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太陽冉冉升起的時候,房屋、樹木、田野和道路都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之中,整個小鎮似乎披上了金色的霓裳羽衣,這個小鎮就是生我養我的故鄉——安寨。北宋抗遼時安營扎寨于此,故名。安寨在口語中帶兒化音,讀“安兒寨”,由此也就又有了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時,在這里生下楊文廣的傳說。時過境遷,滄海桑田。過去和現在之間已經存在各種變化和差異,我只能在記憶的深井里打撈二十年,甚至于三四十年以前的安寨了,隨著記憶的腳步,走到那兒寫到那兒,想到那兒就說到那兒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
? ? ? ? ? 鎮西一公里處的定魏線是貫穿整個曲周縣域的交通要道。它與往東進入安寨村和往西到達大河道鄉的老邯館線交叉呈“十”字形。從安寨往西過大河道,通往邯鄲的老邯館線原先與往南過肥鄉縣,往北過曲周縣城的公路一樣是有客車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往正西這路車取消了。安寨村西這條出村路,凝聚了村里人太多的情結。外出闖蕩的帶著到更高遠的天空,更寬廣的領域去自由翱翔的夢想經過這里;歷經滄桑,未把他鄉當故鄉的游子回家時仍要經過這里,方知月是故鄉明。緊靠定魏線東側的是東風渠,雖然稱作“渠”,但實際具有河道的寬度。南頭在安寨鎮河固村有座很大的閘口,并在這里分出了一支東北流向的民有三干渠;東風渠的最北頭,原先在曲周鎮小河道村東北方向匯入支漳河。到了九十年代的時候。服從縣城建設大局,就讓它改道匯入了南干渠,向東流去。兒時天真多有趣。夏天,經常和小伙伴們一起到村西東風渠和村東民有三干渠洗澡嬉戲,抓魚摸蝦。直到十五六歲時,我方才明白原來兩條河流是相通的。兩條河流恰似母親的雙臂,把安寨緊緊地抱在懷中。那時天空格外的藍。夏天雨后的傍晚,站在村西就可以看到太行山的影子。從坑塘里可以撈到水母,像一把把浮動的傘蓋,忽悠忽悠地在水里飄來飄去。我2012年8月份隨同單位組織到河南省云臺山旅游時,導游講那里的張良湖中有桃花水母,說能有水母生存是水質未被污染的最好證明。東風渠河水清清,岸邊綠樹成蔭,因為有了魚蝦,所以也經常飛來水鴨子和其它一些不知名的水鳥前來捕食。有年夏天,喜好抓魚摸蝦的大舅逮到一只水鴨子,用籠子關在院子中間那顆大棗樹下的陰涼里,下面還墊著塊兒老輩人捶布用的四方青石。我和小伙伴們蹲在青石前,用小手的拇指和食指,拈著從河里逮來的帶點兒腥氣兒的小魚小蝦,從籠子縫隙處塞到籠里盛滿水的小瓷盆,看著它就著水大口大口地吞咽,都開心極了。東風渠曾經一度呈紫紅色,人們都知道那是工廠排放的污水污染所致,里面自然沒有了水草和魚蝦,有的只是垃圾垃圾!好在后來政府高度重視,環保工作搞得好,抓得緊,水很快又變得清澈了,并且還增添了一道閑情逸致者于河邊垂釣的風景。從定魏線往安寨過東風渠有座橋,橋的東西范圍,安寨人稱之為“大橋頭”。記憶中的大橋頭靠東只有兩家小飯館,其中一家飯館是買給過路人煮面條的,另一家也是買給過路人煮面條的,不同的是路東的這家飯館偶爾會炸些油條賣。遇到來喝酒的,兩個飯店倒都有自己的單間,可以做幾個諸如炒豆芽、炒雞蛋之類的下酒菜。我上初中的時候,有次自己騎著自行車去曲周縣城玩。天剛亮就出發了,下午兩三點鐘才趕回來,我實在餓得不行,就把車子支在飯店的門口去里面就餐。我要了碗面條吃,滿滿一大海碗,上面還澆著肉鹵,才一塊錢,真是實惠的很。一九九六年左右,交通部門在前衙村南修建了一座南北大橋,定魏線由河東改道河西。如今大橋頭東邊的安寨地界,和西邊的大河道薛莊地界,已是店鋪林立。只要天氣好,商賈就會云集于此,有賣有買,生意興隆,十分熱鬧,充分地活躍了沿路貿易。三十年前,東風渠東堤,大橋的南端經常播種大片的黃豆,豆地縱橫交錯的田壟上點種著成排的高粱。這大片的豆地,也曾是我們少年時代的樂園。頂著夏天毒辣辣的日頭,結伙從河里洗澡出來,總要帶只蟈蟈回去的。豆地里蟈蟈洪亮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它們有的伏在黃豆秧三個一組橢圓形的葉片間,有的爬到高粱上方的帶形葉上。說起抓蟈蟈也有巧拙之分。巧者都是蹲在地頭兒根據蟈蟈的叫聲判定了其所在方位,然后躡手躡腳小心翼翼湊上前去,猛地用雙手攏住。這樣抓到的蟈蟈都是上乘的。拙者抓蟈蟈是靠在豆地里用腳“趟”的,趟來趟去,驚得蟈蟈、螞蚱和蛐蛐們四散奔逃。這樣拙笨的方法兒不僅費勁,抓到的蟈蟈的叫聲,一般也不如巧法抓到的好聽耐聽。有了蟈蟈,想帶回去就得編籠子,先用削鉛筆刀刮出高粱桿的細簚來。兩塊兒簚片交叉的“河蟆肚”是極易編成的,難的是編“圓葫蘆”籠子。它要從底端交叉著編織上去,最后留著一個小口,把蟈蟈裝進去,再用小簚封住,喂時再打開就行了。手巧的還可以用秫秸格擋兒編出方形的、三角形的、棱形的和五角星形等各式各樣的蟈蟈籠子。用種植的圓葫蘆干燥后從頂端劃出個圓片兒掏空,把蟈蟈裝進去,再把圓片蓋上,用線繩系住,定時喂食,可以一直養到隆冬。冬天鉆在被窩聽蟈蟈的叫聲,也是我童年記憶里很富有詩意的事情。童年的時候,我用笨拙的方法兒,抓到過幾只拖著大長尾巴的雌蟈蟈。但我并沒有聽從大人和小伙伴的建議,烤著去吃所謂焦黃流油的“老母蚰”,而是用一個大木頭箱子下面裝滿泥土,用窗紗罩住上口養了起來。它們秋后把一串串大米粒般大小、黃色半透明的卵,產在泥土中就死去了。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許多螞蟻般大小的蟈蟈幼蟲破卵而出,四散奔逃了。它們應該同那些撒在棗樹上的成蟲蟈蟈命運一樣,最終被鳥兒或雞啄食了吧!再往東走將近200多米的距離,原來的“曲周縣第二機械廠”就坐落在路南,大型面粉廠坐落在路北,南北相望,如同秦瓊、敬德般守護著安寨村的門戶。可惜的是這兩家工廠早已倒閉多年,只留一抹印象存在于記憶的深處了。零星的記憶卻也不是關于機械廠或者面粉廠的,而是一個招婿到安寨的人。這個人一年四季只知道干活兒,冬天穿著露著棉絮的舊棉襖,也不讓女人用針線縫補縫補。