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樹影清,蟋聲伴人夢,在那山城小村一個小子正在村中漫步,他正在尋找玩伴,可今夜村靜如林,孤寂無人,他很失望就座在一棵大槐樹下看流星,好美的夜,一顆顆流星擊空而過,金絲如畫,他好像乘著流星在天際中漫游,不遠處的戲臺象天堂若幻若離,從秦皇漢武到元明清未一個個鮮活人物從中略過…他墜入夢香。
一聲清脆雞鳴把他從夢中警醒,土坑席在他身上壓出花豹的紋路,那只瘦花貓在屋門的縫隙里嗅聞著晨曦,就象關了十年的囚徒渴望高墻外的人間煙火那么迫切!母親也醒來了,他問起來這么早干啥去?我說:聞雞起舞嘛。母親笑視著我:“今天星期天,去給豬割草去!籠里有紅苕",一聽紅苕我就打個酸咯,心中閃過蒸饃的味道直流口水,但還是揣了一個紅薯拿起草籠向北溝奔去。佇立北溝之塬,一條蜿蜒的羊腸小道伸向溝底的清泉,猶如一條巨龍吮吸清壇。夏未的涼風掠過我的面頰,我乘風飛滑向溝底。清泉碧玉,潔潔見底,對面崖下兩口土窖洞就像巨龍的眼睛守護著這天賜圣水!五爺住在窖洞看護溝西的哪片蟠桃林,此時五爺窖門緊關,我和幾個小伙伴順勢溜入桃林,正如悟空遁入王母之桃園,連吃帶扔,狼跡滿野,摘了些放入籠中,又神不知鬼不覺溜進東邊的雨子林,雨子是編席的原材料,因呆在其中風吹葉聲如雨而得名,其實為北方之竹林。林下有豬特別愛吃的苦蓿草,小伙伴分散開割草,因怕五爺發現我們決定穿林而過奔向東底坡,雨林似虎,把我們吞入其中,偶有野兔穿過嚇得大家半死尖叫,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圍。一片開闊地展現眼前,綠草成坪,大伙在草坪上歡快地玩耍起來,我和二娃玩騎驢游戲,因為猜拳我出拳頭敗給他出的包子,于是我先爬下他騎我背,誰知他從哪弄來一根柳條騎在我身上嗷嗷亂叫,還用柳條抽我的屁股,“喔喔喔,得丘,假!”“奶奶的,我叫你狂橫個夠!"我使盡全身力氣腿一蹬,雙手一曲,只聽"撲"的一聲,唉呀我的媽呀"二娃被摔出幾丈遠,一個狗吃屎,滿臉綠草痕!大伙笑得人仰馬翻,我樂得在地上直打滾!此時已近中午,驕陽似火,汗流浹背。"咱到神仙洞去納涼!"我建議。我們來到西邊溝渠下,山下有一黑呦呦的洞口,洞口上有一個杜梨樹剛好罩處天上火陽,真是天賜避暑良洞!但此洞卻有一個傳說使大家畏懼,聽老人講此洞內深藏一巨蟒,有人親眼見一老鷹在此覓食,被巨蟒所吸,老鷹盤旋洞口欲飛又降,來回多次終破吸入洞中而亡。洞口確有陰涼之氣涌出,我見意把鐮刀釘入洞口四周,鐮尖對準洞內,即使有大蟲欲出難過我這鐮刀陣!大伙折來許多柳條鋪在洞口樹下準備納涼吹牛!神仙洞口作回神仙!“昨夜我夢見一老虎長有翅膀,我騎著它在天空翻飛,突遇一蛟龍擺尾襲來,我的飛虎一爪就把蛟龍摔出幾千里…”我先開吹。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吹得天渾地暗!正吹得起勁,忽然"咔嚓"一聲驚雷從天而降!