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來吃豆包兒”
“謝謝奶奶,我不餓,我不吃”……
故事發生在1999年元月左右,那個被20世紀90年代的下崗大潮所籠罩并波及的中國東北部的小城里。
小飛出生在中國東北部的一個小城里,像大部分以重工業為主要經濟產業的城市一樣,這個城市以煤炭資源為主要的經濟主體。城市中大部分人口的收入來源都圍繞著煤炭產業展開。小飛祖籍山東,20世紀60年代末,小飛的爺爺因當時當地的經濟和收入相對滯后等因素,背井離鄉幾經輾轉來到了這個城市,并在這個城市參加工作,成為了一名煤礦工人。當時煤礦工人的收入相對于工薪階層來說還是非常不錯的。隨著生活條件好了起來,小飛的爺爺就把遠在山東老家的小飛的奶奶和大姑接到這邊生活。
小飛的爸爸也是一名礦工,在井下從事機電維修的工作,因為是技術類的工種,相比于小飛的爺爺那個年代無論是收入還是勞動強度都要好一些。那個年代,擁有一份那樣的工作是很多人都比較認可的。小飛的媽媽在農業單位從事財務類的工作。再后來有了小飛。小飛的家庭在當時工薪階層來說無論是收入還是待遇方面來說都算的上是中上等。雙職工,國企,福利待遇也不錯。小飛小的時候家里的生活條件還算不錯,那個時候的小飛可以說是衣食無憂。
再后來的一段時間里,一首叫做《從頭再來》的歌曲在電視和街頭巷尾響起,還有一個叫《打氣》的小品在除夕的電視節目里播出。
像大多數的在崗職工一樣,小飛的媽媽由于單位效益不好,大批量裁員被迫下崗,而小飛的爸爸也在小飛的媽媽下崗沒多久之后,由于單位破產變賣而被迫下崗。對于這個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后面的生活也變得愈來愈艱難。
那段時間小飛的爸爸只能是各地的打零工來維持家庭的正常運轉,那些年里,小飛的爸爸幾乎什么累活都干過,建筑工人(就像現在建筑工地的農民工一樣)、修道工,每天天不亮的候小飛的的爸爸就離開家門去工地,每天晚上都是小飛和媽媽在家吃晚飯,把盛出來的飯放到爐子上給小飛的爸爸熱著,等到晚上小飛的爸爸下班回來再吃。有的時候小飛的爸爸還要跟著建筑隊去外地干活,有的時候是半個月,有的時候是一個月。而小飛的媽媽由于身體不是太好,只能靠做手工的服裝來貼補家用,而那時小飛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家庭收入低花銷大,生活自然過得很辛苦。屋漏偏逢連夜雨,小飛那時候可能是當時體質的原因,總是愛發燒感冒,所以僅有的收入又不得不拿出一部分給小飛扎吊瓶。收入本來就少,所以飲食上自然也就降低水平了,家里一冬天都是靠著秋天存的秋菜,土豆、白菜,蘿卜度日。
1999年元月,臨近過年,家家戶戶開始置辦年貨。年貨的種類繁多,例如粘豆包兒,肉,魚和蔬菜這些必不可少的不用說,再有就是相應的面食,每年大年三十前后,家家開始準備這些有著地方特色的美食。油炸的面葉子、丸子、馓子,再有就是必不可少的蒸饅頭,蒸棗卷子,蒸豆包兒(豆沙包,紅小豆的,老家人都叫豆包兒)。提前好幾天就開始,買面買豆做豆餡,還有大棗。小飛家的院子里有半人高的水缸是專門儲存這些的,一般都是小飛的爸爸用家里的老式縫紉機,把洗干凈的布縫成一個布袋子用來裝這些年貨。幾乎這些儲存的年貨可以吃到出了正月十五。然而就在家家戶戶都在忙活著辦年貨的時候,小飛的家里一直沒有什么動靜。
