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如果時光可以重來
“菲菲啊,爸爸對不起你……”此言一出,任功明竟哽咽起來。
任菲菲的心沉了下來,她從未見父親如此模樣。父親從來都是不茍言笑,不輕易表露情感,但骨子里卻透出一種對萬事有把握的篤定和冷漠。他現在這幅脆弱的樣子,讓菲菲心疼又陌生。
“菲菲,爸爸把你從美國叫回來,本來是想余生好好陪伴你。我以為這半輩子打下的江山牢不可破,可是沒想到……”
“是企業破產了嗎?……你也不用太難過,這個家還有我呢,我還年輕……”
任功明緩緩地搖搖頭:“菲菲,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埋怨我送你去美國,你怪爸爸狠心。可是,你不知道,當年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任菲菲不知道父親到底想要說什么。
任功明不敢面對女兒,將眼神望向遠處,緩緩吐出壓抑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當年,你媽媽的死并不是偶然車禍,是有人為了報復我,蓄意而為。車的剎車和側輪都被人做了手腳,本來那輛車是我開的,那天你媽臨時有事開了我的車,所以才……”
這段話讓任菲菲覺得大為詫異:“你說什么?報復?為什么要報復你?”
面對任菲菲的追問,任功明卻低頭沉默不語,似有無法啟齒的難言之隱。
沉郁良久,他才啟齒:“菲菲,這么多年,爸爸都沒有讓你參與過公司事務。因為爸爸做的買賣是非法的……”
任菲菲難以置信地搖頭。到底是什么非法生意讓他如此難以啟齒?
“你看到的環宇化工只是表象,其實,我的資金來源是毒品……”
任功明輕輕吐出毒品兩個字,這兩個字落到任菲菲的耳中卻如同炸彈爆裂,將她轟得頭腦一片空白。
她呆坐著,耳邊似有潮水涌動,父親的聲音像從很遠的海邊傳過來。
“……干得時間久了,制毒技術、運輸還有銷售漸漸都被我把持,我成了他們的眼中釘,為了爭奪利益,不少人想除掉我……沒想到,陰差陽錯你媽媽卻替我……”
“當年出國,也是為了保護你。本來,我只想賺點錢,沒想過要殺人。你媽出事后,我知道我必須反擊,否則就會被他們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那些想與我為敵的人,都被我除掉了。這許多年,我以為我已經建立了一個牢不可破的王國,我以為你現在回來是安全的了。可我沒想到,兵敗如山倒,爸爸不能再陪你了。”
任菲菲難以置信的搖著頭,淚水在她臉上奔涌而出,她卻毫無知覺。
父親被人艷羨的成功人士、十佳企業家、慈善家的身份都是假的,他其實是個十惡不赦的毒販?
母親的死不是意外車禍,而是做了父親的替罪羊?
父親當年送她出國是為了保護她?
這么多年,她吃的、用的、出國的費用,都來自父親販毒的收入……?
良久,她都震驚地說不出話。
父親蹲在她面前,緩緩伸出一只手輕撫她的頭發:“菲菲,以后爸爸不在了,你要保護好自己……”
任菲菲用一雙含淚的眼睛望著父親:“你去自首吧!”
任功明側過頭,避開她的追問的眼神,沉默不語。
任菲菲夢囈般問:“你現在后悔了嗎?”
任功明還是沉默不語。他攬過女兒的肩膀,想把女兒擁進懷中。
任菲菲掙脫開他的擁抱,執拗地盯著他問:“我問你,你后悔過嗎?”
“我不后悔我選的路。我只是后悔沒有保護好你媽。”
“哈哈……”任菲菲帶著淚仰頭笑道:“保護好我媽?你選擇這條路,就是把全家人都至于萬劫不復之地,你拿什么保護?!這么多年,總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什么時候考慮過我和媽媽的感受?你知道我們想要的什么嗎?”
任菲菲一字一頓地說:“你太自私、太可怕了……”
任功明的手頹然地垂下來。
任菲菲踉蹌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想逃離這個地方。
任功明在她背后喊道:“菲菲,爸爸的話還沒說完。”
任菲菲站住了。
“那個羅衛東,最近在干什么,你知道嗎?”
