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老屋

圖片發自簡書App


文/洛木

記憶中的老屋,斑駁的籬墻,青石板的巷弄,青磚青瓦古舊的老屋。印象中的老屋就像位飽經滄桑的老人,但卻一直支撐著,也許這就是責任,抑或無奈之舉。

那時我在小鎮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從那時起我就變得很安靜,沉默著。沒有玩伴。我喜歡挽著褲腳,提著奶奶縫制的青布鞋,沿著溪流溯回行走。從上游到下游,再從下游到上游。循環反復。沒有人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亦不知。我只是聽他們說溪水流向海洋,而父母們就在沿海城市。

可是走著走著就感到困惑,一次又一次的困惑。有時出現多條支流,令我無所適從。有時河流中途就消失了,河床裸露,一堆白骨橫臥。有時走著走著太陽就落山了……只是我依舊不知疲倦地做這件事,似乎成為我的一種寄托。

七月我六歲生日那天,爺爺領我去上學。那天我穿著全新的服飾,背著印有史努比的雙肩背包。那是我童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我依舊孤獨,我不再沿河而走,我喜歡聆聽爺爺說故事。在仲夏的夜晚,我坐在小木凳上,翹首企盼。爺爺坐在木椅上,滿足我小小的愿望。那時的爺爺腿腳已經不靈便了,白天他在庭院里坐在木椅上,捧一本厚厚泛黃的古書。我曾經看過,全是繁體字。

老屋就我、爺爺和奶奶。奶奶身體還很靈活,終日里外忙碌著。有時我和她一起去菜園拔草,但她總是叫我歇著。她從樹上摘下些桃、李用圍裙反復搽拭,然後兜一包在樹蔭下,叫我待在那兒吃。當時我很好奇,奶奶居然不喜歡吃水果。那時她牙齒還未下崗,即使是唇干舌燥,滿臉流著大滴大滴的汗,我遞給她,她總是推辭。而一回到家里,她就會往老屋那口石缸里舀大瓢水一飲而盡,但似乎還未達到止渴的目的。后來她也就不能吃水果,頂多是香蕉、葡萄之類的軟軟的,但她總舍不得吃。年少的我只道是她不喜歡吃水果。

后來的后來,我不再聽爺爺說故事。因為我有許多作業要做,并且他講的故事也不再那么吸引人了。他后來患病一大場,口齒不再利索。他依舊看那本書,只是看著看著會睡著。躺在木椅上,臉朝天仰著,花白的胡子散亂著,嘴輕微張開,神態安祥。面露紅潤的光澤,有時看著他微笑,我想他定是在做好夢。有些時候活在夢中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醒來時,我看見他的書放在懷里。而他一個人靜靜地凝視天邊的夕陽,彼時夕陽濃的化不開,映紅他蒼老的容顏。我看到他眼神里的落寞與悵惘。多少次他都在仰望天空,似乎在尋覓些什么……

第二年爺爺就離開了。那一年,父母終于回來了。不知怎么地,我并沒有感到一丁點兒的親切,對于他們我只是想逃離。這是為什么?我朝朝暮暮思念的不在我身邊的人出現了,我懷念的卻是一直在我身邊而已經離開的人。我不想和他們說一句話,我只是很想爺爺,很想很想。

走之前一的天我坐在爺爺的木椅上,安靜地直到日落。夕陽照在老屋的木門上,照在斑駁的籬墻上,照在爺爺的墳上……一片昏黃。我想起了爺爺這些年來就這樣孤獨,陪著他的只有升起落下又升起的殘陽。

我要跟隨父母去海邊的城市。奶奶沒有去,他們倆再三要求她和我們一起走,她拒絕。她說:“我走了,他會孤獨的。我走了,老屋的門會鎖上,他來時就進不去。”她一直呢喃著,說了許多,老淚縱橫。我知道她的脾氣倔犟的很。我也知道他一直舍不得。我偶爾看到她對著他的照片說話:她說你在那里過的好不?她說你個老東西原本說我這一輩子服侍你,老來讓你服侍下我的,哪想到你比我走得快!……每每她的淚總是打濕相框。

我們走時,她拉著我的手說:“洛洛,這些年苦了你了。”渾濁的液體從她眼里流出,在松弛的布滿皺紋的臉上縱橫流淌。我沖過去抱住她!語哽咽喉,淚止不住長流。她說不送我們了。

我們上車時,她卻踉蹌追來,我看著她單薄的身體被風吹來吹去。她嘶啞的聲音叫著“等一等”“等一等”……她跑近時從玻璃車窗中遞給我一個布袋。車子起動,塵土飛揚。她像一尊雕像佝僂著身子久久佇立。我打開布袋,一大堆吃的:水果、餅干、糖果……窗外陽光濃烈,我緊緊閉上雙眼。

三日后,火車抵達沿海城市。沒有山川,沒有河流,一望無際的海洋和高聳林立的大廈……一切的一切都象征富足的生活。只是我時常想起小鎮,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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