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年俗之大年三十

春節過完了,老家的年越來越淡了,而且如果不在家過一次,也都不記得過年的習俗了。為了將來有所回憶,也為了不至于老家的傳統流失,僅此用文字記錄下老家過年的習俗!

大年三十早上要貼對聯,有時考慮到早上太冷不好貼對聯(用面加熱水制作的漿糊),大年二十九下午就開始貼對聯了。小時候對聯都是自家手寫的,每家的對聯都是大家評比的內容,誰家對聯寫得好的話,就會無比光榮。父親寫的一手不錯的對聯,每次都花半天甚至一天時間工工整整裁紅紙、寫對聯。不過,現在的人都圖個方便省事,對聯都是從集市上買的了。對聯形式多樣。貼在門框上的是最主要的常見對聯,還有貼在車上的“出入平安”類的對聯,有貼在床頭的“身體健康、人口平安”之類的對聯,有“出門見喜”、“進門見喜”類的喜慶對聯,有大大的福字聯、合體字“招財進寶”類對聯,還有最多的是“酉”字貼(也寫作“乙+左右各一點”)或者小“福”字帖,多貼在對聯上下聯的頂部或者其他對聯(比如大福字貼的頂部、合體字“招財進寶”)的頂部、還有床頭、衣柜、櫥柜、車子、水缸、甕或者其他一切可以貼的地方,盡可以多貼。

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是要擺“家堂”和“天地”。擺家堂是在堂屋里給逝去的先人擺供品供先人饗用,擺天地是在院子里給天地供奉吃食。

擺家堂時,要在方桌后面的條幾上放置先人牌位。制作牌位時把蒸的饅頭切為兩半,在切下來的半個饅頭上插上兩根樹條或者玉米秸稈,然后把用紅紙折成的20*8cm見方的長方形紙牌位套在兩根秸稈上(紙牌位要事先寫上先人的名字(如XXX之位),去世的妻子的姓氏寫在旁邊),然后從中間的“X氏門三代宗親之位”按大小依次排開,左為大。最后還要在每個牌位旁邊擺上一副筷子。

牌位擺好了,還有方桌上的供品。供品樣式比較全,有水果、糖果點心、還有肉和菜。供品有多有少,按照方桌和條幾放置供品的區域大小可以合理調配,但是樣式要全。肉菜類要放在供品的前面,后面依次放糖果點心和水果。供品的前面中間一定是要放盤的大紅公雞的,公雞的左右分別放置方形的肘子、魚和豬肝豬心。盤公雞有講究,是活公雞殺了褪完毛后,趁雞身還軟的時候把雞的兩只爪子盤到雞背靠后的部位,再把雞的兩只翅膀盤到雞的嘴里,我們稱之為“別雞”。別過的雞特別有氣勢,尤其是公雞的雞冠很大的話,給人一副威風凜凜的感覺,特別適合做供品,所以大紅公雞也就當仁不讓地做了頭把交椅。肘子是蒸過的方形的肘子,豬肝豬心也是蒸過的,魚一般是腌過的咸魚。一般來說,公雞、方肘、魚和豬肝豬心是必需的幾種供品。有時還會擺上自家攢的肉蛋(丸)、切的花一樣的豆腐皮和蒸過的花饃(由包著棗的小塊面疊加而成)。講究的話,還可以在供品上插上菠菜以作點綴。另外,各家還可以自由發揮創作一些有意思的供品。比如還有供奉梅花、荷花(模具)的;甚至有一人家用豬肺和氣管制作的一只站立的丹頂鶴,居然栩栩如生,讓人第一眼望去以為只是買的一個鶴模具,經人提示才知道自己錯了,不禁對這家人高看幾眼。

供品的前面還要擺上香爐(中間位置)、酒盅酒壺、茶碗茶壺,以用來敬酒水、茶水以及餃子面條(餃子面條用茶碗盛)等。敬酒水、茶水和餃子面條用的酒盅茶碗一般要分別用4組或6組。

桌上的供品擺完后,還需要在方桌的下面放些沙子,以便在桌前敬茶酒(在我們吃飯前就要給先人們敬敬茶酒和餃子面條,以示讓他們先饗用,我們叫“jiaodian-jiaodian”)時,茶酒水可以直接倒在沙子上,不至于濺得到處都是。在方桌前面的地面上還要鋪上一張席子(高粱桿編的)或者舊棉被,以讓來人給先人們磕頭用。

擺完家堂后,有的還要專門掛上家堂用的“中堂”。中堂是一副畫的兩邊是對聯,上面是橫批。家堂專業的中堂一般是白色的,當然也有人不用的。擺完家堂、掛上中堂后,嫁出去的女兒就不能再來家里了,直到大年初二下午摘了中堂、送完家堂之后才能來家里。

擺天地是在院子里支一個高臺(約膝蓋高低),用圓形的蓋墊(約80cm直徑)蓋在高臺上,然后用席子繞著蓋墊圍起來,再用繩子繞一圈系緊就是完成了,此即所謂“天地”。天地的供品較簡單,前面一排有香爐、酒盅、兩個茶碗(分別盛茶水和餃子面條),中間一排放肉丸、小方肘子、豆腐皮等兩三樣肉菜,最后一排放天地牌位,天地牌位與先人的牌位的制法類似,只不過是用土黃色的宣紙折成的,上書“天地三界十方萬靈之神位”。至此,天地牌位就算是制作完成。有時,還會買幾個特別大的紙元寶掛在天地席子的后面,等年三十晚上燒。

