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陰歷26歲的生日,想借著收到禮物的無限感動,來書寫這段消失隱匿時光里的所作所為。
在抑郁的一百多天里,我處在茫茫無邊的黑暗之中體驗著生命予我的絕望,我在痛苦之中徜徉,幾次三番想找尋一個遁逃的出口,然而我發現自己早已陷入登山的迷途之中,在無盡又無邊的森林里打轉,雖然想盡辦法在不停的尋找出口,最后卻發現都無濟于事。吞噬心靈的絕望讓我一蹶不振,我仿佛也把自己封閉和融化在這無盡的黑暗和痛苦里,停止了思考,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從前的我是一個樂天派,積極的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終將到來,只要自己可以變得更好,好的東西也會來找到自己。可是自從5月份改制以來,接踵而至的打擊逐漸蠶食著我的能量,在與人來往的過程中,我不斷的受著傷害,我親眼目睹了人性深處太多丑陋卑鄙和虛偽,慢慢的我也看到了生活所給予人的苦難。當我看到許知遠采訪馬東時,馬東坦然無所謂的說出,人生的底色就是悲涼的時候,我簡直目瞪口呆,我本以為這么歡樂幽默的一個人,他的人生里會是順風順水的快樂,卻沒成想,他理解到的人生竟然是痛苦和悲涼的。后來去了新疆廣州,見識到了更多的苦難,我承認人生實苦。可是我該如何面對這無窮無盡的苦難呢?我不停的尋找不停的尋找一種在茫茫無盡痛苦里的處世哲學,最后在楊絳的《走到人生邊上》中找到了答案。
苦難是生活的本質,而人生正是在和苦難抗爭博弈的過程中感受到無窮的能量和快樂。你明知道戰勝眼前這個苦難之后,后面還有更大的苦難將會向你襲來,如果你屈服了,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永遠的處在無盡的痛苦之中,可是如果你選擇站起來面對,在那短暫的戰斗中,你將會收獲到喜悅與滿足,這些正性的反饋正是滋養你面對下一個苦難挑戰的生命力,人生正是在這種悲壯的終將慘敗的歷程里收獲點點滴滴的快樂。所以“人生得意須盡歡”是確定無疑的真理。
高曉松說我們終將被生活打敗,因為苦難無窮無盡。就像我們都會死亡一樣??晌腋矚g這樣的面對死亡的態度:這個世界大家其實都是在排著隊沿著一條路往前走,停不下來,走到盡頭就是死亡。這時,有些男人和女人搭上了腔,開始說笑起來,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整個隊伍便充滿了歡樂。
面對這些我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那就是生命有限。而就我個人而言,我的家族里并沒有長壽的基因,也就六七十歲,這說明留給我的時間可能只到五十歲,這其中還不包括遇到什么意外。那我剩下的時光除了鍛煉身體多活幾年外,需要做的事情其實很多很多。而在我的一生里,什么是重要的呢?我仔細思考過很久,是感情,是興趣所及,是創造。父母之恩,然后是陪伴愛人和家人,然后是自己想做而未竟的興趣,這些都需要我在不到24年里抓緊時間的做完,其工程浩繁而任務量巨大。
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之前一直堅信的我的生存的原因是:因為生存本身,因為愛,因為對知識的渴望,因為對人類苦難無法遏制的同情。
現在我對這幾點的認知又到達了一個新的維度。尤其是對人類苦難的理解,我從一個對生活的消極樂觀派,變成了一個積極的悲觀派,我承認并深信不移人生底色的悲涼,所以我才會更加珍惜和家人愛人朋友那片刻的溫存,才會珍惜在對知識渴望的同時,直抵心靈的驚喜和創造流傳新東西的快感,才會在面對苦難時保持著人之為人的基本善良。