“快撤!"我抓起鐮刀背起籠向東底坡沖去,上氣不接下氣來到東底坡下,一條2米多寬的陡坡打了3,4個S彎直伸向塬上,塬的南邊是南溝,北邊是我正穿越過的北溝,東邊的東底坡伸向遠方的東河,丫字形溝川舉起我哪可愛故鄉,仰視塬上的家鄉如天上人間,那里裝滿我童年的記憶,滾雷過后豆大的雨點打在我們頭上,我們手腳并用向塬上沖去,快到坡頂時雨水拌泥而下,雖然用鐮開路也寸步難行,草和桃早已不知去向,渾身上下如泥塑之人,許久終于看到寨子城,大伙用盡最后一口氣沖上寨子城,這時雨已漸停。寨子城是我村的東大門,城四周有城墻,城中有一高起土臺,上面長滿桑樹,每年桑果成熟時這里就是我們的樂園!土臺緣下有許多小土窯洞,過去夭折的小孩后來都埋在這些土洞內,夜深人靜常常能隱約聽到那些鬼孩凄慘的叫聲,他們大多是病死和餓死的,他們死的不甘啊!村中有個叫埋娃的,就是因為生病,父母看無救,家中也難揭鍋,就恨心把娃埋到這土洞,他婆知道后,硬是用手把娃從土中刨出,娃已渾身青紫冰冷如鐵,但老人把孫子抱入懷中不離,用了一天一夜硬是把孩子暖醒,從此這孩有了個外號叫"埋娃"!埋娃長大后一直在縣城混,大概是怕村里的黃土,他說他回到村里呆久了就憋得慌!
聽老人說這寨子城是解放前防土匪的山寨,民國年間的兵痞和土匪常常從東溝摸上我村搶劫,村民自發修了這寨子城防御匪禍。防守寨子的男人沒事就種了許多桑樹,回家摘些桑葉讓女人養蠶抽絲補貼家用,自已每年還能吃上鮮桑果,聽起來也很浪漫。
我拖著泥巴終于回到了家,迎面撞上親。"看把你弄成熊樣”父親瞪著我說,用腳狠狠地朝我屁股踢了一腳。剛進窯門母親就說“呀!咱把我娃弄成這樣,這死天氣!”說著母親用熱水給我擦了身子,又讓我喝了碗熱水,讓我上坑去暖身子,拿著我泥巴衣在水哨下的洗衣盆去洗服。母親拿兩片皂角放在我的衣上用棒槌不停敲打,聲聲槌響震我心,這世界只有母親最痛兒。有詩云:蟠桃園中偷蟠桃,神仙洞前裝神仙,學著悟空當大圣,東底坡雨成八戒,連滾帶爬變泥鰍,英雄因勢成狗熊,世事艱難萬古枯,要留純真在人間!
"謀都,你放快點,上學要遲到了"母親崔促我。可我座在坑上硬是睜不開眼,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提起睡覺眉稀眼笑,提起,起起不如死去”我柔著眼晴剛到教室門口就聽一聲大吼“站在門口!"班主任楊老師一聲獅唬!我面南而立,朝陽照在臉上眼咪成縫,我恨自已咋老遲到,甚至怪罪那只瘦花貓撓了我的腳,更怨那只老公雞沒打鳴。楊老師代我語文,愛體罰學生。因我小時特搗蛋,貪玩,判逆,所以積怨很深。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呀!言歸正傳,下午吃完飯,我嘴一抹和幾個死黨約好去澇池玩水。通向澇池有一個50米長磚砌的涵洞,高大概1米2,寬大概1米。因洞內常有蛇蟲出沒,我手里提兩塊磚,跪著鉆入洞內,一爬用磚砸一下地,后面隊伍和著我的節奏,洞內雖然漆黑一片,共震的響聲如雷,拐了兩個S彎我終于看到出洞口的光,我大喊"沖啊",頓時如千軍萬馬向洞口殺出。