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風雨,共話紅蓮
“哎,你知道么,天一山莊的老莊主病重了”
“是嗎?那可是個人物,現在也不算老,怎么就病重了呢?”
“誰知道呢,據說少主上個月剛娶親,現在接替了老莊主的一切事務”
“聽說少莊主夫人可是個絕色美人”
“可不是呢,據說可是英雄救美,一見鐘情呢”
“誰說的,明明是少主夫人救了少主,要不尋常獵戶的女兒,怎么嫁進了天一山莊。”
洛城的一家茶樓里,幾個劍客模樣的人正在熱烈的討論著。白衣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說到“上回說到‘雙劍合璧掃魔教,’這回來說‘醫毒雙絕紅蓮渡’。”
茶樓里已經恢復了安靜,只剩下說書先生的講話聲,卻突然一陣跑馬聲從窗外傳來,眼尖著已經認出了這是天一山莊少主上官清及新夫人,只是老莊主病重,他不在山莊呆著,反而帶著夫人出門這是怎么一回事。
路人議論紛紛,上官清一群人卻不做絲毫停留,打馬而去,只剩下一陣塵土飛揚。
說書先生不知何時停下了,捋了捋自己稀疏的山羊胡須,幽幽的說了一句,看方向似乎是去陽城。
“陽城,莫非是去紅蓮渡。”沒有人接這句話。
江湖皆知,陽城以北,梨山以東,有一大河,名曰漓水,漓水之中,有一渡口,名曰紅蓮渡。
據傳,紅蓮渡有一老人隱居于此,擅醫術,精用毒,喜種紅蓮,江湖人稱紅蓮老人,紅蓮老人醫毒雙絕,據說擁有不世靈藥天生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常有病重之人前來求醫,奈何紅蓮老人性格孤僻,有三不救,用劍的不救,無家的不救,不來紅蓮渡的不救。
雖然外人對此不解,但是紅蓮老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要想求醫,就必須按規矩來,其藥到病除的本事讓來求醫之人絡繹不絕。
眾所周知,天一山莊以劍術傲然江湖,唯有清風劍閣的清風劍法能與天一山莊的無影劍一較高下。如果天一山莊去求醫,紅蓮老人會救么,眾人猜測紛紛。
英雄美人,風云初起
半年之前,清風劍閣一夜之間滿門身亡,死因不明,江湖上下人心惶惶,身為江湖正道之首的天一山莊少莊主上官清前去查探,剛找到蛛絲馬跡之時被人追殺,至梨山之時被尋常獵戶女兒所救,少莊主于是就將獵戶女兒帶回了天一山莊。
月前結成夫妻,只是少主夫人一向深居簡出,眾人從未見過,只知道,少主對新夫人極盡寵愛,不說那一場被稱為武林盛事的婚禮,更是聽說,因為夫人喜歡荷花,少主竟然不惜挖山做池,為新夫人種下了滿池荷花。
自古江湖多風雨,英雄美人的故事總是帶著旖旎的色彩,只是天一山莊現在卻不能平靜起來,新夫人進門不久,江湖上不少往日英豪都傳出病重的消息,包括老當益壯的老莊主上官博。
一時間,所有人紛紛猜測,新夫人是不是命帶不詳,只是這也只是說說而已。
新夫人在天一山莊受寵是人盡皆知的,況且足不出戶,并不與人為難,大家還是很看好這對神仙眷侶的。
老莊主病重,新夫人一直親侍湯藥,事事親為。少莊主更是對夫人寵愛有加,讓那些多事之人啞口無言。
初探紅蓮、暗自生疑
日暮時分,上官清一行人抵達陽城,直接包下了一個小客棧,室內,少主夫人才取下了頭上的面紗,露出一張美艷不足清秀由余的臉龐。
上官清接過夫人云蘿遞過來沾了水的手帕,溫和一笑說“此番本不便帶你出門,但你堅持同來,你本就家在梨山,也該回來看看了,只是我有預感此行諸多兇險,你平日里不要出門,我會派人保護你,此間事了,我在陪你仔細游玩。”
云蘿似乎略有心事的樣子“夫君可愿意聽我一言,現在返回洛城可好。”上官清
一臉寵溺的說到“我知道夫人擔心我,但是父親病重,只有這一個機會了,我必須去試一試。”
“夫君是想去求那天生水?”