他常年不叫苦不說累地勞作,也沒讓家里的老人和娃吃上飽飯,于是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表情陰冷,還一直弓著直不起的腰。春暖花開,在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后,他就在路南機械廠和路北面粉廠的路溝里,用鍘碎的秸桿和樹葉子等柴草就著排出的廢水和從兩個工廠廁所掏來的糞便積肥。莊稼一支花,全靠糞當家。由于地里肥力跟得上,再加上人勤勞,整個村子的莊稼數他家長得好。秋麥天把糧食收到家的時候,看著大囤滿小囤圓的糧食,數著賣糧得來的大把票子,他高興的哭了。從此,他和鄰里交流的話多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活泛起來,還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連那彎腰駝背似乎也慢慢直了起來。生活的富足,絲毫沒有改變他近乎吝嗇的節儉習慣,他一年四季穿著孩子或親戚們換下來要扔掉的舊衣服。更可笑的是,家里包頓水餃他也要躲出去。他看不得這些,覺得是生活中的奢侈和浪費。家里人偶爾在灶火口熏幾個辣椒,用搟面杖碾碎用油鹽拌了當菜吃,他都得嘟囔半天,因為那樣吃到肚子里的饃會格外多。在鄰居糧食不夠吃的時候,他開始用粗食換他們的細糧。就是先把粗糧借給他們,到麥子收獲了,再讓他們用細糧一斤還一斤。我曾經疑問:這難道不是一種帶利的盤剝嗎?但村里的老人們卻不認同我的觀點,都說他能夠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把糧食借出去,那已經是天大的善良,沒有糧食吃是要餓死人嘞!他用自己的勤勞和精明,把幾個孩子養育長大,成家立業。鄰居們都很尊敬他,對于我而言,更覺得在他身上閃現著那個時代農民勤勞節儉、吃苦耐勞的光輝。當然,他并沒有拿出自己的勞動成果無償地去救濟別人,或者有過用家里多余的款項捐助貧困學生的善舉。所以我也不能夠用寫小說的虛構,去提升他的思想行為和精神境界。繼續往東200米左右,是一段與定魏線平行的火車道,路北500米處是管理鐵路的小火車站。為啥前面冠以一個“小”字,因為從這里通過的火車,都是從峰峰煤礦往曲周縣化肥廠運煤的小型貨車。當然,火車站點上當時也出售給地方百姓生活用煤。鐵路沿線的這些站點的職工,應該都是原邯鄲地區地方鐵路局的職工。從南往北的鐵路和安寨進村路的交叉點,有一個信號燈安裝在水泥電線桿上。電線桿立在鐵路西的進村路南,上面有一個鐵梯子通到頂端,想必是當時檢查維修信號燈用的。鐵路不通車以后,我順著梯子爬上去過幾次。水泥電線桿頂端敞著口,沒有封閉,麻雀用銜來絨草細線之類在里面做了個窩。有時里面有兩顆褐色黑花,比花生米大點兒的鳥蛋,連同巢散發著腥腥的氣味兒;有時巢里面有兩只紅皮的雛鳥,閉著眼張著米黃色的小嘴蠕動著,同樣散發著腥腥的氣味兒;有時巢里面倒是什么也沒有,但仍然覺得從里面散發著絲絲的腥氣味兒。每次上去看過之后,我都會抓緊時間下來,覺得這是唯獨自己知道的秘密,怕一旦泄露便會給它們帶來滅頂災難。火車道東100米路北的田野上,到了秋季供銷社總會在這里收購紅棗,開辦熏棗場。收來的紅棗,由從當地雇傭來的農民工挑揀出蟲蛀的和漿壞的丟掉,然后把沒有毛病的大棗煮熟晾干后,攤放到挖好的土溝上方搭建的秫秸苫上,從溝底里用煙火烤。熏出來的棗的樣子,像山里軟棗樹結出的黑棗,味道是筋道中帶點兒煙味。當時的老人說南方好刮黑風,熏棗是用來堵鼻孔的。長大后,方才知道老人的話是不能全信的。這片地面,后來倒是有年頭兒收購辣椒,遠遠的風里帶著些許辛辣的味道鉆入了鼻孔,逼出眼淚來。往東再走一段大約100米,路北有一塊兒好幾畝大的荒地。荒地東西兩邊,都是我們第五生產隊的耕地,土質肥沃,旱澇保收。麥天和秋天都長得挺好,為啥單獨這塊兒地撂荒了呢?后來聽隊里的老人說,那塊兒地是五隊蓋牲口圈與別的生產隊兌換的。而那個生產隊由于來這邊勞動太遠,不方便就撂荒了。這塊兒荒地,倒成了我童年記憶中的又一處樂園。安寨除逢農歷的一三六八大集外,農歷六月初一和九月初一是兩個大會。六月會是西門口“準提庵”廟上的會,信男信女們糊旱船,燒旱船,祈求準提菩薩保佑這一方風調雨順。姥姥和舅舅們也都趁趕六月初一大會時,給外甥送只白面蒸的小羊,教育孩子明白羊羔跪乳的寓言,要孝順母親。九月廟會是北街奶奶廟上的會,奶奶廟供奉的是碧霞元君。那年六月初一大會時,舅舅提前得知我想喂羊時,就給了我牽來了一只小綿羊,真把我樂透了。我圍著小羊轉了一圈又圈,用小手把它的小腦袋摸了又摸。其實我真正的小心思,是能和小伙伴朱三在一起玩耍,他當時放牧的是幾只山羊。舅舅送來了小綿羊,我能和他一塊放羊了。羊兒在吃草的時候,我們彼此打鬧著,揶揄著,連天上的白云和土里的蚯蚓,好像都能聽到我們的笑聲。荒地的草叢和公路邊的樹梢,都藏滿掛滿了快樂。牧羊割草的經歷不但讓我知道了田野上常見的草名兒,并且明白了哪些野菜或野草的果實可以食用。那時候喝得水似乎都放著糖,空氣里彌漫著花香。再朝前走不到300米,路北是一座大型變電站,屬于邯鄲電力公司管理。變電站建筑占的地,就是我們第五生產隊的耕地。它的大門常年緊閉,只能從圍墻的上方,望到那些大型的變電設備的上半部分以及四個墻角內安裝的避雷針。我小時候有兩次在耕地上勞作口渴了,跟著大人去里面討水喝,才得以看到里面那些大型設備的全貌。它們嗡嗡地響個不停,讓我算是開了眼界,在小伙伴面前多了一份夸口的資本。變電站往東繼續走,位于路北200米處原來有一處古跡,是明朝宋兵馬的陵墓。聽父親說,他年青的時候還見過陵墓前的石碑,以及雙側的兩個石柱。而我小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塊兒陷到土里只露著尺把高碑頭的石碑了。后來也被人賣給白寨鎮南油村糖塊兒作坊,當成制糖塊兒的工具了。我曾在2017年6月份的時候,寫過一篇《宋兵馬略記》發表在任建先生的“曲周縣地方文化研究會”的公眾號上。其實那篇文章只是講了一個傳說,大意是說皇帝受皇妃的蒙蔽,宋兵馬遭到陷害被斬。后來皇帝知道真相后,為宋兵馬平冤昭雪,安裝金頭,立碑樹傳。下葬時,宋兵馬的女兒哭訴道:金頭銀頭,比不得俺爹爹的肉頭。一直以來我覺得那石柱和石碑的流失,是地方文化保護上的一大憾事。我的文章雖然寫得很粗淺,但卻是我全部所知了。? ? ? ? ? ? ? ? ? ?
