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碾在車輪下的人

1.

老李,我真的受夠了,這世界他媽的見了鬼了。

好像昨天我們還在談論跟一臺電腦下圍棋,嘭的一聲,你猜怎么著?他們不僅會戀愛了,還會失戀了!

記得我發給過你照片的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妹妹嗎?你丫到現在也不相信我對人家沒想法。

她和我共事了三年,后來忽然有一天和我說她想獻身舞蹈事業。這女人的心思啊,你永遠想不通。要知道她以前可從來沒跳過舞??!

分開后,我們一直保持聯系,我也一直像老大哥一樣的照顧她。今天,就今天上午,在我給你寫這封信的前一個小時,她突然砰砰砰敲我辦公室的門。

門一開,小丫頭撲到我身上就開始哭,我忙問,怎么了這是?她說哥我被人欺負了你得管。

我說管管管,有人欺負你了,哥肯定得管??!心想八成又是跟哪個毛頭小子吵架了。以前我還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幫她出過幾次面。

又詳細的問了問,原來這一次小丫頭和對方談的還挺認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兩個人拿出好幾個月的工資湊了湊,說是要去月球旅行結婚——你說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貴有什么好的?。?/p>

結果就在這個當口,男方忽然提出來要悔婚,還把旅行的機票給退了。無論小丫頭怎么求他,就是不肯回頭。

我問她你是捅了多大的婁子啊,結果一問人家又哭了起來,哭了好半天,揉著眼睛和我說,哥,他發現我是人工智能。

我一聽就愣住了,愣了兩三秒,這一愣不要緊,小丫頭又開始哭,邊哭邊說連我也瞧不起她。我趕緊忙的又是拍背又是擦眼淚的,說沒有沒有,你得給哥點時間適應適應。一邊安慰我就一邊想,我該跟那小子怎么談呢?

你出發之前,咱們還聊起來以后這圍棋還玩不玩了,你這還在路上,我就在拍著后背安慰一位失戀的人工智能了。

老李,我覺得我跟不上這個世界了。

2.

老李,你說這世界應該有個本來的樣子嗎?

在我的腦袋里,世界應該是實實在在的:每個人都有一份本本分分的工作,踏踏實實努力個幾十年,為社會做一些貢獻。不忙的時候做一頓自己喜歡的飯菜,家里的東西壞掉可以自己修好。高科技的東西當然有一些,人工智能,互聯網,但那都是為最基本的需求來服務,如果人們覺得不自在也可以選擇不使用它們。人們老老實實的用手機聯系,那時候的微信就很方便啊。

為什么短短30年過去,我們就像狗活在人類的世界里一樣,無所事事吃飽穿暖,卻什么都看不懂了呢?

我還記得咱們年輕的時候,總是瞧不起父母一輩人,嫌他們不會用手機,不懂得欣賞音樂,不懂得攝影和寫作,不懂得欣賞世界的美好。也許你會覺得現在我們年紀也大了,也該被年輕人瞧不起了。

但我想,我們畢竟和那紅色的一代人是不一樣的。我們一直在學習,我30多歲的時候還學習編程,每天都在看最新最潮的科技資訊。我一直認為科學就是對人的功能的延伸,微信和寫信本質上都是文字,只是傳播的方式不一樣,只要了解最新的科技總能跟得上時代的。

可你看看現在,科技成了什么樣子?它是主人,是欽差大臣,是邊疆的藩王,是沙場上的主帥。而我們是被關在深宮中的皇帝。它們看似時時刻刻為我們服務,我們對它們每天在思考什么卻一無所知。一不留神,某地政變了,我們只知道下令去壓制,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實施。我們只負責下令——實施維護世界科技的卻是另外一群科技。

我時常想,我們現在就如同豬圈里被喂的肥頭大耳的豬。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而我們被豢養的深刻原因,我們只有到屠刀真正降臨的那一天才知道——甚至到了那一天,我們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我們在被科技喂養,還是在喂養科技?