“當年追殺我的人也在紅蓮渡漏了蹤跡,我必須去看看。”
云蘿勸說無果便不再勸,第二天一早,上官清吩咐兩個人護衛正在熟睡的夫人,便帶人去了紅蓮渡。
此時已是深秋,紅蓮渡周圍霧氣環繞,帶著幾分蕭瑟之感,紅蓮渡位于漓水中心,周圍河流湍急,水勢莫測,加上奇門陣法,等閑人等根本無法靠近紅蓮渡。
以往求醫問藥之人只需將求醫信息放在紅蓮渡的附近的一個茶棚里,如果紅蓮老人肯醫治,自然會有人來接引。
上官清在來陽城之前,已經派人來過了,并沒有得到任何答復,所以此番親自前來。
“少主,周圍都查探過了,并未發現有船。”一名下屬過來稟報道。
“派幾個人去準備船只,其余人跟我去茶棚。”
上官清帶著人來到茶棚,茶棚里居然一個人也沒有,桌椅散亂,地上還有絲絲血跡,上官清四處查看,突然發現了一個手帕。木槿芙蓉花的圖案,帶著淡淡的藥香。
上官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出門上馬,帶著人直奔客棧。
夜渡紅蓮,無回箭現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兩個下屬正在喝酒,卻不見云蘿的蹤影,正準備罵人之際,卻見云蘿從客棧外進來,說是想吃芙蓉糕就自己去買了。
上官清壓下心里的疑惑,接過云蘿手中的芙蓉糕,攙扶著回了房間,不忘叮囑云蘿以后出門不要一個人,不安全。
回到房中,云蘿才問起上官清今天的事,上官清并不多言,只說他已經有了安排,并且說第二天要帶云蘿回梨山去看看。
“此時已是深秋,夫君怎么突然想上梨山了。”云蘿不解的問道。
“夫人忘了,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就在梨山”
“哪能忘呢,當時的夫君穿的是白衣,佩的是長劍。”云蘿收好上官清換下的衣服,一夜無眠。
第二天,吃過早飯,上官清就帶著云蘿去了梨山,并且囑咐不要下人跟隨,兩人一馬,出城而去,一路上不知道說起了什么,一直寡言少語的云蘿也不停的笑出聲。
到達梨山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去了他們相遇的梨樹林,上官清提議云蘿去她以前的房子歇息歇息,云蘿說時間久遠房屋已經失修,不如早點回城。
回城以后,等到日暮時分,上官清召集了所有手下,準備趁夜渡紅蓮。紅蓮渡頗為奇特,白日里霧氣森然,卻在夜間一片清朗,今夜恰逢九月十四,月色正好,紅蓮渡居然多了幾分別樣的美感。
昨日已經備好船只,索性帶來的手下里就有善水之人,一行人十五人,分三條小船向紅蓮渡行去。
月明星稀,風平浪靜,小船兒離紅蓮渡的距離越來越近,只是不知道什時候開始,水面開始起風了,隨著絲絲霧氣飄來,能見度越來越低,突然不知何故,水面傳來一陣嗚咽嘯聲。
霧氣突然變的特別濃,眾人回過神來之時,已經不見另兩條船的蹤跡了,上官清用內力推動著船迅速向紅蓮渡駛去,快要靠岸之時,“何人擅闖紅蓮渡?”岸邊不知何時已經有了一黑衣人影,長紗覆面,手持長弓,箭已在弦上,正對著上官清,聽聲音十分沙啞,卻是一女子的聲音。
上官清定了定神“在下天一山莊上官清,求見紅蓮老人,有事相求”
“你回去吧,紅蓮老人是不會救你爹的。”女子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在下一定要見到紅蓮老人,得罪了。”上官清的話音還未落。
就聽見撲通一聲落水聲音,原來是那女子居然箭射了撐船護衛。
距離近了一點,上官清突然出聲“姑娘手中可是無回箭,二十年前魔教教主風凌煙是你何人?”