呵!幾天連陰雨池水漲了不少,我們可以玩高臺跳水!澇池北邊是我們學校的圍墻,墻和池水中間有一條用磚砌成的高臺路,通向南溝,我帶敢死隊在高臺上脫個精光,鼻子一攝“卟嗵!一聲"跳入水中,然后來個四腳八扎王八撲水向對岸游去!一會鉆入水下,一會用手打水仗…玩的不矣樂呼!突然上課打鈴聲響了,我們正準備上岸,此刻大家都愣在水中,原來班主任楊老師正踩在我們的衣服上“這回叫你們玩個夠”說著把我們的褲子全提走了,大家都傻了眼,半晌都說不出話。有幾個嘀咕著對我說“都怪你"我心想這回完了。但我吐了口水“好漢做事好漢當"我見意先用上衣圍住下身負荊請罪!于是大家照辦,雖然前面擋住了,但光屁股露在外面,為了遮丑只得擠一成團,象打了敗仗的俘虜垂頭喪氣。還好學校正在上課,我們趕快溜到教室外面的墻角下蹲著,派了個學習好的三牛到教師辦公室向班主任求情,我叫二狗把他的上衣先借給三牛圍處屁股,三牛攝手攝腳向教務處走去“看你交的啥人?你把你達的人丟盡了…"一對臭罵罵得三牛狗血噴頭。還好三牛還是把我們的褲子要回來。望見褲子我們高興的跳了起來,搶過褲子趕快穿上,“真是猴子瞬間變成人,喜出望外"三牛說班主任要我們在全班檢討。“檢討就檢討,總比光屁股讓女生看到好得多”大家最后還是開心的笑了!感謝班主任沒把事做絕,否則回家準讓老爸把光屁股打的開花。澇池就是兒時海,翻江踏浪任我行,不慎撞見龍王爺,叫我哪吒怎身手。
我們村叫溝南。據傳是洪武年間由山西老槐樹移民而成,至少有五六百年的歷史。那時有楊姓弟兄三個來到白水縣,老大先來到我們村北一溝之隔的先進村,可能來的最早所以叫先進村。老二隨即在先進村南邊一溝之隔的我村落戶,所以我村叫溝南村。因為明朝大遷為防宗族形成新勢力,不能同村,同片不能過三,老三只好遷到劉家卓,所以劉家卓楊姓和先進,溝南同宗同祖,聽父親講過去清明節溝南,劉家卓楊姓都同聚先進村共奠同祖,那時有影子(畫著歷代祖先影相一塊布),還有影旗,浩浩蕩蕩,熱鬧非凡。言歸正傳,據父親講溝南村最早都住在底家槐溝畔的土窯洞,那時大概只有三十來戶人,還有一個觀音廟,廟中觀音像旁邊有一神礱,里面有一個泥塑的孫悟空。每當天大旱時,人們就把孫大圣抬到烈日下暴曬,大圣曬得難受,就會降雨,據說特別管用。我們小時候也經常在底家槐玩,印象最深的是底家槐有個女癱子,她兩條腿不能動,靠兩只手爬行,篷頭圬面,我們玩的開心時,她就神不只鬼不覺爬來助熱鬧,并哇哩哇啦傻笑,大伙嚇的亂跑。常常就撞到一個長胡子爺爺腿上,爺爺一把抓住我胳膊,兩手把我頭一夾,向上一提“叫爺撥個蘿卜",我兩個小腿在空中亂蹬叫嚷著,兩腳剛著地,一只粗糙的大手卻伸到我開襠褲把我那小玩藝一拉,順手一松"讓爺爺再放個羞羞(小麻雀意思)"我被撓的哇哇亂叫,這才掙脫魔掌。所以我每次去底家槐總有些膽怯。