? ? ? ? ? ? ? ? ? 二
? ? ? 往前再走走,200米處的路南就是安寨鎮人民政府。鎮政府大院里走進走出過多少領導干部我不得而知,但卻知道走進去一位貧困的有志書生,走出來一位聞名遐邇的筆名紫葦的作家李光清。李光清是大河道鄉蘇小營村人,在安寨鎮政府工作了十幾個年頭兒,經常說安寨鎮就是他的第二故鄉。在很早的時候,我就讀到過他寫的文章,可謂妙筆生花,文字飄香。迄今為止,他結集出版了《寒門影事》、《故土尋夢》、《心靈的行走》、《泛黃的記憶》、《流年碎影》等七部文學作品集。文章千古好,仕途一時榮。文字奠定了他在曲周文壇的地位,也使他在2015年被縣委組織部授予“鳳城英才”榮譽稱號。2017年被當選為曲周縣第九屆政協委員,被省民俗評為“河北省草根散文家”。鎮政府的對過路北是村西供銷社。為什么說是村西供銷社?因為在安寨村東西南北街有四個縣辦供銷社。鎮政府的東邊是郵電所和食品點,食品點屬于縣供銷系統管理,曾經是收購生豬的地方。食品點的對面路北是安寨鎮衛生院,東邊是縣糧站。糧站北邊是老農行,緊靠老農行的是稅局所,現在都已搬遷。說到稅務所,還有一件趣事兒。講趣事之前,讓我們先插敘另一件事情。剛改革開放的時候,農戶家中都還買不起電視,全村只有安寨大隊有臺日本進口24寸彩色電視,一度是要買票才能觀看的。據聞這臺電視機,是一位在安寨工作和戰斗過的張姓老干部幫忙購買的。隨電視購買的還有一架彩色照相機。張老的意思很明確,安寨是他的第二故鄉,他希望故鄉的人們,通過電視能看到祖國各地日新月異的變化。同時因為他當時定居在遙遠的南方,已至古稀之年,所以希望故鄉的親人能用相機多拍些照片,讓他看看安寨在改革開放后的巨大變化。我曾奢侈地買票看完了電視連續劇《大俠霍元甲》,后再沒有去看過。重拾上文,讓我們開始講那件趣事兒。在那個年代,我們幾個小伙伴晚上無所事事,就成群結伙玩捉迷藏,瘋跑。捉迷藏開始前都定好了規則,那個電線桿子是“司令部”,土話叫“窩兒”。能躲開看窩兒“哨兵”的圍追堵截,用手摸到一個提前議定好的電線桿子,就算回到了所謂“老窩兒”,算做勝利。如果不慎被哨兵用手摸到了衣服,就算擊斃,得站在一旁等待下輪游戲再重新參與。有兩個小伙伴,想到稅務所里躲藏。當時正是炎熱的夏季,稅務所職工就把電視搬到院子里看,既寬敞又涼爽。附近居住的村民知道后,也都借光兒前來觀看,人山人海,特別擁擠。正好梨樹的陰影下有一小塊兒空地,一個小伙伴說了句:“有福不用忙,無福窮慌張,還給咱留著個好地方呢!藏這多好,能看電視!”他一腳踏過去,沒想到是口井,掉了進去。多虧井不深,沒有摔壞他。事后還給伙伴們幽默地解釋說,肯定是坐到了井龍王肚子上的緣故。幾個伙伴聽后笑得前伏后仰,眼里都流出了淚水。緊挨縣糧站的是曲周縣第三中學,原來不僅有初中班,還有高中班。校院的道旁,種植著一排排粗大的梧桐樹。第三中學錯對面路北,是安寨鎮中學,校園的道旁也種植著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樹。這兩所學校為國家培養了許多人才,桃李滿天下,可謂人才的搖籃。我在兩所學校都學習過,每次從校門口經過時,老同學和恩師們的身影就會浮現在腦海,各種往事和情愫也會涌上心頭。安寨鎮中學西邊,原來是安寨公社的拖拉機站。我上小學的時候,這里還停放著好幾輛鏈軌的拱土機和大型的播種機,還有大拖拉機及掛斗。由于那里僻靜,曾經也成了兒時伙伴們的樂園。當時可以說都調皮得有點兒過分,用曬在那里的玉米棒子掰了籽玩“開戰”游戲,惹得戶主來了大罵,嚇得是一哄而散。然而一會兒的功夫又會跑到村邊其它的空宅子上去玩鬧了。記得當年電影《少林寺》上演后,幾個小伙伴仿學,在一個空院子里用鐵鍬挖坑,從坑里往外跳,坑還不斷加深,說這樣可以練習輕功。最終的結果卻是沒見一個能練成的,倒是挖了滿院子的深坑,惹得戶主氣急敗壞地在街上吼叫了三天三夜。我們還從房上掀下小藍瓦,用手掌拍斷練“鐵砂掌”,小手掌都拍的紫紅發青。沒有練成所謂的鐵砂掌,倒是人家一間房的后坡瓦被揭了個凈光,但從屋子的前臉又看不出來。真是如同村里老人所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后來拖拉機站改成了矸石廠。我是在矸石燈下寫過作業的。把矸石裝進鐵制的燈筒,翻過來泡進盛水的小鐵桶,劃燃火柴后伸到用一個長長的細鐵管做成的燈頭處,“嘭”的一聲就點著了,滋滋地冒著藍色的火焰。小鐵桶的水里咕嘟咕嘟吐著小水泡,散發著臭臭的味道。過了安寨鎮中往東50米的路南,原來是工會的搬運站。那里我只去過一回,墻壁上畫著好幾幅大鼻子、藍眼睛、紅頭發的外國人漫畫,看著特別惡心慘人!往前再走,街道開始變窄。再走個200米左右,就到了西門口。路北是個大坑,原來應該屬于第五生產隊,所以喚作“五隊坑”。路南原先是條排水溝,后來改成了廣場,再后來硬化成了道路。這里先后曾經打過兩口極深的水井,是這一片居民主要的飲用水源。我少年時,經常把一盤井繩套在一個手臂上,用另一個手臂扶好壓在肩頭的掛著兩只水桶的扁擔,到井臺上提水擔水。2018年9月24日,我回到老家看到了那根扁擔,有感而發,寫下了小文《一根扁擔》。家鄉廢舊老屋內的墻角,豎著一根落滿歲月灰塵的扁擔。我站在扁擔的前面,扁擔就在我的面前。周圍一片寂靜,我們卻默默地進行著無聲的交談。扁擔,你曾是我少時的好友,你曾是我兒時的伙伴。陪我一起擔過水,擔過柴;擔過米,也擔過面。我扶起倚著的扁擔,輕輕地拭去上面的灰塵,緊緊地擁到懷里面。扁擔,你即將退出歷史的舞臺;生活中你的身影難以再見……然而,我卻分明看到你仍重重地壓在無數中年人的肩:工作和家庭放在兩頭的筐內;又好似前頭是父母,兒女在后面。哦,挑起扁擔,人生的責任。爬山,涉水;送走黑夜,迎來黎明;熬瘦歲月,似水流年。也許,有的人,萌生過放下歇息的想法兒,但是,不能――那樣只能把更重的擔子,讓所愛的人獨自去擔!哎,扁擔!人生的重擔,我們站在你的前面,你就在我們的面前。有水的季節,五隊坑是孩子們的游泳池。我們的仰泳、狗刨、立鳧,等各種泳姿都是從這里學會的,有些竟然也是無師自通。沒水的季節,五隊坑又成了孩子的娛樂場。在街道下方埋著兩個二十多米的水泥管,連接著路北的大坑和路南的排水溝,我們經常從管子里鉆來鉆去。也曾在坑里拾大柳樹上落下的干樹枝兒,幾個小伙伴撅著小屁股用嘴吹著火,或是架起小鐵鍋熬米飯,或是挖個土坑把雞蛋或山芋埋起來燒。四溢的香氣兒饞得我們直流口水。