對方沒有答話。回應他的又是兩人落水聲,此時小船與岸邊已經不足十丈,小船不知何故突然開始漏水,饒是上官清輕功了得也無法在這么遠的距離登上紅蓮渡,更何況還有一人虎視眈眈,正值為難之際,原先嗚咽的嘯聲突然變得尖銳起來,黑衣女子射下一箭居然匆匆離開。
上官清借力于最后一箭,一躍登上了紅蓮渡。
剩下的幾名手下泅水也登上了岸,只是等了半個時辰,任然不見其他人的蹤影,預計已經兇多吉少,于是上官清帶著人向紅蓮渡中心走去。
風停了,霧散了,此時的紅蓮渡看起來和尋常小島并沒有不同,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居然寫著用劍者死,周圍呈現出一種死一樣的安靜,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花香。
上官清向著中心走去,不多一會就看見一排整齊的竹屋,頗為精巧,里面還有燈火,這么快就要見到紅蓮老人了,眾人都很欣喜,“不對”上官清突然停下了腳步。
“少主怎么了?”一名屬下小心的問道
“太容易了,如果這么容易就見到了,就不會有那些江湖傳聞了。”
“可是哪里不對呢?”上官清百思不得解,叮囑手下人小心行事,上官清一步一步向竹屋移去。
突然想到哪里不對了,“不好,有毒。”此時已是深秋,島上一片荒涼,哪里來的花香呢。
只是為時已晚,身后的幾人已經失去了理智,上官清點住了幾人的穴道。
竹屋的門突然打開了,走出一名紅衣女子“你發現的太晚了。”
上官清暗自運力,“我一心為求藥而來,前輩這是什么意思?”
“我不和你廢話,你如果想要你的妻子活命,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紅衣女子并不愿意多話,只是拋出一物,正是今天早晨,上官清親手插進云蘿發間的芙蓉發簪。
“你把云蘿怎么樣了?”
“只要你吃了它,云蘿就不會有事”。
接過紅衣女子拋來的藥丸,正準備送入口中,一陣破空聲傳來,藥丸已經落地。
黑子女子也出現了,背上負著一把弓箭,正是一開始岸邊那名女子。
“姐姐”紅衣女子不悅的道。
“他已經中了綺羅香,武功盡失,再用毒也無用”黑子女子聲音沉聲答到,依舊沙啞的聲音,讓人覺得格格不入。
夫妻陌路,前路難尋
上官清被關入了一個暗室里,早先走散的護衛也被關在這里,都無大礙,只是他特意留下的保護云蘿的幾個護衛也在其中。
上官清心憂云蘿,護衛卻支支吾吾的說“是少夫人帶他們來紅蓮渡的”。
“那少夫人呢?”話音剛落,暗室門被打開,居然就是云蘿,云蘿帶著上官清一行人熟練的避開島上密布的機關,終于到達漓水之畔。
只是原體停放在這里的小船已經不見了蹤跡,隨著火把的移動,很明顯,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的逃離。
幾個手下正在搜尋周圍是否有渡船,云蘿突然抬手,幾枚袖箭射出,上官清正想問云蘿怎么回事。
“姐姐,你這是做什么?”突然,一道聲音傳來,破壞了夜的靜謐。云蘿突然回身對著上官清一掌襲來,上官清措手不及,沒想到云蘿突然一掌,也沒有想到云蘿武功如此好。
云蘿對著趕來的紅衣女子解釋說此人要逃跑,被她撞見了,紅衣女子并沒有生疑,轉身走了。
紅衣女子走后,上官清卻沒動,“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妻子”
“你不是云蘿”
“你信不信我?”
“我拿什么信你?”上官清扔出木槿芙蓉花的手帕,“你的貼身手帕怎么會在紅蓮渡的聯絡點,你不是獵戶女兒么?剛才叫你姐姐的是誰?”
上官清難得說了這么多話,顯得情緒激動。云蘿只是默默的撿起來手帕,輕聲說“跟我走好么?”
上官清沒有回答,只是背對著云蘿走開了。背影有些決絕,有些清冷,云蘿的手上似乎還有剛才的余溫。
現在卻突然形同陌路,云蘿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顯得迷茫。
老莊主現,仇人相見
上官清一個人走了,突然一陣打斗聲傳來,聽聲音似乎是登島方向,上官清沒有多想,立馬向那里奔去。
來人很多,很多江湖好友都在這里,包括臥病在床的父親,父親正和一名灰衣老人對峙。
灰衣老人一方人數不多,幾個黑衣人并著紅衣女子和云蘿,上官清裝作沒有看到云蘿,默默的走向了父親身后。
“上官博,你這是什么意思?”灰衣老人的聲音沙啞卻暗含殺氣。
“風凌煙,二十年前讓你逃脫了,你居然又來江湖惹事,清風劍派的事可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二十年前,你們二人殺我愛妻,現在我滅你滿門,理所當然。”
“好一個理所當然,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別怪我不客氣了。”
眼見上官博與灰衣老人站在一處,一使劍一使刀,一時間刀光劍影,頓時場面混亂起來。
雙方人馬混戰在一塊,上官清接過手下扔來的長劍,卻見云蘿閃身在眼前。
云蘿使的是一對短刃,武功古怪刁鉆,上官清奈何不了云蘿,加上心思不寧,居然身上帶了傷口。
打斗并沒有持續多久,上官清一方人占著絕對的優勢,紅衣女子幾人紛紛負傷之際。
卻見一人影落下,竟然是上官博,上官清心憂父親,一掌劈向云蘿,云蘿倒地,上官清來不及看就直接奔向昏迷的父親。
父親的臉色灰白,眼見居然已然中毒,父親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指著云蘿說“殺了她!”
