得以匡扶天下明君。蓍草雖號稱得以占卜天下事,但唯獨占卜不了自己和主人的命運,人間之事,變幻莫測,切記不可大意!
千年漫長,百無聊賴,讓我對新的生活產生期待,我掰著花瓣數著最后一個月的時光。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那一天,我見到了他,那是一泓安靜的眼神,溫雅的身姿,一身白衣如雪,宛若不屬于這天地間。他似乎發現了我的眼神,當他望向我的本體蓍草時,我分明看見了他眼中的驚喜,像星辰般燦爛,讓我癡癡的望著他,不曾轉移目光。
長老緩緩走來:“有緣人,我是蓍草的守護長老,看來你就是千年難得的大智之人,這株千年蓍草,就是為你而生,得千年蓍草者,能曉知天下事,得以匡扶天下明君!”
白衣男子作揖道:“我本扶桑國國師落瑾,世間傳言千年蓍草應運而生,便特此前來尋找,我若得此千年蓍草,必將匡扶天下明君,造以太平盛世,還望長老成全!”
“你用你的指尖血滴上一滴,這株蓍草就能和你的命運相知相惜了!”
寒光一閃,一滴指尖血穩穩地滴入蓍草中,我感到一股溫熱將我包圍,我看到了我脫離了本體蓍草,幻化出了人形。
我迫不及待跑到不遠處的溪水旁,看看自己生的何種模樣,只見那青絲隨風飛舞,如月的鳳眉,一雙美眸含情脈脈,挺秀的瓊鼻,香腮微暈,吐氣如蘭的櫻唇,面若芙蓉,吹彈可破的肌膚如霜如雪,身姿纖弱,著一襲白衣委地,想必就是照著落瑾的模樣幻化的。
我回去后,不遠處就發現落瑾的目光如炬,一直聚焦在我身上,我用指尖點了一下他的額頭,我驚奇的問道:“你能看到我?”
長老在一旁開口道:“不許胡鬧,他用指尖血于你,自然是能看到你,你快把你的本體幻化一物,讓國師帶著,隨之你就同他一起下山去吧,你要記住,五年時間,天下歸一后,你切不可貪圖世間繁華,切不可與人生情(恨),隨之歸來即可!”
我看著依舊望著我的落瑾,他靜靜的站在那里,任由山風吹起他的發絲,巧笑倩兮,“公子如此望著人家,那就于我賜一個名字?”
“那我喚你姝兒可好?”
“好!”
“你可愿隨我一同下山,助扶桑國平定這亂世?”
“我只愿同你一同下山,為你所用?!?/p>
我指尖觸碰本體,蓍草綠光微閃,幻化為一只木簪,只見那簪子長度與通常木簪一般無二,通體溫潤,倒像是舊物,簪身并無多余花紋,單單簪頭處雕成精巧的蓍草花狀。
我告訴落瑾:“木簪你需隨身攜帶,有事無需出聲,只需通過心神,我便可會意,若是他人相見,只需手持木簪,方可見我,不過我不怎么喜歡見陌生人……”
落瑾輕撫了下我的頭發,接過我手中的簪子,藏于袖中,向長老示意告別。
我同長老告別,又看了看這呆了一千年的太昊伏羲陵,隨落瑾一同下了山。
貳
我同落瑾一起下山后,落瑾并沒有快馬加鞭立即啟程回府,而是緩緩前行,悠然自得。
每到一座城中,我都會要落瑾給我買很多好吃的,除了一飽口福,還會嚷著買些稀奇古怪的新鮮玩意兒,我把這些東西都存到簪子里去,想著就算天下太平了,自己回到太昊伏羲陵也不會太過無聊。落瑾從未表達什么,只是事事依我。
一月有余,我們終于回到了扶桑國的皇城——漓都,漓都真的很繁華,比我這一個多月中,見過的任何一個城池都繁華,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樓閣飛檐,紅磚綠瓦,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落瑾通過神識對我說:府內已有人等候多時,你且先隨我回府,等清閑時日,我再于你搜集些新鮮玩意兒。
我只得依他,戀戀不舍的先回到了落瑾的府邸。
只見得廳堂之外,有一人來回踱步,像是等待著什么一般。
見到落瑾后,立馬上前而來:“我的大國師,可算等到您了,陛下得知您今日回府,特命我前來,宣您進宮,您就趕緊去吧……”
落瑾只是微微點頭,不曾言語。
我在簪子里,看到落瑾面無表情、惜字如金的場景,忍俊不禁的笑了。落瑾通過心神問我,有何好笑?我只顧得笑,卻不曾理會他。
我隨著落瑾去了皇宮,于一處閣樓上,見到了扶桑國的皇帝——楚淵。
只見這楚淵身著明黃色的長袍,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飛揚的長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閃爍著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臉龐輝映著晨曦,帶著天神般的威儀和與身俱來的高貴,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國師,先坐下喝杯茶吧……”
“是”落瑾拂衣而坐。
“這場仗打了多久了?國師”
“回陛下,已有十年有余……”
“這十年來,扶桑與鈺馳先后統一了周邊鄰里小國,以荊江為界,劃分為南扶桑,北鈺馳。這天下終歸只有一個天下,分割了那么久,是時候該統一了!”