熬米飯算是“乞巧”,要討百家的米和百家的水,實際是女孩子們要干的事情,至于燒雞蛋純屬惡作劇。我的性格天生內向,討米偷雞蛋的事情都由他們去做了,我的差事總是守“老營”。春天里,坑里大柳樹上掛滿了財富。男孩子爬樹捋柳條,女孩子掐麥秸辮,是那個時代孩子們掙零花錢兒最好的途徑。說到西門口,難道還有東南北三個門嗎?答案是肯定的。安寨早先不僅有四個門,聽老人們講還有過寨墻子嘞!但究竟是磚墻還是土墻呢?卻都不記得或根本不知道了。不過我小的時候,安寨西門口的五隊大坑往南通到南大坑,過了南門又到了東南大坑,轉到東北大坑又到村北的兩個大坑,最后回到西門口坑,正好一圈,真有點兒護城河或護寨壕溝的來頭兒。每到夏天,坑坑相連,蛙聲一片。那個時候下雨排水是不成問題的,后來這些大坑要不是變瘦變小變得苗條了,要不就是已經被填平成了宅基。安寨的四條街傳說中有四景。是哪四景?說法不一,再有都是實景還是虛景,沒能有記載,老人們也都說不清楚,所以我現在先歸納為:西街的石頭樹,北街的仙人橋,南街的琉璃井,東街的鐵旗桿。歸納不一定正確,希望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加以考證。據老人們講,西街石頭樹是可以生長的,應該是王家人從南方運過來的奇石。起初大概有四五尺高,到五幾年的時候只剩下了二尺左右,像紅紅綠綠指頭般大小的石頭粘成一般,雨水一淋更是鮮艷奪目,十分美觀。不過由于迷信思想,沒人愿意把石頭搬到自己家中。后來西街一家農戶鑲在了自家墻根兒,但不知道何時卻不見了蹤影。北街的仙人橋,應該是通往白玉菩薩廟的一架小獨木橋。我上小學的時候還有印象,心想北街北頭的東西路南有一條排水溝,是不是水溝上有座小橋呢?也有的說,仙人橋其實就是北街的大斜坡。南街的琉璃井就相對好理解了,井沿是不是用琉璃磚砌成的呢?東街的鐵旗桿,應該是一個廟院里的旗桿吧。鎮子在成長,伴隨著鎮子的成長,鎮子里的人也都在成長。在五隊坑的南沿,如今排列著幾間門市,有賣飯的,有賣肉食的。正當中有間“老地方發藝”,是小時候一起牧羊的朱三的門店。他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手藝嫻熟的理發師了。每每從店前經過的時候,我總要扭過頭來看一下,雖然無言,但心里也如同打了招呼般。西門口這里有個分岔口,往西南通過西關有條老街,稱作“西關街”。當我每每給別人介紹起安寨,講到西關街時,他們大都會驚訝:“你們安寨村有東西南北街,還有西關?”“嗯!有的!”我總會自豪地回答。“那么有東、南關和北關嗎?”聽我介紹安寨村的人都會這樣追問。“沒有,但我們西街往南通往南陽莊村有條南馬道。”我往往都會補充道。但為什么那條街叫南馬道呢?傳說是大宋抗遼時穆桂英扎營安寨、軍隊喂養戰馬的地方。從西街經南馬道到南陽莊村或東南方向村子,避開了車水馬龍、商戶眾多、特別擁擠的南街。走到了南馬道這里,我們不得不記述一位從安寨走出的商界奇才---楊德彩。他伙同本村的一個伙伴,到山西去尋找出路,走時只帶了妻子做的兩雙布鞋。他千里迢迢到達山西先是賣苦力,手頭攢了幾個錢。立住腳后,就購買一包香煙,在街上一根兒根兒買,其實比乞討好不到那兒去。后來錢攢得多了,就擺起了香煙攤。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有一年豬鬃沒有市場,屠宰場當做垃圾都丟掉了。楊德彩判斷這只是一時的不正常現象,收集了幾大窯洞。后來價格猛漲,物以稀為貴,一時簡直貴如黃金,楊德彩一下子積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隨后他又憑借此金開辦了幾家煤礦。我的爺爺到山西謀生時,因為識文斷字,能寫會算,為人誠實,被楊德彩聘為了帳房先生。那時太原有一條街的店鋪都是楊家的了。我童年的記憶中,楊德彩的夫人在老年時從山西回來安寨探親,還專程到家來探望了我的爺爺。安寨楊家是由現在的廣宗縣楊漳逯遷來的,定期會同全國各地的楊姓后人去那里續家譜。我在《漳河故道上的明珠》一文寫過,楊家以前也是很了不起的名門望族。回過頭來,我們繼續說西關街,它的西頭路北就是原來赫赫有名王家的牌坊,坐北向南,毀于文革,只流下很多美麗的故事和傳說。第六生產隊后來在牌坊所在的地方種成了幾十畝大的果園,從西往東分片種著桃樹、梨樹、蘋果樹、杏樹。這個園子不但給當時六隊的社員帶來了財富,也給前來賞花看景的游玩者以視覺、嗅覺等各種感覺的盛宴。尤其北圍墻內的第三中學的學子們,更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陽春三月,你看那一樹又一樹的花兒,紅的如火似霞,白的像雪若玉,爭先恐后地展現著自己的艷麗豐姿。重新回到西門口,過了西門口朝東,才真正到了安寨村的老街。一進西門口的路南這片地方,據老人講就是“大明義公宋兵馬”的老宅,但現在整個安寨村應該已經沒有姓宋的了吧!路北是朱瑛和朱琛家的老宅。朱瑛是壺筆和壺筆書法的首創者,曾獲得發明專利。朱琛在民間藝術挖掘上很有成就,譬如三大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的花車。1982年的時候,朱琛和縣文化館張軍、杜云嵐一起經過挖掘、整理、加工,將曲周花車改為“賣藝女智斗惡衙役”。推陳出新,古為今用,在河北省民間音樂舞蹈調演中獲獎,由河北電視臺錄像播放,在全省75個縣市推廣。1988年2月被中央國際電視臺選中,來曲周錄像,收入五十集大型電視系列片《民俗與民舞》向國內播放。同時收入了《中國民間大辭典》。順著西街繼續往前走,步行大約兩三分鐘,路北是安寨村小學原址。我五周歲上小學,在這里待了不知道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小學就挪到了村北那個牲口市場大坑的北沿,而這里則建成了戲院。小的時候經常到戲院的門口玩,也不是為看戲,沒有戲票也是不讓進去的。印象最深的有一個從外地“嫁”過來的女子,皮膚白皙,個子不高,可以用小巧玲瓏或小鳥依人來形容。她經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留著兩邊梳兩個小辮子的披肩長發,身上散發著香水的味道,俏皮而又可愛。