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每每處身于此景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家鄉。
故鄉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情結。讀書時,我總是不理解古人為什么會有“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的情感,為什么會有“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心境,為什么會有“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情懷,為什么會有“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的感嘆……
此刻,我終于明白。這種濃濃的情感,我也時常有。村里樹枝上唱歌的鳥兒,田野里香氣四溢的油菜花,夏日嘹亮縹緲的蛙鳴,秋日收獲的金黃,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當然,還有那條承載了太多兒時記憶的渦河。
渦河從村頭蜿蜒穿過,河面不寬,但水清澈,河水一年四季流淌,滋潤著岸邊的生機勃勃。
我家住在渦河岸邊。而渦河就從村東頭流過,給我的童年帶來了無窮的樂趣、美好的記憶、春夏秋冬難忘的歲月痕跡……
春天是季節更替伊始,家鄉的春天含蓄而細膩,在春風中感悟父輩高亢的吆喝,我能從鄉音中收獲一種刻骨銘心的回憶。
季節的無私讓家鄉的春天婀娜多姿,渦河邊的柳枝在春風的吹動下抽出嫩綠的新芽,岸邊的小草一簇簇探出腦袋,用稚嫩的葉脈裝扮河床,空氣中充斥著泥土的氣息,成片成片的綠色,宛若一幅幅綻放生命旋律的地毯。
每天放學,背著書包,與伙伴一起到渦河邊玩耍。爬到柳樹上,折下柳枝做成口哨,相互比賽。渦河邊的柳樹旁常有麻雀盤旋。
我愛渦河的春天,更愛在春天里辛勤勞動的人們,是他們永不停歇的腳步,展現了這生機勃勃的姿態。
?當春天把接力棒傳遞給夏天時,我被渦河邊迷人的夏景深深打動。
記得常是悶熱的午后,沒有一絲風,空氣凝固一般,不知疲倦的知了不停歇地叫著。再辛勞的人也不愿出門,閑在家里昏昏欲睡,狗趴在地上,伸出舌頭不停地吐著熱氣。
太陽毒辣地照著,透過卷曲的樹葉,投射在地上形成形狀各異的斑駁光影,熱氣彌散在村莊的各個角落。
小孩子卻不一樣了,我喜歡和伙伴一起到渦河里捉魚、游泳、嬉戲,也不嫌中午天氣炎熱。
待在河邊總是有很多消暑的方法,我們從田里摘來黃瓜、西紅柿、西瓜,在渦河邊能待上一下午。
那時候,懵懂的我們在童趣中捕捉年少的輕狂,卻很少在夏天逼真的影像中采擷故鄉絕美的風景。
現在回想起來,故鄉的夏景是那么令人流連忘返。那里沒有城市喧囂的車聲,卻有自然獨寵的恩賜。
小時候總是渴望能像小鳥一樣飛出去,而如今卻越來越眷戀這片鄉土,眷戀渦河。因為那里有童年的足跡,有成長的氣息,還有令人心靈寧靜的聲音,然而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的伙伴和鄉親。那時,一切是那么無憂無慮,讓我終生難忘。
?夏季炎熱漫長,秋天總是姍姍來遲。經歷灼熱的夏日,立秋節氣到了,盼望秋天,不僅是秋日特有那份愜意、舒適、涼爽,還有大自然賜給我們的醉人的自然風光,更有那土地里長勢喜人、豐收在望的累累碩果。故鄉的金秋,天碧如鏡,清澈深遠,陽光明媚柔和,秋風輕拂,讓人舒暢心醉。
秋日雨天極少,即使偶有秋雨敲窗,也覺聲聲悅耳。兒時,雀躍在秋高氣爽、陽光燦爛的藍天下,目睹那金黃色的玉米,在人們的歡笑聲中,被編成一串串掛在墻上;目睹那一壟壟含花吐絮的棉田,變成一袋袋柔軟的棉絮;目睹那一塊塊蒼翠墨染的紅薯地,變成院子里堆積的紅薯垛。
渦河邊的各色果實高掛枝丫,誘得人心花怒放。故鄉的秋天,沒有層林盡染的紅楓,沒有芳香怡人的美菊,可在我心里,那才是真正美麗的秋天。故鄉的秋為何如此讓我難忘,因為在那里,我有過付出,有過收獲,有過希望。
人生若想擁有一個更有價值、更有意義的秋天,何嘗不是如此呢?經過春之嫵媚,夏之絢爛,進入秋天才能擁有一份成熟、坦然和寧靜。 歷經秋的收獲,冬天便悄然而至。走進冬天,就走進了沉穩、嚴肅、莊重和無畏。
故鄉的冬天給人以堅定、剛毅之感。雪是冬天的象征,我總是時刻盼望著下雪。每當下大雪,經常去玩的地方,依舊是村頭的那條渦河。渦河邊顯得特別空曠、遼闊,河邊的樹木上掛滿了毛茸茸的銀條,一陣風吹來,樹木輕輕地搖曳,玉屑似的雪沫隨風起舞,亮晶晶的雪球簌簌地落了下來。冬的記憶令我長久沉醉。
?長大后,離家,求學,創業,但魂牽夢繞揮之不去的依然是故鄉,是故鄉那條渦河。素弦聲斷,淚濕兩腮,似乎重新回到家鄉,回到了那條河邊。依稀記得父親在世時,在河邊自留地干農活勞碌的背影,依稀記得流連在母親常常洗衣的河畔帶給我的無限的童年樂趣。
?一條河,經歷凡塵枯榮,閱盡眾生無數,涓涓細流也為過往者開啟未來無盡的記憶,河水改變了老百姓灌溉溫飽的生活。
自己又豈能不知,從農村走出的不易,知識改變了命運,奮斗改變了貧窮,自己仍須奮力前行,期許將來能為家鄉發展獻出綿薄之力。
?渦河依舊在村東頭緩緩流淌,但今晚,我的思緒又伴著窗外的夜色回到了那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生命之根,永遠在故鄉,在渦河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