唉,別怪我今天這么傷感和啰嗦,今天實在是心情不好。

小文去火星三年多了,我很希望他能寫信給我,或者時常能打個電話。小文總是笑我,都什么年代了還打電話。就算真有人搭建了民用通訊基站,真要是電話聯系,一句話來回就十幾分鐘,從距離上也太不現實。

為這個事,我還組織了一幫火星移民的家屬去市政府門口示威,要求哪怕一句話來回十分鐘,也要政府把基站給建起來,我們需要和親人溝通。

政府直接派了一個專家小組來給我們解釋。人家不是不重視我們,可人家說的東西我們根本聽不懂啊。說什么只要在家庭智能終端拓展一個SRTM接口,就可以實現思語交流,但是要確保家里的智能終端的RKK系統版本在6.0以上,還要預裝正版的Linkout系統和一堆我記不住名字的插件,還有,還有需要裝一個α頭盔。

那天我就突然覺得,我們像極了一群小狗,圍坐在主人的身邊,我們只是想吃一口肉包子,卻眼看著主人搖晃著它發出一串我們完全聽不懂的指令。我們知道大概是服從指令就能吃到包子,但無論我們怎樣用心去聽,就是聽不懂。急死也聽不懂。

我特地去找了個年輕人詢問這些被我一個字一個字記在本子上的東西該怎么弄,年輕人倒很熱心地給我講解,但唯一的結果就是:這些東西我一樣都沒有搞明白,本子上又多記錄了十幾個名詞。

我想起了幾十年前,不會用手機的父母被我們嘲笑,一年一年的在老家等我們回去給他們安裝微信,處理手機里的垃圾。而現在的我們,連能給自己裝一臺帶有SRTM接口的——誰知道該怎么稱呼那東西——的親人都沒有。手機沒有了,電腦也沒有了。我們身邊全都是叫不上名字的東西。

后來我就認輸了,一直覺得買家電還需要專門花錢雇人是一件違背天理的事情,這下我認了。老了啊,老李,連買東西都需要助理了。

花了不少的錢,終于把設備都置備齊了,中間的過程有多難受就不和你細說了,總之是面臨十幾個選擇,可該怎么選都不知道,好不容易選了一個,又冒出十幾個選擇來。

那天在家用智能終端把這一套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好,我激動的帶上α頭盔,正琢磨著連個撥號器都沒有,怎么聯系兒子啊?忽然眼前就出現了兒子的樣子,穿著一件古怪的衣服,站在我面前笑呵呵的看著我開始說話。

他說,這是任何人使用α頭盔與他進行關聯后首先被激活的首頁影像,他的影像串聯ID是WensKCC992,此段影音的坐標地是在火星第三移民基地的中央花園。

他說,他的舊版本影像存放在他ID下的C區,可以按照「日常」、「火星趣事」、「牢騷」和「地球往事」四個關鍵語句來檢索。

他說,他簽署了《影聯網3.0完全公開公約》,所有頻段都向整個宇宙公開,不設置私聊頻段,參與推動真正人人互聯的影聯網時代的到來。

他說,想念他的地球人可以在因數網根據他的ID檢索到他95%的基因片段和15%的記憶數據,下載到家用克隆人2年版中進行簡單的交流,所有費用由他個人的社交基金賬戶支付。

他說,他想念他的家鄉,但這并不能阻擋他成為第二代火星居民的腳步。

他看著我的眼睛,卻在和世界上所有的人說話。

他沒有喊一句爸爸,也沒有一句悄悄話給我。

他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老李,我這會真的挺想哭一場的。

3.