聽說她嫁給了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男人對她特別寵愛,她自己經常嗑著瓜子來看戲,所以自始而終也不知道誰是她的丈夫。再后來,聽說她跑了。是跟著別人跑了,還是跑回自己的老家去了,也是不知道的。倒是另一個從外地“嫁”過來的女子留了下來。聽說新婚之夜,她不肯聽從命運的安排,不讓男人上床,男人就霸王硬開弓,她順手摸了個秤砣砸了過去,砸得男人滿頭滿臉流血。后來女人還是心軟下來,終于屈從了。他們年齡倒也般配,后來生了三個孩子,夫妻二人感情融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夫唱婦隨,也就扎根在這里了。西街有個老嫗曾有句口頭語:安寨集上的,只要長著個小把把就不缺個媳婦兒!哪么為什么先前現實生活怎么會有這樣的婚姻呢?現在我想到這個問題但也不可能同她辯論了,因為她在大前年已經不在人世了。當然,如今在安寨不再有以前那樣荒唐的婚姻,倒是聽說有的地方娶所謂越南新娘的事情,讓人不能理解。不理解就當是看戲吧!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呵!戲院東邊路北的過道,此文寫安寨不能不提及。因為從這里走出一位受人尊敬、非常了不起的人——王金曉。按親戚輩份我叫二哥。他師范畢業后分配到了偏遠的侯村鎮五塔小學任教,后來到侯村鎮政府做文書,夜以繼日地看書看報,鉆研書寫新聞報道。雖然剛剛結婚,但是他忙得經常一個多月不回家里一趟。開始的時候,鎮黨委書記還認為是小兩口在鬧矛盾!一分耕耘一份收獲,據說那年曲周縣登上各級報刊的通訊報道,三分之一以上都是他撰寫的稿件。因此他被抽到了縣委宣傳部專門從事新聞報道,后來又調到縣委組織部從事秘書工作,起草領導講話等等。據說有一次寫稿入迷,掂著飯盆到縣委伙房吃飯,不小心撞到了梧桐樹上,靈感忽至,悟性頓開,扭頭又回去伏案寫作了。后來二哥調到邯鄲市委組織部任副部長,彼此的接觸逐漸少了。但從我的內心講,二哥永遠是最值得我尊敬的人。前幾年到邯鄲拜訪二哥的時候,他贈給我一本才出不久的書《初心永續》。他在書序也是自傳中寫道:掐指算來,自己從縣里到市里,從組織系統到政研部門,參加工作已經三十年了。一路走來,始終不忘初心。回首那加班加點的日子,想起那風風火火的歲月,不時心潮澎湃,有時也熱淚盈眶,油然而生的是艱苦付出的自豪、點滴收獲的欣慰,但勾起更多的是對組織情結的執著、對工作崗位的責任和操守。這本書一直放在我的案頭,有時間的時候我就拿起來翻翻,以激勵自己在文字上和做人上向二哥學習。自己畢業后雖然未能從事搖筆桿和爬方格工作,但一度有幸受教于龍平云、徐志強和郭孟亮等領導,在他們的幫助下撰寫了一些見諸各級報端的小信息和通訊。1997年5月6日在《邯鄲晚報》第一版登載的《鄉村老嫗有新志,不愛廟宇愛學堂》報道,是我今生第一篇上報文字,是宣傳安寨鎮捐資助教的。再走百十米左右,就是安寨“十字街”的上街頂了。安寨村辦公處就在上街頂的西北側。它的前邊,先前有個村集體辦的衛生所,我的爺爺當時是那里的負責人。他是個婦科醫生。記憶里,每天中午回家吃飯時也不消停,總有老婦人領著媳婦兒抑或女兒到家來看病。我家就在西門往里靠南居住,西屋為上,爺爺顧不得吃飯,就讓奶奶搬把凳子讓人家坐在西屋沖當門的八仙桌前,給人家號脈開方。看完病的人走時,奶奶總要禮貌地踮著裹過的小腳去送送,從我們居住的北堂屋門前經過。多年后這仿佛成了固定的影像,定格在我的記憶之中。爺爺除負責衛生所外,還擔任著安寨大隊的會計和第五生產隊的小隊現金保管員。1979年9月19日《邯鄲日報》登載了由我縣文化名人盧泰山執筆的通訊報道《三張獎狀》,文中具體報道了爺爺的工作事跡。文章的開頭是這樣的:曲周縣安寨大隊的劉俊山今年七十三歲了,從辦初級社擔任大隊會計到現在,二十三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兩袖清風,一心撲在社會主義建設上。這篇文章曾激勵了包括我在內劉家三代人的成長。2017年夏天,有次在縣委西一樓會議室開會的的時候,經曲周縣作家協會主席李建勝引見,我認識了盧老先生的兒子盧子玉。我倆一見如故,非常親熱,互相加了微信,還留了電話號碼,以便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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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足在上街頂的十字街口,歷歷往事不斷涌上心頭。安寨!這座古鎮歷史的滄桑感就像掠過額頭的風,撲面而來。上街頂,一個頂字說明十字街路口的位置之高之偉。據說安寨上街頂的海拔高度,同老縣政府(現在的意明商廈)的二樓相等。本人只是聽說而已,并沒翔實具體可信的數字加以論證。在一九六三年上大水的時候,由于安寨地勢較高,排水措施較好,沒有出現房屋倒塌和人員傷亡的現象。東風渠以西村子的災民,都趕到安寨村避難,可以說家家有親戚,戶戶有朋友。自己吃的穿的,就不能讓親朋好友餓著凍著。安寨人在那個特殊時期,展現出自我特有的高度和寬度。每每提及此事兒,我都會暗自在心里為父老鄉親點贊!我翻過一九八七年出版的1949-1984年的曲周縣大事記,第60頁是這樣對這場大水進行描述的:8月3日-10日我縣連降暴雨五百三十五毫米,期間八月六日,一天降雨量為二百零九毫米。加之上游磁縣、成安、臨漳、邯鄲、肥鄉、永年、廣平等七縣,降雨量在七百至一千毫米左右,平地洪水大面積向我縣排瀉,使我縣境內的滏陽河、東風渠、民有渠、支漳河、四分干、南干渠、王豐干渠等河渠水位猛漲……恕筆者不再將全文錄述,因為雖然記述的只有三句話,但第一句就達506個字。可見這場大水造成的損失之大,影響之深。安寨村上街頂還有著一個古老的傳說。在老輩子的時候,安寨人嫌十字街太高,有心把街起低一點兒。東南一個村子正好要墊街,就拉走了幾十大馬車街土。安寨村一個明眼的文化人,知道后緊急叫停,跺著腳喊:“安寨的風水就是十字街口的這點兒高土哇!”后來那個用安寨上街頂土墊街的村子,果然出了一個有名的官員,據說是沾了那些土的光了。十字街往東是東街,路北原來是一座藍磚建筑的東街供銷社,極其宏偉。再往東幾步的路南有一個小院子,記憶中掛的牌子是市場管理委員會簡稱市管會。后來牌子換成了工商所。不大一個小院,因為是管理市場的,所以給人的感覺十分威嚴。