……那天,小飛去鄰居魏奶奶家找她的小孫女,小飛的小伙伴薇薇玩,小飛和薇薇一起在屋里玩耍,看電視、聊天,玩得很開心。那面魏奶奶蒸的一鍋豆包兒出鍋了,香氣從廚房一路漫進了屋子里,小飛自然是聞得到的。那段時間所有的這些“年貨”小飛一個也沒有吃過,而且是從秋天開始就吃了好幾個月的土豆白菜大蘿卜。而且除了土豆之外,小飛天生對白菜和蘿卜就不喜歡,那段時間家里做白菜蘿卜的時候,小飛幾乎就不怎么吃菜,只是喝點粥吃個饅頭就應付了事。這香味兒自然就引起了小飛的心和胃都開始波動了。聞到味道的時候,小飛當時除了第一個“饞”的反應,更多的心里會覺得酸酸的,“自己家窮,所以沒法吃豆包兒”。但是家里對小飛的教育,小飛從來沒忘。從小飛記事兒起,家里就教育小飛,“在外面要有禮貌,有吃的或其他的東西要記得和別人分享,別人給東西吃,不許要(這個和陌生人給東西不是一回事),看到別人吃什么或者玩什么再喜歡也不許要,可以回家和父母說”。
魏奶奶進屋手里拿了兩個剛從鍋里接出來的豆包兒,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小飛說“小飛,來吃豆包兒”
“謝謝奶奶,我不餓,我不吃”小飛說
“你看你這孩子,一個豆包兒撐不著,快點,吃一個,你和薇薇你倆吃”
說著把另一個遞給了薇薇,而這只手里拿著的豆包兒,都快伸到小飛嘴邊了。
“謝謝奶奶,我真不吃,我家里也蒸了,我在家吃過了”小飛口不對心的說著,混雜著豆包兒的香氣在嘴邊和鼻子里縈繞著。其實小飛心里是很想吃的,但是對于心里的“規矩”和“不禮貌”小飛只能瞪著大大的眼睛“說謊”。
“你這孩子,吃一個沒事啊,快點,奶奶還得干活呢,你和薇薇你倆好好玩”魏奶奶笑著硬是把那個熱騰騰香噴噴的豆包兒塞到了小飛的手里,然后就去廚房了。
薇薇在旁邊,邊吃邊看著小飛說“小飛哥,你就吃唄!”
“謝謝奶奶”小飛大聲的朝著廚房的方向說。
然后看著手里“如獲至寶”的豆包兒“一飽口?!薄?/p>
那個豆包兒相對于那時的小飛而言還是蠻大的,因為東北這面自己家里蒸的包子一般個頭都不小,直徑大概在十二三厘米那個樣子,但是,可能真的是長時間沒吃到什么太好的東西的緣故,或者是真的餓了,那個豆包兒小飛吃的份外的香甜,幾口就給造沒了,薇薇手里的好像還剩下一半那個樣子……
“媽,我剛才在魏奶奶家玩,奶奶家蒸豆包兒了,奶奶給了我一個可好吃了,我說我不吃,她非得給我”
“那你說謝謝了嗎?”
“嗯!我說了,后來魏奶奶又要給我一個,我想吃,但,我沒要,我說我吃飽了,我就回來了”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媽媽把小飛抱在懷里,小飛抬頭看媽媽,媽媽好像是哭了……
再后來,小飛家里的條件慢慢的好了起來,也不用再和那些土豆白菜打交道了。生活變得好了,小飛也長大了,直到現在,各種美食小飛也都有涉獵,但不知道為什么,當年那種美好的味道卻再也沒有過了,再好吃的東西,和當年的味道相比總是差了那么一些,卻總是不知道到底差在哪。再者,這么多年小飛對豆包兒其實也并不是太喜歡,不管是在家的時候,還是上學、工作后回家的時候,媽媽都會給小飛準備各種吃的,也會有豆包兒,但小飛卻幾乎不怎么吃。
……時間走的太快,而魏奶奶也早已走了很多年。當年的場景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模糊,模糊到已經忘了魏奶奶的樣子;模糊到當年的那個小飛從小長大的地方,一趟趟的二截樓房早已被推倒,改造建了廣場;模糊到當年那一趟房兒的鄰里,如今有很多都已聯系不到;模糊到當年那個和小飛一起玩耍的妹妹,薇薇現在已經是一名西南大學的研究生;模糊到已經忘了當年在魏奶奶家大快朵頤吃豆包兒的小男孩兒的模樣;但是,那個豆包兒帶給小飛那份無法去表達和形容,卻又讓人無比溫暖無比香甜的感覺,一直在小飛的生命里扎下了根,那份融入到生命里的溫暖和香甜,在那個男孩兒幼小的心靈里,永遠的演繹著那個溫暖又香甜的夢。
正如那句話所言:人生就像一杯茶,不會苦一輩子,但總會苦一陣子,沒有開始的苦,就沒有后來的甜。苦苦甜甜就像一部交響曲,匯成我們的一生。但是,即使在小飛的“苦日子”里卻總有一份溫暖和香甜在那個寒冬中陪伴著他,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