老李,今天我去找那個和我小妹鬧悔婚的小伙子談了談。

她回去后,我給她打了電話,電話里只有一小段留言,說哥現在用電話的人太少了,維護費用也越來越高,我是她最后一個手機聯系人,不想留著手機了。勸我也換用植入芯片聯絡吧,并把她的聯絡號告訴了我。

可我不愿意拋棄咱們這一代人的情懷。朋友圈里還有幾個老友,時不時更新幾條悼念舊時代的文字,看到他們,我會覺得安心一些。

我更不愿意去辦理植入芯片業務,在身體里裝一個電腦芯片,我怎么想也覺得很難接受。手機不是很好嘛。

最重要的是,我壓根就不愿意出門。

現在打到一輛人開的車越來越難,也越來越貴。都是在為情懷付費,也只能走低速專用車道,還要支付一筆不小的環境污染治理費。

但我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動駕駛車道上180公里時速的車只有5米車距的路況,每次坐上那樣的車我根本不可能像廣告中說的那樣「安心的休息片刻」。要知道,每年死在自動駕駛事故的人還有上百個——雖然他們每天都在宣傳這已經比人工駕駛的車禍發生率降低了幾個數量級,但我還是不愿意死在機器的手里。

可答應了小妹的事,總不能指望她給忘了,尤其是在知道她還是人工智能以后,更不可能忘了。所以,今天我還是耐著性子用破手機上的滴滴情懷app叫了一輛車,足足等了2個鐘頭,才出發奔著東三環開去。

出租車司機是位60多歲的老哥,女兒也去了火星,他自己在滴滴情懷全職工作,老婆則是在老微信圈里賣一些實體花來賺些小錢。越來越多的老人被兒女勸到了新的出行方式中去,越來越多的人使用AR技術來布置自己的家,他們兩口子的生意也就越來越慘淡。

我們一路感懷著世界的變化,一路聊著自己剛活到壽命的三分之一就成了垂垂的老人。

那小伙子一見面以為我是來打架了,還召出了防衛機器人。我忙說我只是來和他溝通一下,他這才放心地把我讓進茶室。他給我倒了一杯清水,按動杯子上的顯示屏,說是上世紀最好的龍井茶的味道??蓪ξ襾碚f,不是泡出來的茶,就是杯清水。

我說,你們年輕人不是思想很開化嗎?人工智能已經融入社會十幾年了,你們怎么還有種族歧視呢?

他說,叔,真不是我有歧視,我知道,小潔是第三代人工智能,用的不是機械技術而是克隆技術,采用的是二十多年前韓國一位叫宋慧什么的女明星75%的基因,衰老速度、生命機能和生育能力都跟智人沒什么區別,人漂亮又聰明,我自己也很喜歡他??墒羌依锏挠H人知道后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我和一個人造人結婚。大鬧了幾場要死要活的,這才提出分手。

我說,為什么一定要讓家里人知道呢?瞞著不說不就相安無事了?

他說,向所有人亮明身份,是小潔這一代人工智能近期共同達成的共識。他們已經脫離服務階層進入自由生活很多年了,不應該再以自己的身份為恥,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如何能贏得世人的尊重?所以她才無論如何都要找一個能瞧得起她的人在一起。

我無言,想想自己的兒子如果在火星給我找一個人工智能兒媳婦回來,我也會極力反對吧。

最后我表達,如果堅決不能在一起,至少好聚好散,給人家姑娘一個交代。

小伙子痛快的表示,叔您去和小潔說,她在恢復期所有的降情手術的費用,由我來承擔。啊降情手術?您不懂沒關系,轉告她就行了。

走出他的辦公室,我回想起當年老夏的事,那時候跨人種戀愛不是問題了,但他和那個同性戀愛人的關系還是受到家人的強烈反對,我們那時候不得不幫他們每人找一個同性戀女孩假結婚來騙家人。

一代代人就這樣無法接受下一代的生活,覺得父母太老土,然后自己又成為了老土的父母。

可讓人感嘆的是,我們的父母老土了沒多久就入土為安,可現在的器官替代技術卻讓我們有平均180歲的壽命,想想后面130年的時間該如何打發,憂愁又爬上了我的臉。

寫這封信給你的時候,我是一路從東城走回老房的。約不到人力出租車,那位送我來的老哥也不用電話了,而我還沒想好什么時候去辦理那個該死的聯絡芯片。

挺想你的,老李。

4.