我家住村東頭,莊子面南而居,大門前面正對碾麥場,視野很開闊,直望去有一個尖尖的土塔,孤孤地呆在南溝畔,據說是古人補風水用的。門口東邊有一古老戲樓,這戲樓老得連百歲的家父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建的。說到風水沒人不佩服,溝南總是出人才,而一溝之望的北乾很少出人才,北乾人很納悶,北乾人站在溝畔細望溝南,望到的最宏大建筑就是這戲樓。于是北乾人認為是溝南的戲樓把他們的風水壓住了,所以北乾人多年干啥都沒戲!后來他們全村人集資修了一個大戲樓,比我們大幾倍。誰知經此折騰,不但沒出人,反而村中老出禍事。再后來又把戲樓抬高了幾次,每抬高一次,溝南就出一人才。北乾人干脆不再折騰。這不前幾年白水縣七個常委有兩個就是溝南人。北乾人終于服了,溝南真是人杰地靈。溝南戲樓兩邊還有兩棵高聳入云的箭桿楊樹。每年揚麥時父親總要把頭仰得高高的從楊稍葉看風向。這穿天楊也把我的目光常常引向藍天,那時的天比海還籃,藍得讓人暇想。走進我家大門左手是豬圈,沿豬圈向里排著五間漂亮的湘房,湘房前有50公分的石砌臺級。臺級在雨櫞內,下再大的雨湘房間穿行都不淋雨。窗戶都有木刻精制的花格,院子中間有一筆直高大的梧桐樹,每年夏天我們都在樹下乘涼。最里面有東西兩個下地窯,出了西窯有后門,門后有一小園,園的西南角有一高大椿樹,東北角有一小土坡通向我家后花園,花園直徑大概四十多米被土墻圍成個圓形,聽父講這是我舉人爺當年修的,這里是我子妹小時的樂圓,右手一個遮天大梨樹象將軍一樣守護著這一片樂士,它結的金黃雞腿梨水甜可口,想起那味至今口流涎水。園的正中有三棵梅子樹,我們常在此樹下納涼吃梅玩耍!西邊墻底有幾顆棗樹,結的棗脆甜可口,我們叫它馬蓮棗!東北角有口水窖,窖口墻底有二棵柘榴樹,母親最愛吃這柘榴,其余地塊種有蔬菜或為雜草覆蓋,北墻開有柵欄門直通向北溝方向!每年冬天我們都會在此捉麻雀,用根小木棒支著我家那個大塞子,木棒上拴根繩子,塞子下面撒點谷子,就等幾只麻雀吃谷子時拉繩子準能扣住麻雀!抓住麻雀我們會喂我家花貓,我們把麻雀拴在花貓的尾根,花貓使盡渾身力氣也夠不著,我們在旁邊歡呼貓的各種雜技動作,直到花貓累得不動時我們剪斷繩子讓它吃到最美的大餐!
我還有兵器庫,在我家草房架板上有我十八般兵器,有竹板和繩子彎成的弓箭,有Y形樹枝做成的彈弓,有自行車鏈子做的火槍,有鐵絲彎方形中間用皮筋和木棒絞成的土地雷,有玉米桿釘成的沖鋒槍,有木頭削成的手榴彈,有用鐵罐頭盒打孔放木炭系繩子做成的風火輪,還有用馬糞和泥巴攝成的手雷…等等!幾乎每天吃過晚飯我們就開始打仗,經常打得全身掛彩,但從來沒出大爛子。星期天我們還玩過家家,有一次因玩的過于專心,我競從磚瓦窯上倒退下去,摔斷了一條胳膊!我們還滾鐵環,拿洋兒,摔尿泥,打棒棒,踢杠子,摔四角,過圈子…無法列盡!這些都大家玩,不像當今的小孩一個人玩冷冰的玩俱,真沒意思,越玩越孤獨!我遺憾我們那些‘非遺財產'將隨著我們的離去而消亡,那是一代人快樂的童年!
陰云密布,幾個小伙伴在戲臺上玩抽王八游戲,臉上貼滿了白紙條,甚是滑稽!“唉,今晚咱們有行動!"