再往東過了東大坑就是東屯村了,東屯村自古有習武的傳統。村內有“拳打井”擊敗“墻掛畫”的傳說,說的是外地有習武者會飛身貼墻的本事,十分賣弄。而東屯村有個練武之人,從小去井上擔水時,總要用雙拳對著井里打上幾十拳。井內開始沒有什么動靜,日久天長,再沖井打拳時井中之水嘩嘩作響。當“墻掛畫”挑戰“拳打井”時,躍身貼在了墻上,以為“拳打井”對他無可奈何,不料被“拳打井”一個空拳給打了下來,七竅流血,從此不再張揚賣弄。作為安寨東屯分界線的東大坑,現在已經墊平硬化為一條寬闊的南北大街,也是商鋪林立,很是繁華。我曾翻看一九九七年十月出版的《曲周縣志》第394頁載:安寨位于縣城南13公里,鎮政府由安寨、東屯、南陽莊三個行政村組成……永光路西起鎮政府,東抵東屯村西,長960米,西段寬25米,東段寬10米,1964年修建為瀝青路面。東西為路,南北為街,從安寨鎮政府到東屯村西這條東西街原來名曰永光路。十字街往南50米的路東,原來有個村辦企業“鐵業社”。我現在的同事韓玉華的父親韓喜的,當時就在這里上班。韓喜的是個苦命的孤兒,是黨和政府的陽光照亮了他人生的道路,幫助他成家立業。他后來兒女雙全,再后來孩子們長大后也都有所成就,生活現在過得很溫暖而幸福。再往南走,路西就是南街供銷社了,同樣是藍磚的宏偉建筑。我從沒有進入過銷售貨物的營業大廳。我曾去它南邊院里買花盆的時候,挺大的院子擺滿了各種瓦盆和罐子之類。倒是供銷社門口的田家手工扒糕的味道至今難忘,切上兩塊兒,澆上陳醋和蒜泥,再就上兩個白鏌,真是人間難得美味,現在想起來還流口水。再往南出了南門口就是南陽莊,同安寨和東屯村一樣屬于三個鎮區村。知名作家韋野(1930-2008)就是南陽莊村人。他196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作品有《春影集》、《酒花集》、《雪桃集》等散文集,還有雜文集、詩集、話劇和電視連續劇等。南陽莊鋼叉儺舞同花車表演、皮影戲,一起被批準列為三大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表演中,鋼叉時而在胳膊、肩頭、背上、腿上翻滾,時而被拋上高空,引起陣陣喝彩之聲。這種儺舞表演,在國內也應該是絕無僅有的。南陽莊村南和村東就是民有三干渠,河面寬闊,氣勢磅礴。少年時代晚上經常和小伙伴們到這里散步,賞月聽水。河槽內一度被開荒種植莊稼,就像《三國演義》中鄴城失守時的甄氏,滿臉污垢,現在經過洗滌又顯露出花容月貌來。今年春節時我領著孩子故地重游,看到波光粼粼,清洌可鑒的河水溢滿河床,重渙了青春,不由得詩興大發,寫下了“最憶少年閑情時,月夜靜聽流水聲”的詩句。北街原先是一條極短的街道,往北通往公城堡村,坡度很大。在十字街口的路東,就是北街供銷社。不知道所處地勢低還是其它原因,總覺得北街供銷社只是倉庫重地而已,多年來一直未能改變。上街頂是安寨村的地理坐標。站在這個位置,不能不想到代表本村名門望族的王家人。由于事先沒有去找一位王家德高望重的老者進行核實,也無幸翻閱王家家譜,所以我只能憑日常瑣碎的所見所聞來記述了。安寨王家有老八院和少八院之分,老宅應該是主要分布在從北街往西到南馬道北過道向東路北東西這一帶。安寨大隊原來的辦公用房就是王家老宅的一處代表,可謂是畫棟雕梁,丹楹刻桷,富麗堂皇,氣度非凡。安寨戲院據說早先是王家繡樓閨閣。戲院往北,小時候記得那里有一口大井,井口有一個十字形的方木構件,想來是方便打水用的。井沿都是用方石砌成,井邊放著一個砂石質的牛槽,近片兒居住的婦女從井里打水,用牛槽當成大盒洗刷衣物,極其方便。據說這口大井是王家喂養牲口專用的。大井往西的遠處,還有一口小井。井口也是用四方的青石圍起,井里的磚砌井壁長滿了青苔,從井口可以看到幽幽的井水映著自己的影子。這口井水質極甜,西街的人,東街的人,還有北街的人,過年過節的時候都要舍近求遠來這里挑幾擔水。據說這口小井是王家大院的后花園專用井。小水井的正北,有個面積能比五隊坑大一倍的坑塘。我上小學的時候經常逃學,在這里和鄰居家的小伙伴一起用膠泥“沓人模”。膠泥人模積攢裝滿了家里的一個大立柜,父親后來背出去好幾大挎摟。我經常這樣想:青草碧連天的大草原,不抵兒時一小塊草地難忘;一望無際的大沙漠,難抵兒時一片沙場令人陶醉;無邊無垠的大海,抵不過兒時村里水塘富有詩意。大井和小井的北邊,應該是白玉菩薩廟和王家的打麥場。后來這靠東的地方,就建起了安寨鎮中心小學。我的小學時光基本上是在這里度過的。記得小學的西邊當時有兩棵大柳樹,樹身粗得三個成年人拉著手都圍不過來,枝叉都有檁條那么粗。有時想想那個時候的大樹是真的多。白玉菩薩廟原來是王家的家廟。說起白玉菩薩廟不僅會想起王家一個杰出的代表人物王澤洪和有關他“雙掛印”的傳說。2019年12月由曲周縣文化廣電和旅游局出版的《曲周故事匯編》27頁,收錄了李光清老師的《王澤洪“饒州府雙掛印”的傳說》一文。文章中寫道:王澤洪字郇雨,明朝天啟任戌年三月二十日生人,清康熙丙辰年十月二十日卒,曾任福建泉州府通判、江南池州同知、江西饒州府知府等職。他在江西饒州剿匪時由于遭到土匪的報復,倉促出逃時經過一座白玉閣廟宇,攜婦人躲在了佛像的背后。土匪看到布滿門窗的蜘蛛網,誤認為王澤洪鉆進了山林。王澤洪夫婦躲過一劫,感恩于白玉菩薩,立誓讓子孫永世不忘白玉菩薩的大恩大德。現在安寨村王姓家族家家戶戶供奉白玉菩薩,白玉菩薩廟更是朝拜者不斷,香火旺盛。再說他出逃時,將知府大印交由丫環小翠保管。局勢穩定后,小翠不知去向,知府大印下落不明。沒有印,一者不能發號施令調兵遣將,二者丟失官印犯滿門抄斬重罪。王澤洪愁腸百結。一籌莫展之時,他想到了當朝宰相馮甫。原來馮甫當年科考時,受當時任吏部文選司主事的王顯就是王澤洪的父親破例提拔,才得以脫穎而出,青云直上。馮甫以洗制大清官印為由,奏明皇上,收回了全國各地的官印,然后為饒州重新刻制了一枚官印。一年后,江西饒州府后花園淘井時,淘出了丫環小翠的尸體和官印,于是饒州府王澤洪就成了“雙掛印”知府。文章中還提到由于王澤洪剿匪有功,政績卓著,口碑甚佳,官方出資為其修了一條由家鄉到江西饒州府的官路,三里一碑,五里一亭,以示褒獎。當時勢盛,可見一斑。時常感嘆安寨村史上缺有文人記載。不料機緣巧合,近日翻閱一九九七版《曲周縣志》,得知清代曲周第一名人的王今遠就是一位著名詩人,其父和祖父也都是飽學之士。現將684頁的記述盡錄如下:王今遠(1706-1760),字乘黃,號用晦,曲周縣安寨人。