在我人生的逆境里,第一次我認識到了自我,第二次我認識到了時間,第三次我覺知了苦難。這三次逆境,身處其中時都會有無限的痛苦與絕望,那是一種即使向旁人申訴求告也不會有任何回應的絕望,因為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只能自己去尋找答案,沒有人會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別人沒有辦法幫你參透你自己所謂的人生。我慶幸自己可以從第三次困頓里走出來,我想到過死亡,想到過放棄,也許是愛讓我在茫茫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許是愛給了我無盡寒夜里點點的溫度,這才使得我能夠在世界坍塌的時候,仍然有力量去維持著細若游絲的氣息,不是去尋找,而只是簡簡單單的陪伴著自己走下去,因為只有“走下去”才是身處這片絕望迷宮里的唯一出路。
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
而在這中間,我要感謝我的愛人,如果沒有她勇敢的陪伴,我恐怕不會這么容易就好過來。我們的初相識在天上,而后的故事則都發生在人間,那是點燃我生命火焰的浪漫夢幻,早已熄滅的愛情的火焰就在那一刻點燃了,我說她是我生命里難得的光。后來我們在交談中共同成長,在經歷中彼此認識了更加真實的自己,那種感覺才是愛。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奮不顧身,那種勇敢不是單方向的堅持,而是彼此共同的堅守,深信不疑。
后來我們在金秋九月回到了我曾經成長進步的故地西安,我帶她走過我來時的路,然后我們一起去了北疆,又一起回了廣州。這一路美景不斷,這一路風雪兼程。在大雁塔廣場的商店前,我調皮的捏過那個會叫的黃雞;在烏魯木齊開往阿勒泰的列車上,我把我睡樹洞的經驗傾囊相授;在白哈巴瑟瑟的寒風里,我們一起吃著泡面取暖;在烏爾禾高速路上,我們提著箱子走到出口,勇敢的攔了一輛去魔鬼城的順風車;在克拉瑪依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上,我們一起在石河子補票續乘;在吐魯番,在鄯善,我們都曾不顧一切的追趕火車;在烏魯木齊,我們也曾一起撐著傘在風雨里輾轉搭著公交去地窩堡機場;還有陪我去中山三院治臉上的痘;一起去長隆玩遍各種驚心動魄的過山車……
味覺記憶里還記得回民街喀什烤包子的抓飯的膻味和自釀酸奶酸倒牙的酸溜溜嘛?還記得鄉村基宮保雞丁的可口嗎?記得寬窄巷的葫蘆雞好像勝過了金牌外婆家的茶香雞嘛?還有粉巷的梅子酒和初代,賽格的甜鱸魚,還有我煎的醬油蛋。我還記得烏魯木齊體育場路的第一大盤雞,還記得秋葵,記得布爾津夜市哈密瓜的絕美香甜,記得喀納斯的鹵水雞爪,記得45塊一盤的西紅柿炒蛋,記得白樺林超市里庫爾勒香梨的味道,記得百富烤霸的漢堡和烤雞,記得我們帶上火車的茄子豆角……
我們從新疆帶回了一首啦啦啦啦不停的愛國歌曲,帶回了一句歇斯底里直截了當的咒罵詞匯:傻逼娃娃,帶回了喀納斯湖動人心魄的瑰麗,帶回了禾木村震撼人心的唯美,帶回了庫姆塔格沙漠的蒼涼和絕望,帶回了由魔鬼城引發的對雅丹地貌的向往,帶回了吐魯番的葡萄干和烏魯木齊的核桃,也帶回了一本我在內蒙古時,她每天都會寫給我的日記……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收到了她從很遠的地方寄過來的禮物,一塊生日小蛋糕,一件毛衣和一本相冊,這本相冊記錄著我們的相逢還有我們后面的故事,而我會將它認真的寫下去。
最后我將以舒婷的《致橡樹》來結束全文,之所以選這首詩,是因為這正符合南方的木棉對北方橡樹的堅定無比,又赤誠勇敢的愛戀。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
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云里。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
像刀,像劍,
也像戟,
我有我的紅碩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里: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