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一木皆有情——讀《人間草木》有感

剛讀完《人間草木》時,去豆瓣上看書評,意外發現了“老頭子很有意思”這個標簽,不禁莞爾。從花草魚蟲到四方美食,到各地風物,再到西南聯大的學生生活和對老師的回憶,到自己的家人和寫作,一本《人間草木》就這樣氣定神閑地講著吃吃喝喝玩玩的舊事,字里行間濃濃的人間煙火氣都透著汪曾祺先生對生活的熱愛和對世事的關照,樂趣多多,“老頭子有意思”。真是一本耐讀耐品的書,像茶一樣。

汪曾祺先生是熱愛生活熱愛觀察的人,生活里那些細碎的美好都被他捕捉放大了,所以每一篇文章都是真正的融入生活感受生活創造生活,細細讀來,才知生活如此多嬌。

人間草木
汪老是個喜歡草木蟲魚的人。他愿意看談草木蟲魚的文章,愛讀法布爾的《昆蟲記》,推崇吳其浚的《植物名實圖考》。他從法布爾的書中得知知了是個聾子,從吳其浚的書里知道古詩里的葵就是湖南、四川人現在還吃的冬莧菜,著實非常高興。汪曾祺也愛寫草木蟲魚類文章,草木蟲魚在其筆下,或考據緣由,或狀寫情致,無不搖曳生姿,意態旁出。所有的草木蟲魚在汪老的筆下似乎都活過來了,那樣生動有趣,興致盎然,充滿靈氣。

四方食事
汪曾祺的嗜吃,在現代文學史上可謂是出了名的,金庸就曾說過,大陸“滿口噙香中國味的作家,當推汪曾祺和鄧友梅。”汪老的癖好之所以如此聞名于天下,不僅在于他愛吃,會吃,嗜吃,更在于他會寫吃。汪老寫吃的當是最有趣的。汪老是吃盡四方的人,從家鄉高郵的咸鴨蛋,到北京的豆汁兒,再到昆明的牛肉,甚至是遠到宋朝人的吃喝,他也要細細研究琢磨一番。

腳底煙云
汪老去過的許多地方,對各地美食研究頗深,對各地有趣的文化風俗更是了解深入。他不給你講太多名聲在外的旅游勝地,倒是專講那些你不知道的地方,專講你從不曾聽過的風俗習慣,讀來時總是忍不住感慨,竟有這有有趣的地方,竟有這樣特別的習俗。即便是偶爾講講一些游人如織的旅游地,也絕不講大家都看到的風景,而是獎你從不曾注意的有趣的地方,比如他講樂山大佛,不去謳歌大佛如何雄偉,如何壯觀,倒是告訴你那大佛的手是斷掉后新接上的,不協調,像是沒筋骨。讀著汪老的文字,即便是你日日生活的地方,你也會覺得美,也會覺得原來你從不曾了解它。

聯大歲月
汪老寫在西南聯大的生活時,總讓我想起鹿橋的《未央歌》,一本講聯大生活的小說。那時候的物質生活雖然匱乏,精神生活卻十分富庶。在茶館里點上一壺茶,甚至連花生米也消不上點,便可以在茶館里泡上整整一天,讀書也好,做文章也好,都不會受旁邊高談闊論的任何影響。盡管是戰時,時不時有飛機轟炸,總是要跑警報躲到防空洞里,可這從不會影響上課的熱情和研究的動力,更無法消磨掉對生活的熱愛。和現在的大學比起來,那時的聯大應該是極小的吧,認識全校同學似乎都不這么難,大家也都總是互相關照。每次讀到講聯大生活的文,汪老的也好,鹿橋的也好,總讓我禁不住想,那時的大學才有大學的味道,有濃濃的學術情懷和深深地同窗之誼。

師友相冊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的沈從文先生、治學精深、博學有趣的金岳霖先生、親切樸素、有“文字潔癖”的趙樹理同志、強烈堅毅、專心治學的聞一多先生……那個時代的大家幾乎都在西南聯大任教過。這些在文學、哲學等領域的大家在三尺講臺上也依舊魅力四射。讀著汪老的文字,想象著他們在講臺上有聲有色地講課,耐心地回答學生問題,嚴謹地對待學生的作業,便對他們肅然起敬。聯大八年,出的人才比北大、清華、南開三十年出的人才都多,大概不僅僅因于聯大自由的學風,也因于這些博學多識、認真嚴謹的老師們。

平淡人生
我總覺得人生滋味就該是平平淡淡,在平平淡淡中感受溫情,品嘗生活滋味。讀著汪老寫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文字時,也是這般感覺,平平淡淡里流露出家人之間的溫情脈脈,浸透了生活的煙火氣息。汪老這些回憶家人家事的小散大多寫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那是汪老已是七十有余,可汪老依舊對過去的大大小小的事記憶猶新,佩服汪老的記憶之余也禁不住感概汪老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家人的細膩關照。日子一個一個過去,有時有喜事登門,有時也會遇上不幸,可是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是順境還是逆境,汪老寫來都是一樣地平淡,可這平淡中卻充滿搖曳生姿的情致。

文章雜事
看汪老寫他與寫文章的故事。汪老出自書香門第,自小隨祖父學論語,也作文,二十歲便開始發表作品,可謂是有“仙骨”、“夙慧”之才。這樣有天才之智的的汪曾祺先生寫來的文字卻最是平常,“拆開來沒什么”,就是最普通的,最簡單明了的文字,但是“放一起就有味道了”。字與字之間,句與句之間相互映帶,互相顧盼,“如老翁攜帶幼孫,顧盼生情,痛癢相關”。

讀汪曾祺時,便如同陽光暖暖的午后,坐在家門口的板凳上曬著太陽,看著小貓慵懶地睡覺,聽品著香茗的頭發花白的爺爺笑瞇瞇地講著舊時的故事一般。樸拙平實的文字,讀來輕松平和,不失樂趣。
閑來無事時,不妨捧一本《人間草木》品讀一番?

附:作者介紹
汪曾祺:散文家、小說家、戲劇家。1920年3月5日生于江蘇省高郵市,中國當代作家、散文家、小說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曾就讀于西南聯大中國文學系,師從沈從文等。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汪曾祺先生是公認的文體家,不僅能寫一手優秀的小說,還能寫一手漂亮的散文。汪氏散文可以稱得上真正的文人散文,他的散文沒有空泛的好為人師的大道理,也少有宏大題材,流淌在字里行間的都是文人的雅趣和愛好,彌漫著文人的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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