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桃朱桃,我是大寶,公司發(fā)生啥狀況了?”我路上趕緊微信聯(lián)系線人,從小我就懂得保護(hù)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甩鍋,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甩鍋給別人。
“好像明天有客戶要來看VR產(chǎn)品,這會測試說顯示不對。”
我看了一眼葛晉,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里忍不住念了兩句詩:“運(yùn)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公司里只剩下個前臺朱桃,大家都圍在展區(qū)的投影儀前,見我來了,人群像摩西分開的紅海一樣讓出一條路,盼總锃亮的大光頭在最前方熠熠生輝,和旁邊一個黑瘦黑瘦的寸頭中年人在比劃著什么。
“小王小王,你快來看,這個模型顯示怎么成這樣了,臉都歪了,以前不是這樣的。”盼總一臉急切。
甩鍋給前任程序,甩鍋給前任程序,甩鍋給前任程序。我在心中默念三遍,舒了一口氣,定定神正色道:“這個是新場景吧,您看看老場景呢?”
“老場景都正常的,就這個新場景的顯示不對?!?/p>
“這就對了,可能是新的模型不符合格式,我來查一下?!?/p>
“還有一個問題啊,這個邊緣裁剪,你看,離屏幕邊還有這么遠(yuǎn),就把整個物體消失了,這恐怕不太好吧?”說話的是那個黑瘦黑瘦的男人,目光堅毅,一臉嚴(yán)肅。
“這個邊緣裁剪的參數(shù)是后端那邊配的,我管不了?!彪m然服務(wù)器后端就站在附近,但那倆都是韓國人,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那就是你搞不定咯?”
“什么我搞不定,這事兒本來就不歸我管。后端的東西我前端怎么改?”
“我?guī)eam的時候,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別跟我扯什么前后端的問題,Demo沒通過,東西沒做好,就是你能力不行?!边@小老頭光火了。
“好,我能力不行,你行你上?。 蔽易呱锨耙徊剑幻装税说膫€頭配著長期練柔道的寬闊身材,把他那一米七幾黑瘦的小身板襯托得單薄無比,從上往下睥睨著。
盼總趕緊把我拉到一邊的角落:“你看,這事兒可能確實(shí)不是你的問題。”
“本來就不是我的問題!”
“好,那總之,咱們是一個team,一個family,明天客戶過來,東西不通過你面子上也不好看,畢竟核心渲染器是你寫的。這樣,后端的問題,你讓林昌鎬去改,新模型的問題,你看看,如果是美術(shù)的問題,我讓小迪來改,如果是代碼有什么問題,還是麻煩你弄一下,好不好!”
“行吧,這問題我大概有數(shù)了,裁剪的問題,你讓翻譯跟后端說一下,調(diào)整一下邊緣裁剪參數(shù),模型的問題,我估計是以前場景沒這么復(fù)雜,支持的寬度有限,我把數(shù)據(jù)類型放寬一些。”
“好好,你快去改,晚上如果要加班,我讓小朱訂披薩?!?/p>
我倆散的時候,會議室已經(jīng)沒人了,那個黑瘦的中年男人位子坐在陸小琪工位旁邊,敞著外套扇著風(fēng),顯然因為剛剛和我的爭吵而燥熱不已,陸小琪給他端了一杯咖啡,他端來一口氣喝光,拍著桌子大叫:“一杯不夠!”一轉(zhuǎn)頭看見我,直愣愣地盯著我,我懶得多看他一眼,泡了杯菊花茶坐到工位上,查起代碼來。
那個顯示bug并不難找,只是因為int類型的范圍限制,三角面片過多超出int數(shù)據(jù)范圍的時候就會顯示錯誤,改成long類型就好了。在我年輕的歲月里,我以為一切都跟寫程序一樣有一個一定的解答,等我老了,又覺得一切好似都沒有固定解答。
那天晚上我們加了班,其實(shí)我只花了一個小時搞定顯示寬度的問題,后端在繼續(xù)實(shí)際測試著合理的裁剪值,而我一邊假裝查找一個移動時屏幕小范圍抖動的bug一邊在心里糾結(jié)著下班的時候陸小琪跟那個中年男人一起走了,經(jīng)過我的時候也沒有打招呼,就好像從來都不認(rèn)識我一樣。這一切好像又已經(jīng)早能料到,在我回公司路上問陸小琪什么狀況她沒有回我的時候。
十點(diǎn)鐘的時候,除了那個抖動的小bug,其他問題都好了,后端,前端,美術(shù),我們一起下班,然后各自坐上自己方向的地鐵,大城市的夜亮到很晚,路上總是會有很多人,穿著睡衣出來遛狗的大媽,約會未歸的小情侶,還有剛下班的加班狗,車水馬龍,人頭攢動,但這些都跟我無關(guān)。
我明天一早還要趕來修抖動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