“父親”上官清有些遲疑。
“就是她給為父下的毒,快……”話未說完,上官博居然斷氣了。
上官清來不及震驚,灰衣老人風凌煙一記殺招已至眼前,上官清拔劍相接。
風凌煙似乎失去了理智,滿目通紅,見人就殺,連紅衣女子也在他的掌下負傷,上官清雖然劍法不錯,但功力畢竟差的太多。
不敵之際,突然一陣歌聲傳來“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受傷躺地的云蘿突然唱起了歌。
發瘋的風凌煙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直奔島的西側而去,眾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等在找到風凌煙的時候,風凌煙已經氣絕身亡,坐在一個墳頭,上面寫著“愛妻紅蓮之墓”。
晚來風急,前塵往事
上官博已死,眾人擁護上官清為主,第一件事就是,怎么處理紅蓮渡余下的人。
上官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面對。吩咐人嚴加看管,商量啟程回天一山莊。
云蘿一路上都很配合,不發一言,只是在經過梨山的時候,突然消失不見。
后來,上官清在梨山初遇的地方找到了云蘿的尸體,并著一封長信。
信上說了一個故事,二十多年前,一個江湖刀客,一心想要闖蕩江湖,卻因為武功不好,時常不得志,后來因為一場緣分,娶了一個叫紅蓮的姑娘。
兩個人在梨山打獵為生,本也和樂,只是有一天,刀客無意間救了一個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許諾傳他不世武功,于是她不顧妻子已有身孕,毅然拜師學藝,那人不僅將畢生功力傳他,還將教主之位傳于他。
他知道那是魔教,但是師父對他恩重,于是他決定接手教主之位,不顧妻子的阻攔。他想入這個江湖,不甘心永遠做個無名獵戶。
只是刀剛接受魔教不久,魔教就受到了天一山莊和清風劍派的聯合攻擊。
刀客僥幸逃脫了,可是他的妻子卻沒能逃過,后來刀客帶著親生女兒和一個教眾的女兒,隱居在紅蓮渡,親生女兒取名云蘿,教眾的女兒取名云蓮。
一心要培養女兒報仇,他知道武功無望,于是苦心鉆研醫術與毒術。
女兒們漸漸長大了,于是他就讓女兒出去報仇,故意安排女兒在梨山偶遇仇人的兒子,引得對方出手相救,又慫恿女兒嫁進天一山莊,伺機報仇,只是沒有想到女兒卻一直下不了手。
后來得知仇人病重,前來求醫,他以為機會來了,不曾想到,當局者迷,仇人也是有備而來。
于是刀客和仇人雙雙生死。
上官清知道刀客是風凌煙,仇人是自己的父親,白衣劍客是自己,紅衣女子是云蓮,云蘿是風凌煙的女兒。
只是他沒有想到,云蘿會不解釋就用如此慘烈的方式離開。
云蘿在信的最后說,天一山莊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雖然梨山初遇可能是個錯誤,但是她仍然感激。
信的最后沒有署名只有一句對不起。
江湖事了,梨山終老
時間一晃,已是第二年春天,洛城的茶樓里依然講著紅蓮渡的故事。
“哎,你知道么,天一山莊的仆人都解散了,少主不知所蹤”
“少主可能出去散心了吧,畢竟接二連三的打擊。”
“誰能想到呢,紅蓮老人居然是當年的魔教余孽呢”
“是啊,原體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曾想仇人之后。”
……
江湖依舊熱鬧非凡,偶爾還有人說起曾經的天作之合英雄美人的故事。
后來
江湖上沒有了天一山莊,梨山上又多了一個奇怪的獵戶,喜歡穿白衣,喜歡種紅蓮。
梨樹林中也多了一個墓碑,寫著“愛妻云蘿”
獵戶時常在那里一邊喝酒,一邊說著一些對不起之類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