聽到羅衛東三個字,任菲菲認為父親又要阻攔她的戀情。
她頭也沒有回,拉開門走了出去。
只留下任功明一人頹然落寞地立在碩大空曠的客廳中。
任菲菲奔到院后的紫藤花架處,嗚咽著蹲了下來。她抱著雙膝哭得像個迷了路的孩子。
她拿出手機,想給羅衛東打個電話,她什么都不想說,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32收網
電話的忙音嘟嘟響著。
此時,卻聽見樓前警笛長鳴。她隱約看見一隊警察從院正門進來,直奔屋內。
手機掉到了地上,任菲菲扶著藤架,緩緩站起來,雙眼里盛滿了茫然和恐懼……
羅衛東帶領眾警員進入時,任功明就坐在客廳的黑色真皮沙發里,面朝窗外,背對著他們。
羅衛東象征性地亮了一下拘捕令,兩個警員上前,將任功明反手扣上,一左一右架起來。
羅衛東又領著另幾人,走到辦公桌后面的實木書架處。幾人一前一后,又推又拉地挪開了那面古香古色的紅木書架。
一個與墻融為一體的白色暗門露了出來。
推開暗門,一個巨大的空間暴露在眾人面前。在場的警員見了都唏噓不已。
這是一個傾斜著向地下挖空了五六米的隱蔽制毒廠,地下擺滿了制毒的鐵桶、分裝袋,這個四四方方的地下工廠看起來很開闊,一眼竟望不到頭。轉角處還有一個鐵制旋轉樓梯,把工廠分割成了兩層,樓上是一列列瓦罐樣半透明的蒸餾提純設備,還有加熱罐、甩干機……各類制毒設備一應俱全。
羅衛東轉身想詢問任功明,卻驀然看見任菲菲滿面淚痕地呆立在門口。
他下意識喊了一句:“菲菲……”
聽到他的聲音,任菲菲尋聲望去。
看清楚羅衛東那張臉,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繼而如驚醒的麋鹿般轉身而逃。
徐毅涵走上前推了一把羅衛東:“快去追啊,這有我呢!”
羅衛東緊跟著任菲菲的步伐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大樓外的花壇處,他才上前拽住她的胳膊:“菲菲,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任菲菲發瘋般奮力甩開他的胳膊:“為什么要騙我?你不是說你出差嗎?”
“我……”羅衛東有些氣短:“菲菲,你知道,我們的任務都是要保密的……”
“任務?你的任務就是靠接近我來抓我父親?卑鄙!”任菲菲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她感到渾身的力氣都要用完了,有種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一個踉蹌險些栽倒花壇里。
羅衛東伸手想扶她,她卻扶著花壇往后退了一步,用顫抖的哭泣聲說:“別碰我!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羅衛東心痛不已:“菲菲,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別再假惺惺了!別在我面前演戲了!”任菲菲痛苦地搖頭:“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任菲菲轉身朝院外的馬路跑去,馬路上車流如梭,她卻連躲都不躲,徑直沖過去。幾輛急駛的汽車,因為她的橫沖直撞紛紛急剎車,霎時間,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
羅衛東緊隨其后,眼看他要抓住任菲菲了,一個卡宴車主卻在此時拉開車門罵罵咧咧地揪住了他的衣袖:“哥們,找死呢?”
羅衛東與他解釋的空兒,任菲菲已經招手打上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去哪里?”
任菲菲卻茫然無措:“離開這兒,往前開。”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他從后視鏡里,看到任菲菲眼眶紅腫,頭發凌亂的樣子,心中有了幾分數:“姑娘,遇上啥難事了吧。想開點。我看你啥都沒拿,錢也沒帶吧?我做個好人好事送你回家吧?”
任菲菲這才想到,手包拉在了父親家。除了手機,她身上什么都沒帶。
該去哪里呢?
她在北京唯一的朋友就是朱維。
她平靜了下情緒,撥通了朱維的電話:“朱維,你在家嗎?”
電話里,朱維的寶寶一直在哭,朱維一面抱著孩子,一面兵荒馬亂地回復道:“菲菲,我這會兒有點脫不開手,保姆請假了。你在哪兒呢?忙完了,我去找你啊!”
“沒事。我沒事。”任菲菲掛了電話。
出租車已經開出了幾里地。任菲菲還沒有想到該去哪里。
她腦海中竟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無奈中,她調出了趙淑怡的號碼。
趙淑怡是從前幫她設計裝修店面的設計師,比任菲菲小兩歲,兩人頗談得來,互相還認作了姐妹。設計完工后,任菲菲還曾送她一套很精致的進口音響。
只是后來店面忙起來后,兩人很少聯系了。
她沒報多少希望的撥通了電話: “淑怡,我遇上點事兒。身上錢包也沒有帶。能去你家借助一天嗎?”
沒想到趙淑怡很熱情:“姐,你在哪兒呢?我去接你過來吧?說什么借住啊,姐愿意住多久就多久,我還多個人和我作伴呢!”
一聽到趙淑怡的聲音,任菲菲剛止住的淚又落了下來,她努力止住哽咽說:“不用接我。我在出租車上了。”
“嗯,好啊姐。我現在就去院門口等你。我帶著錢了,叫司機等我,我去結賬。”許久不見,趙淑怡還是那么單純善良。
任菲菲掛了電話,一股酸澀凄苦的滋味涌上心頭。
她沒想到,回國不到一年,已物是人非。如同在美國時一樣,自己又一次淪落到無家可歸,無人可依的凄涼境地。
所謂最親近的人,還比不過萍水相逢的朋友。
我是奇奇,一個懷揣夢想負重前行的職場媽媽。夢想文字記錄柴米油鹽里的風花雪月。這里記錄奇奇的人生感悟,話題百無禁忌,文體信手拈來。讓你哭讓你笑,給你感動,也讓你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