落瑾默然不語。
“國師此次去太昊伏羲陵,可有所獲?”
“不負眾望,得以千年蓍草!”
“快拿出來給朕瞧瞧?”
“陛下,千年蓍草不得現于世人,望陛下體諒!”
“無妨,朕這一生中,唯一信得過的就只有國師了,只記得那時你是落瑾,我是楚淵……”
“陛下,那些已是前塵往事,如今您貴為皇帝,而落瑾自將擔起國師一職輔佐您,統一分割局面,還以天下人太平盛世!”
“說得好!朕要一統天下,創以太平盛世!朕要昭告天下,扶桑得以千年蓍草相助,勢將打破分裂,一統天下!”
叁
鈺馳國聽聞扶桑國得以千年蓍草后,便開始集結軍隊,向扶桑宣戰。
鈺馳國不僅士兵善馬,兵力也是足足多于扶桑國一倍有余,但因氣候原因,鈺馳一年只有一季產糧,糧草不濟,不足以遠行支撐;而扶桑雖兵力不足以鈺馳多,但扶桑的士兵善水,又與鈺馳以荊江為界限劃分,這才弄得兩國分割天下多年的局面。
楚淵御駕親征,落瑾擔任軍師,這一場戰爭并沒有很快的結束,而這一打,就是兩年,兩國傾盡所有,背水一戰……
荊江一戰中,鈺馳國士兵不習慣水戰,于是將軍下令將戰船相連,減弱風浪顛簸。落瑾考慮到敵眾己寡,久持不利,決意尋機速戰,就想先乘夜色偷偷接近,再以“火攻”鈺馳國的戰船,而在此之中,落瑾也只是讓我幫他占的何時會起東南風,再無其他。
我不止一次問過落瑾,千辛萬苦得到的千年蓍草,為何不愿我來相助?
他總是輕撫我額前的一縷青絲說:“得千年蓍草者,能曉知天下事,得以匡扶天下明君,而我既不愿讓你沾染這人間殺戮,更不愿別人將你得之,加以利用,就只得委屈你做一木簪,待到天下太平,姝兒想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
我思來想去,落瑾的意思,應該就是我的任務就是只需要好好做一株千年蓍草,坐等天下太平,然后就解放了。
鈺馳國皇帝病危,不成器的太子最終遞上降書,甘愿歸順,請求扶桑國結束這場戰爭。
楚淵雖已應允,但要求誅殺鈺馳國皇室所有成員。
那日賬外,因為此事,落瑾同楚淵吵了起來。
“鈺馳國已遞降書,為何還要徒增殺戮?”
“朕就是為了這太平盛世,才不得已誅殺鈺馳國皇室,你可知,那鈺馳國太子雖然遞以降書,但鈺馳國上下并未都有歸心,鈺馳國皇室存在一日,這些人反叛的希望就多了一分,如何能使這天下太平,讓百姓安居樂業?”
“難道你誅殺鈺馳國皇室后,便可還這天下人一個長久太平盛世?”
“此事無需再議,你且下去吧!”
落瑾回到帳篷,一言不發,空氣也變得十分凝重,我現身,輕撫他緊鎖的眉頭。
嘆了口氣:“兩年征戰,楚淵戾氣太重了,不然,我幫你救回他們?”
落瑾輕輕的把我抱住:“姝兒,為了這天下太平,我可曾做錯了?”
“不曾做錯……”我見不得落瑾如此模樣。
誅殺鈺馳國皇室的前夜,我能力有限,只得就下皇室子女一十六人,送至一山谷,告誡他們,歸隱于此,切勿出谷。
楚淵雖不知劫獄之人是如何做到的,但卻知是落瑾所為。
然而楚淵并未放了余下之人,屠殺那日,血色染紅了整個斷頭臺,乃至蔓延到街道上,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連磅礴大雨都沒有沖洗干凈斷頭臺上鮮血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