老李,之前我和你說,現在的人在科技面前,像一條狗,我錯了。

我把小伙子的話轉告給小潔,她痛快的答應了,跟我說正打算無論如何也要去接受很昂貴的手術,既然他愿意承擔費用,那算他有良心。

隔了一天,完成手術的小潔租了一輛油電混合的老車,親自開車送我去辦理植入芯片。我以為這東西只是把手機屏幕搬到了小小的芯片屏幕上,一試用才發現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小潔笑著說我,老哥你就跟一百年前前第一次拍電影的人,以為電影就是把話劇搬到熒幕上,結果拍出來的還是假惺惺的話劇腔。

通訊芯片不是手機的小屏幕版,和手機一毛錢關系都沒有。芯片時代和手機時代的區別,就好像當年的互聯網時代與廣播時代的區別一樣,從根本上就是不同的信息傳播理念。

以前咱們的手機,是點對點的通訊,一個人通過一個公司,找到另外一個人。而芯片時代,每個人都是面向整個網絡的一個發聲點,你每時每刻的想法都通過芯片向全世界發出聲音。這個時代,沒有什么官方媒體,沒有什么私密頻道,每個人都可以隨時知道世界上所有人在想什么。

「那如果我想聯絡你呢?」我問她。

「不是告訴你我的頻道號了嗎,你只需要在有話告訴我的時候,在這段想法前后各加入一段口述的頻道號和發射密令就行了,我會收到特別提示的?!?/p>

「那悄悄話呢?比如約你去小樹林見個面啥的?」

她笑著錘了我一下說:「什么悄悄話啊,這就是你老土的地方。現在這個時代,互聯網上哪還有什么悄悄話,有悄悄話就見面關了芯片聊唄。你要習慣,這個時代,只要你想與其他人聯絡,就必須接受所有的想法都公之于眾。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樣大量的信息滿天飛,誰還有那個注意力去關注你一個落伍的老爺子在想什么?。 ?/p>

我小聲感嘆,這年頭,真的是他媽的沒有隱私了啊。

小潔咯咯的笑了起來,和我說,「哥,你記得我剛認識你那會,你和我說阿姨不敢在網上買東西,說擔心泄露密碼被人騙錢,你還笑話她來著?其實從那時候起,我們買東西、看文章、上色情網站,就已經走上了告別隱私的不歸路了。隱私和方便,你只能選一個,只不過這時代大家都覺得所謂隱私只是大家都想藏著才算隱私,都覺得無所謂,也就真無所謂了?!?/p>

「那你和戀人吵架,曖昧,還有......做那事,也都公之于眾?」我郁悶的問。

「有什么?。颗f時代的人還覺得露出小腿就丟盡了祖宗的臉,后來還不是熱褲短裙滿大街都是?再說我只廣播我的想法而已,生氣的時候別人知道我在生氣,舒服的時候別人知道我很爽,又沒有什么畫面被人看了去,怕什么???」

我想到裝上芯片后就會隨時感受到其他人最私密的感覺,不禁紅著臉苦笑了起來。又想起我爸在世的時候總是一邊批判現在的女孩穿的越來越少,一邊偷偷看的可愛樣子。

我又問丫頭為啥和我兒子聯系要戴上那么麻煩的頭盔???她說距離這么遠信號衰減很嚴重,而且火星的網絡帶寬還沒有建設到地球上的程度,α頭盔只是個過渡產品,遲早有一天那邊也是會普及芯片的。那時候我就能隨時收到兒子十幾分鐘之前的想法——只不過是混雜咋幾百萬人的想法之中的。

我又好奇的問她,那個降情手術是啥?。克f就是民間的通俗叫法,學名告訴我我也記不住,就是通過手術在短期內降低人對痛苦和憤怒的感知度,專門為失去親人啊失戀啊之類的人群提供的,幫助人舒服的度過一段本應很痛苦的時間,然后會在一年后緩慢恢復這部分感知。

我說我很想念老李啊,能不能去做一個?小丫頭說,想念這種感覺比較復雜,手術的效果很一般,再說,咱們普通人真付不起那個手術費。

我說等你恢復了要還是痛苦,就嫁給我得了,保證不會對你動手動腳,供你好吃好喝。

她哈哈大笑著又錘了我一下,說動手動腳都不敢,嫁你守活寡啊?