年三十之前一直到三十還要收拾家務、準備餃子、饅頭之類的主食和水。要等到大年初二送完家堂算是過完年了后,才能重新抽水。一切準備完成后,就等著年三十晚上的活動了。

晚上時的主要活動就是放煙花鞭炮、“發錢糧”、熬五更(音jing)、吃餃子。年三十晚上要把家里的燈都開開,家家燈火通明。等家里全都收拾停當,晚上零點之前需要燒紙,我們叫做“發錢糧”,這也是年三十晚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燒紙時要提前把打好,叫做“打紙”。打紙時,需要用專用的木制打紙用具,我們叫做紙窩子(音。大概12cm高,上部徑細約2cm,下部徑粗約3cm)。要用紙窩打在買的一摞宣紙上,留下成排的一個個紙窩花紋印記(銅錢類的紙錢形狀)。然后再把成摞的印有紙窩花紋的宣紙花開,我們叫做“花紙”。花紙是個技術活,可以有三種方式:第一種是用紙窩橫著按在宣紙上,在紙窩中間部位著力用力劃圓,一張張的宣紙就會整齊地分開了。第二種是直接用手,將大拇指和其余四個手指(合攏)分開,一起搭在宣紙的中央部位,然后大拇指不動,其余合攏的四指劃圈,一張張的宣紙就會整齊地分開了。前兩種方法在分開的紙分到最大或一定程度時,就可以把花開的紙拿出來對折,叫做“一刀”。第三種也不借助于工具,是所謂的“搓紙”,將一疊紙依長邊對折,捧在兩只手里,兩只手的大拇指和其余四指要分別放在折好的紙兩邊,先用右手大拇指往右搓紙,而其余四指要同時往左搓紙,然后左手大拇指順著往右趕,同時左手其余四指要順著往左趕。這樣多搓幾次之后,一張張的宣紙就會整齊地分開了,就是“一刀”了。大年三十前可以多打一些紙,以待元宵節用。家里迷信,不讓小孩打紙,開始家里不在乎,我也就學會了,后來不知怎么,家里反而越來越在乎,我再打紙時卻不讓我打了。

“發錢糧”時,首先要在家里燒香,而且要點全香。全香是指從家門口到屋里所有的門上、樓梯口處、壓水井、天地、家堂桌上都要點香。門兩側的門框上有專門插香的“香牌”(雕有瑞獸),兩扇門的插兩支,一扇門的插一支;天地和家堂桌上的香爐里各插三支香;其他各處各插一支香。點完香后,就要分紙,就是把一刀刀花過的紙一個個分到各個門口,包括屋里家堂桌前,最后剩下的大部分都要放到天地前面燒。有時候,可以放一對金銀紙元寶一起燒。燒紙時,要從大門口的紙開始點。等都燒完后,最后才開始燒天地前面的紙。燒給天地的紙很多,燒前先劃個圈,就在這個圈里燒紙,一家人圍著這些紙一邊拿根木棍挑著一邊燒。燒時還要把天地的供品(酒、茶、菜等)夾一點到燃著的紙堆里,還有成把的香和天地席子后面掛著的大元寶也要放到紙堆里一起燒。燒的時候也有忌諱,弓腰的時候膝蓋要直著不能彎曲,燒紙的棍子不能用鐵棍一般用木棍,紙要保證在圈里面等。燒紙的時候,一般還要家里老人邊燒邊說些如求老天爺保佑家里平平安安、每個人事業有成這些祈福的話。紙燒得越旺,表示老天爺越高興,一家人也就更高興了。等紙燒完了之后,一家人要一起對著燒紙的地方和天地磕十個頭,以示十全十美之意。趁此機會,小輩也會給家里長輩磕一個頭,以示對長輩的尊敬。之后,還要在家堂桌前磕三個頭。以前還要去村里一座經常走的橋上燒一燒紙。至此,錢糧算是發完了。發完錢糧后要緊接著在大門外放鞭炮,至少放一掛。放完鞭炮,還可以放禮花、震天雷等禮炮,此時家家放鞭炮,一晚上鞭炮聲四起,熱鬧得很。有人還特意出來看人家放的禮花,漂亮得很。

放完鞭炮,就可以下餃子吃餃子了。大年三十的餃子也有講究,餃子一般是素餡的,并且吃得越多越好,吃得越多,預示新的一年里素素凈凈,沒什么亂七八糟的事。不過吃素餡餃子的習俗也是基于過去食物短缺的年代逐漸形成的。近來也有人說大年三十晚上吃肉餡餃子好,預示著新的一年里有肉頭。由此可見,習俗的形成都是有一定緣由的,而且是隨時可以變化的,有時幾個人的行為就可以逐漸影響改變一方的習俗。包餃子時,還特意包一個硬幣(五分或者1角)在餃子里,誰要是吃到包有硬幣的餃子,誰就會一年好運。吃到的人會把吃到的餃子貼在墻上,以示運氣好,可以在人前炫耀炫耀。

餃子吃完了之后,剩下的就是看春晚熬五更(jing)了。熬五更就是通宵不睡覺,聽老一輩人說以前真的是熬通宵的,只不過現在的人越來越實用,困了也就睡了,不再特意熬通宵,除非那些玩牌或者玩游戲的人熬通宵。小時候因為電視少,熬五更都是小孩子在街上放鞭炮玩,回到家后也是困了也硬撐著非要熬個五更,以便第二天在小伙伴面前炫耀?,F在多是待在家里看春晚節目或者玩牌之類的了。熬完五更睡覺前還要洗洗頭、洗洗腳,大年三十洗腳預示著來年打的糧食多得沒處放。洗完頭和腳就可以上床睡覺了,等著新年的到來。

這樣熱鬧又忙碌的大年三十就結束了,明天將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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