王今遠出身于書香門第,文學世家,其歷祖多有建樹。祖父王鄖,康熙九年進士,任廣東雷州府知府,為官清正、善詩文,著有《墨妙堂文集》。父親王庭蘭,康熙三十五年舉人,任甘肅崇信縣知縣,善詩文兼攻書法。王今遠受家學影響,詩文俱佳,乾隆元年(1736年)中進士,累任山西垣曲、山東長山、鄒縣等縣知縣,東平、濟寧等州知州。他為官清正,有循聲。在任長山知縣時,由于前任知縣怠惰,案積如山,獄滿為患,王公精于吏治,疑難之案,片語立剖,吏民無守候之苦,惡者受懲,冤獄得平,三個月政事皆就緒。為了治理小清河之患,他親自勘察,冒著烈日在泥水之中奔波,并舍生忘死為民請命,請上峰減免賦稅。在任東平、濟寧知州時,善政尤多,深得民心,離任時,數萬民眾扶老攜幼,送至城外十余里,并集兩千金相送。王公分文不取,依依淚別。王今遠志趣高遠,早在他年未及冠時就出語不凡,曾說:“錦繡堆中豈有英物,利名道上總屬癡人”。他出仕作官是想為百姓辦事,并不熱衷謀取名利,鉆營升遷。他雖曾隨大吏接駕乾隆,并得到御賜衣物,還進京向乾隆述職,但由于他剛正不阿,不善奉承,終未得大用,時人也很惋惜。王今遠的成就不在宦績,為官在其次,詩文尤豐。他身為州縣官,事瑣政煩,但筆耕不輟,每年都成詩一卷。晚年回鄉后,文思泉涌,作品更多,主要作品有《汭鞫役篇》、《客窗隨拈》、《飽蠹偶存》、《持缽草》、《鼠臘小稿》、《柏槐吟》、《北征續草》、《觀黛草》、《思菊吟》、《鍵關草》、《行役吟》、《秋鳴草》、《關取偶錄》、《擊壤草》等。除此之外,制藝四百篇,古文五百篇,詩千余首,其中以詩為著。他的詩憂國憂民,深沉老辣似杜甫,情韻淡遠如陶潛。我總覺得王家的后代人才輩出,應該積極進行挖掘整理和保護自家珍貴的歷史遺存。寫到這里,我忽然想到從搬運站往北,經過一個大深坑和一口廢棄的小井,就到了位于安寨鎮中學東北角的那個油坊來。走!看看去,遠遠地似乎聽到了電機帶動大圓石輾的轟鳴聲。不!那是幻覺,我們現在已經聽不到輾壓花籽的轟鳴聲和卡塔卡塔的機器榨油聲。因為我所寫的油坊、搬運站、機械廠、面粉廠還有供銷社等等大部分都已拆除,展現的只是我的記憶。那個時代充滿著詩意,也充滿著饑餓。油坊榨完油剩下來的花生油餅和棉籽餅要分給社員一點兒。現在連豬都不吃的東西,那時卻是兒時我們的零食,苦苦澀澀的感覺,帶點兒油味。那時和我同班一個女同學家庭條件更差,經常啃棉花籽餅。我其實和她雙胞胎弟弟們同歲,偶爾在一起玩耍。她們家一個南北長的大院子,有七八分地大,在靠南頭用土坯和秫秸蓋了三間西屋房,屋里黑咕隆咚,顯得沉悶而冷清。好在院里長著幾棵椿樹,給院子增添了不少的生命力。我用花生餅和她交換了棉籽餅啃過,味道更澀更苦,但是不啃不行啊!肚子餓的感覺像是火燒和貓抓般的難受。那時候內向的她一說話就臉紅,甚至于還沒說話就臉紅。由于家庭條件不好,她的父母本來是不打算讓她上學。但經不起她的苦苦哀求,再加上兩個弟弟上學確實需要她照顧,就答應讓她和弟弟們一個班去上學了。沒想到后來兩個弟弟沒有考上中專或高中,她反倒考上了曲周縣師范,成了一名人民教師,并且聽說在教學上還是業務骨干。她的兩個弟弟由于勤勞,過得也挺殷實。原來的宅子一分為二,都蓋起了高門大屋,寬敞明亮,富麗堂皇。去年的夏天,在小區偶爾遇到她,原來我們現在又成了鄰居。她還是像姑娘時一樣,一說話就臉紅。我的同齡人呵!熬過了苦難的歲月,我們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那個年代的冬季,人們從地里刨白菜的時候,長在土里的硬根都舍不得放過,煮熟了用筷子像掏雞蛋般扣里面的軟心吃。那時出于積肥的需要,農村大都是旱廁。冬天到鄰家串門,幾乎家家院子里和糞堆上扔滿了已經掏空了的白菜根硬皮,像土雞蛋的外殼。初中時,我曾寫過一篇作文,寫的是在兒時吃飯的時候,父母總會把碗里的小米湯澄出來,澄出稠一點兒的小米飯讓我和哥哥吃,他們總在啃完玉米或高粱窩頭后喝清米湯。語文老在課堂上讀這篇作文時,下面一片唏噓聲。我明白并不是自己的文筆寫得多么感人,而是寫到了同學們的心里,寫出了同感,引起了共鳴。結婚后,妻子說她小時候和妹妹每次吃飯的時候,一邊一個坐在堂屋沖門八仙桌兩邊的椅子上,用碗里的清湯當鏡子照,可謂無獨有偶,心酸至極。那時的水果更是少得可憐,記得有次跟著媽媽去大河道村一個親戚家串親戚,回來時親戚給了我和哥哥每人一個紅蘋果。裝在書包里開始不舍得吃,背地里總是自己悄悄地拿出來聞聞香味兒。后來放的時間長了想吃掉。不當著別人的面兒吃吧,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能有一個紅蘋果吃;當著別人的面兒吃吧!又怕別人說自己顯擺。心里矛盾得很,多少年以后給別人講起這件事情還覺得心酸。饑餓會讓人刻骨銘心。提到饑餓,父親曾告訴我,爺爺為了一家人能吃飽,推著獨輪的木頭小車千里迢迢闖山西,幾經生死;提到饑餓,父親曾告訴我,在磨坊管磨面的奶奶硬是不動公家一粒米一把面,帶著姑姑炒膠泥巴吃,消化不了,差點兒死去;提到饑餓,父親還曾告訴我,大伯父步行去廣平上學時,在半路的田地里撿到一捆紅薯秧又抱著回到家,成了全家多日的口糧。另外,父親還給我講過一件事兒。我的生日是農歷乙卯年三月。出生前幾天,爺爺曾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一只小白兔鉆進了他的棉鞋里,要去抓時兔子卻跑到了房頂。爺爺還納悶:兔子在屋頂上吃什么呢?事后,我調侃道:多虧咱家那時是土房屋頂,長滿了狗尾和太歲草之類,有了充足的食物和藏身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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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四
