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現在回想起來,那依然是我聽過最悅耳,最動聽的聲音。
每一天早歸到家,我都會側耳傾聽那一個聲音,雖然很累,雖然很忙,但我總是留神著,期待著,那一個聲音能夠再一次叩擊我的心弦,那平常而清脆的腳步聲啊!等待是漫長而難熬的,直至腳步聲陡然響起,令我心頭一震,繼而又終于舒展眉頭,飛奔下樓去,打開門,迎接媽媽。
這一天,我依然在等待著她的腳步聲,然而很久很久都沒有響起。我不停地看著表,表面上的指針配合著我的心跳有規律地跳動著,每跳動一下,我的感覺就越強烈,而每跳動一下,我愈發地失望,心中的不安,像未愈合的疤一樣隱隱作痛。
忍不住了,跑下樓去,把眼睛擠進狹小的貓眼里,睜到不能再大了,向外使勁地望著,望著,可樓道口依然空蕩蕩的,空無一人。我只看見了落葉飄過的弧線像家門口飛過的流星。轉瞬即逝,我極力想抓住它,就像抓住某種最后的希望,它卻從指縫里悄悄溜走了。
縮回頭去,嘆息一口,又想坐下休息,而剛沒動幾步,身后沉重的大門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急切地打開了門。但看到的景色徹底擊碎了我的愿景,只是一個陌生男子匆匆而過。我再一次摔上門。
一屁股泄氣地坐在沙發上,一下子,無數猜測的思緒如血管中流淌著的炙熱的血,一下涌來,頂著,撞著我的腦門,像一頭發怒的公牛,使我額頭發燙。
良久才平靜下來,此時天已經拉下了它的簾,顯現著,仿佛墜落下來的凝重。
像是裝得滿滿的水總要溢出來些,我不自主地回想起那件挺“遙遠”的事兒。
那一天的日期此時清清楚楚浮現出來,當時我走得匆忙,到家后才發現忘帶了一本冊子,挺重要的,時間也緊,我又不想再跑一趟了,加之外面的雨大如豆珠,我只好打個電話給媽媽,讓她麻煩替我去跑一回,電話那頭的雨聲很響,似乎猛敲著窗戶,不時地,還有喇叭聲和司機的叫罵聲混成一鍋粥。媽媽沒怎么想就答應了下來,她說到做到。七點半,天都昏下來了,我才終于聽見她的腳步聲,開了門,默然接過了練習冊,就這樣了。
想來真是又后悔又慚愧。我也是聽著如此的腳步聲開了門,卻怎么也不開口說一聲謝謝,又如今,聽不到這最動聽的聲音了,才發覺媽媽的好,盡是在不言之中的。
想著,念著她的時候,她真來了。樓下傳來如此熟悉,動聽的腳步聲……
自己早已離不開這聲音了,因為,我是聽著媽媽的腳步聲長大的,不知自己沉浸在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中,幸好,趁早,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