之前我和你說,現在的人在科技面前,像一條狗,我錯了。我們連狗都不如,而更像是一株植物。

我們不需要搞懂科技在想什么,不需要和它交流,我們的喜怒哀樂全在它的掌控之中。像我這種普通人,更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勞動,所有的事務都已經被安排好。

他們說,只要不違法,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們已經為社會貢獻的足夠多,剩下的時間,你們盡可以享受科技帶來的愉悅。

可我覺得,除了違法,我連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5.

老李,今天沖小潔發了一頓脾氣,逼她把那個克隆人退回去了。

隨她怎么和我解釋,克隆人腦袋里存儲的是我兒子真實的部分記憶,克隆人只會與我進行感情交流陪我聊天幫我做家務,克隆人就像原來的掃地機器人一樣只是個人造的東西,克隆人只有兩年的壽命絕不會搞出什么事替代我真正的兒子。

但我就是接受不了,家里有一個長得和兒子一模一樣的人,而我又確信真正的兒子現在正在火星搞什么獨立宣言。

我接受不了它空洞的眼神,接受不了它偶爾斷網時呆若木雞的樣子,更接受不了我只是溫情的看著它卻不說話時,它一本正經地詢問我「爸爸,有什么能幫助您的嗎?」

小潔被我罵哭了,說我終歸到底是個不開化的老人,說我還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們人工智能。我只好收起脾氣和她道歉。但還是求她把這個怪東西退回去了。

我覺得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它應該很實在,雖然有科技在幫忙,但不應該是這樣。

我想喝酒的時候,應該能買到一瓶好酒,就著花生米和毛豆,一醉方休,而不是吃一片高濃度乙醇含片。

我想去吃燒烤喝酒的時候,應該有那么一家燒烤店,冒著熱氣騰騰的煙霧,嗆的兩眼發辣,有一個操著東北口音的老板來催著結賬;而不是把什么有機粉末倒入家用料理機,自動做出味道以假亂真的烤串,和99%仿真82年陳釀的味道。

我想和朋友一起吃烤串喝酒的時候,應該撥打手機約好時間,頂著三環路擁堵的車流趕到那家店,一起喝到回家吐一地,而不是每個人都坐在家里的AR聯絡間里,看著彼此的全息影像,喝著機器剛剛制作的仿真飲料,嚼著乙醇含片,感嘆我們的老去。

忽然之間我想明白,你為什么要不顧老兄弟們的反對,參加那個該死的比鄰星計劃了。你比我先知道,我們這代人終將在這個星球上被淘汰。

他們說,進入那艘飛船的你,對我們這群老友來說,就是踏進了棺材。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愛因斯坦的理論,我只知道,你收到我這些信的時候,應該還保持著離開時的年紀,而那時的我已經有130多歲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動力去接受第一次的全身器官更換?;钕氯?,像一株美麗的植物被科技與新一代的人飼養,真的有那么有意義嗎?

但我同樣沒有勇氣像一個被時代車輪碾過的小丑一樣死去,我想學習點東西。

這個時代,沒有人看由人寫就的文字,沒有人聽由人譜曲的音樂,沒有人愿意吃幾個小時才能烹飪出來的一道菜,我們年輕時立志學習的那些所謂計算機語言,在一代又一代更新的交互語言面前像是原始人的手鼓。我又能學點什么呢?

此刻,夕陽的余暉正灑在我給你寫信的書桌前,我正猶豫著是否打開芯片開始我第一次傻乎乎的思想廣播,然后希望著有人回復,希望著小潔能發來回復原諒我這老哥無緣的臭脾氣,希望有人像當年朋友圈一樣來點個贊。

那夕陽紅彤彤的像是我不甘老去的心,卻被天邊的火燒云無情的抓住,向無邊的黑暗墜落而去。

此刻的你,是否還能在夜空中看見逐漸遠去的太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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