? ? ? 逢農歷一三六八的安寨大集,可以說是全縣最大的集市。十里八鄉做買做賣的逢集日都會云集于此。當然永年、雞澤、廣宗、平鄉、邱縣、館陶、肥鄉等縣與曲周縣搭界的村莊,也有不少商戶前來。據《曲周縣志》統計,每次的上集人數達2萬多人。當時賣成衣布匹的主要集中于西街,街道的南墻根和北墻根攤位主要是賣成衣的,每個商戶的攤位先用粗繩子和兩根長木桿拉起一道布幔,在布幔前再拉起幾道細繩子,掛上衣裳架子撐著的衣服進行展示出售。街道中間還臨時穿插一道賣布匹的攤位,商戶把尺子別在衣服領子里,手里攥著布匹的一頭兒向購買者介紹衣料的質量。中午10點到下午1點鐘,這三個小時,是趕集人最多的時候,人挨人人擠人,你喊我叫,人聲擾攘。七八歲時那年的一個集上,我跟著父親從西街到南街去糶紅薯干。集上的人實在太多了,瘦小的我根本擠不動。無奈的情況下,我想出了一個壞點子,故意用腳踩別人的腳后根。那時人們穿的都是家里做的布鞋,別說被踩,不踩還光想掉呢!向前挪不動的時候就踩一下,趁前面的人彎腰提鞋的檔口兒,我一竄就能跑到他前面。就這樣停一段時間踩一個人,慢慢地向前移動著。忽然,我覺得踩到的腳后跟不對勁兒,抬頭一看:我的那個天吶!這次是西街那個女瘋子,她長得人高馬大,伸手就要抓我。瘦小的我就哧溜鉆進人縫,一股勁兒跑回了家。事隔多年,每當父親提及此事,總要哈哈大笑,我也會尷尬地附和著笑。集市到上午12點,一個裹著白頭巾,推著木頭橫車的老人,加入了洪水般的人流。車子上面安放著一個用麥草編的長簍子,嚴嚴實實蓋著一塊兒白布棉被,一邊走一連吆喝:“包子!新出鍋的豬肉大蔥包子!”走不多遠,總會有沒時間去吃飯的商戶喊住他,然后從挎在胸前的皮包里掏出兩個零錢,要上兩個熱氣騰騰雪白的大包子墊補墊補。南街的北口門市銷售的是五金農資之類,還有藥店、百貨店等等,小攤多是買生熟肉、下水、粉條、菜秧的。再往南走賣蔬菜和水果的多起來,但又摻雜著其它五花八門的攤位。南街南頭朝西有道街,這里是鴿子市,賣小狗兒小貓兒小雞兒的也都集中到了這里;朝東是個大坑,是買賣羊和豬崽一類的市場。從大坑朝北有一道南北大街,連著東街和南陽莊大橋。這道街是安寨東南部鄉村人們前來趕集經過的道路。道路中間又有東西巷道連著南街。年集時,會有賣祖宗軸子和年畫、對聯、花花紙兒的,一個攤位連著一個攤位。我在安寨西街老家居住的時候,到了年集,這里是必來之地,不一定買,靜靜地欣賞那些年畫、對聯、掛歷等等也是一種美的享受。因為這里相對僻靜,倒成了擺攤算卦和看面相手相的常年所在之處。那時這條大街的最南頭是木料市,農村實用的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桌椅板凳應有盡有,其中柳木做的栲栳圈椅子和八仙桌,是那個時代上房沖門擺放的必備家俱。再往北接東街東口,有割腳的、剃頭的、點黑痣的、賣耗子藥的攤位擺放在這段兒。那時這條大街的最北頭是個大坑,是年集時的鞭炮市場。從東街往炮市去的半道也有擺攤賣禮花炮、轉花和起火的。禮花炮和起火有大有小。起火的花炮帶著蘆葦桿十個或五個一扎。據說這個小東西就是火箭的前身,是火箭原理最簡潔最形象的解釋!未到炮市先聞聲。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賣炮者已經嘶啞的解說聲,買炮者的喝彩聲,連成一片。走到炮市,高低不平的大坑里鋪滿了崩碎的炮紙,像落雪,像落葉。我曾經去過兩次炮市,是春節學校放假后在小伙伴的一再邀請下去的。遠遠地可以看到賣炮的站在桌子上,手里用桿子舉著一掛大鞭在演講,無非是說他的鞭炮如何的響亮,如何的不出現啞炮等等。我想應該是賣炮的總要站在桌子上吆喝著推銷自己的鞭炮,而那些待售的鞭炮裝滿箱子就放在一旁,所以當出現意外,成堆的炮被引燃時,土話就叫“轟了炮桌子”。我是有幸沒有遇到轟炮桌子的。但頭次去炮市的時候,還是見到了一個十二三歲被鞭炮尾部泥疙瘩兒崩破臉的孩子,一只手拉著大人,一只手捂著臉哭,血道從五個指縫往下流。大人吼叫著,著忙失慌地牽住孩子走出大坑到村子里的衛生所就醫去了。第二次,還是年集放假時在小伙伴的一再邀請下去的。我們站在高處遠遠地觀看,忽然一個俗稱“墜子”的大炮落在我的腳下。我以為是個啞炮彎腰伸手去拾,手距離地面有尺把遠的時候,炮突然響了,崩得我手掌都麻木了。想起來都后怕,如果揀到手里,后果不堪設想。從那年以后我永遠不去炮市,直到政府明令禁止燃放鞭炮,炮市消失。我在《夢中的紅杜鵑》中寫過:大年三十和初一,鎮子上的商鋪總要攀比著“點鞭”,最長的時候,一掛鞭能在街南街北的電線桿子上繞足足二三十圈。除去農戶春節期間燃放的鞭炮不說,光商戶三十晚上點鞭崩碎的炮紙就鋪滿街道。孩子們在紙堆里翻摸著啞炮玩,炮紙咋得也能拉幾大三碼車吧!先不說是禍害了多少人民幣,每年被崩傷的大人孩子就不計其數。加工鞭炮遠近聞名的城北某村有過幾次爆炸事故,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更是駭人聽聞,讓人痛心不已!2014年我包過此村,在禁燃鞭炮前該村村民就已經沒有一戶再加工鞭炮了,畢竟是生命至上,安全第一。從炮市一直往西,過了北街就到了安寨中心小學。小學坐北朝南,前面有一個很大的坑,就是前文介紹的那個有一口大井的坑塘。這個坑塘當時很不合時宜地成了牲口市場,那時候因為牲口是主要的勞動運輸工具,所以大騾子、大馬、驢子、黃牛等是出奇的多,糞便拉得到處都是。當時由于化肥的使用,牲口糞便已經無人拾取積肥,遠遠的一股子騷臭氣!因為南來的北往的不僅在這里賣買牲口,還有給牲口修蹄釘鐵掌子的。更可怕的這里還是給牲口配種的地方,總有俏皮的小學生蹲在那里看稀罕。后來機動車逐漸替代了大牲口,喂養牲口的農戶少了,不清楚是從何年何月起,安寨集再也見不到了牲口市。年集上的鞭炮市場消失了,平時集日的牲口買賣市場匿跡了,賣布匹和成衣的攤位也被裝修時尚的門店所取代。每逢一三六八的安寨集日,也成了平日每天不溫不熱的市場。然而消失的何止這些,新興的事物又豈能數的過來!安寨鎮政府以西建起了電動車、電器等銷售門市,還建起了幾個大型超市和商場。可以說安寨集正從散亂走向正規,鳳凰涅槃,脫俗成新。安寨在“新”字和“大”字上做文章是勢在必行,刻不容緩。安寨必將乘著時代的東風,與時俱進,開拓創新,時不我待地建設一個新安寨、大安寨!早春的陽光照在已經泛青的麥田,直愣愣的麥苗尖端都頂著一顆晶瑩的露珠,遠遠地望去像是鋪滿了珍珠的地氈。我想:韶華是不是就如同這詩意般的露珠易逝,人生又如同麥苗依附在大地的懷抱中不斷成長,雖然曾經頂芒掛刺,年輕氣盛,但在季節到來之時終將被刈去。我感恩于故土安寨,是她給了我生命歷程和感情領悟。? ? ? ? ? ? ? ? ? ? ? ? ?
? ? ? ? ? ? ? ? 2021年3月5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