“啥行動?"幾個小腦袋擠成一團問。
“偷西瓜!今天云很密,晚上肯定沒有月光。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如此這般那般地分析了形勢!大家拉完抅就向寨子城方向移動。
此時天已漸黑,很快就黑得不見五指,我帶著三五個伙伴神不知鬼不覺地向目的地進發。我們幾個溜到一個高埝下,埝大概高兩米左右,我把二娃的肩一拍,二娃立馬蹲下,我踩上他的肩,他一站就把我拱起來,剛好露出胸,我遠遠望去瓜棚看夜的沒動靜,我兩手一撐就爬進瓜地,就此這般我們幾個都爬上瓜地,只有二牛一人在埝下準備接瓜。我在前蠕動著,摸著,輕敲著瓜判斷生熟,一個,二個,三個西瓜一個個被傳遞到埝邊滾下,二牛用張開的襖接住。“誰?"突然瓜棚里走出一個瘦高個男人喊了一聲,噙著一根煙,煙光一閃一閃的徑直向我們這邊走來,大家嚇的得臉都埋到地里不敢動,突然聽到滴滴噠噠的小便聲,大家才算松了口氣。原來哪家伙是詐我們!幸虧我們幾個是慣犯,心里素質不錯,要是有個新手,這下可能就要暴露,后果不堪設想!“誰敢偷瓜,我就剁誰的手”那家伙罵罵咧咧提起褲子向瓜棚退去!等好長一會兒沒動靜,我喊了聲“撤!"刷!刷!刷一個象野貓迅速跳到埝下,二牛嚇得躲的遠遠的,仔細一聽是自己人才挨過來。這時饑渴難耐,摔開西瓜,胡亂吃開,響聲可能驚動了黑子“叫你幾個瞎慫偷瓜!"一聲怒唬幾個土圪垯就砸到我們頭上,我說“跑!"說是遲那是快,我一個箭步就跳下一個高埝,后面一個一個象鱉跳崖,“撲嗵,撲嗵“向下跳!連跳了幾個埝聽到后面沒有動靜大家才松了口氣,幸好大伙伸手敏捷,沒有一個俘虜!這時月亮從云縫探了一下頭,似乎在嘲笑我們!嗬!我們一對視,個個象個土猴,滿臉滑稽象,大家憋著嘴都笑了!油詩云:
四十年前我童年
肚子填飽也很難
兒童心里卻無煩
尿泥四角都能玩
迷藏家家總不閑
母親喚兒尋不見
原來樹上掏鳥蛋
曰出月落褲襠爛
罰站罰跪都不怨
明日照樣墻頭站
教室課堂不見面
池塘玩的水花濺
偷雞摸狗驢騎便
腿斷皮爛家常飯
整天都裝英雄漢
多姿童年真燦爛
管它世事怎樣變
搗蛋少年夢常見
夏日的夜晚屋內悶熱難耐,大伙三三兩兩在樹下納涼,有幾老者給大家講故事,故事多為二類:土匪類,鬼怪類。
聽父親講,白水境內最大的土匪叫楊謀子,據傳當時楊匪本是靖國軍郭堅部下,由于郭堅被馮玉祥誘殺,楊即落草為匪。楊謀子是白水大楊人,一米八幾的高個,濃眉大眼,蹲時膝過頭頂,平時走路拖著鞋,一般人都跟不上,他一但拉上鞋走路如飛,他雙手提槍,百發百中,輕輕一躍能上三米墻頭,在墻頭奔跑如貓,瞬間無影!一次楊謀子帶隊路過一個小村,有幾個土匪掉隊,被該村的幾個壯年搶了個精光,楊謀子得知此事后大怒“老子半輩子搶人,還沒遇到趕搶老子的"。于是當晚他就帶了成百土匪血洗了該村,村中男女老少一個不留地殺掉,連小孩統統摔死,其手斷殘忍令人發指!從那以后其惡名大振。白老人多年嚇小孩"別哭!再哭楊謀子就來啦"據說特管用一一立止!
鬼是靈魂的產物!在我們家鄉每次埋完人的第一個黃昏,死者的子女要去墳地“打怕怕”,因為死者被埋荒郊野外第一晚,人生地不熟,特別是那些野鬼會欺負和凌辱死者,子女就是為死者撐撐腰,壯壯膽,安慰安慰死者,子女們會在沿徒的路上插許多白色小紙旗。死者如果被惡鬼追得走徒無路時,就可以躲到白旗下面,其他野鬼就不敢來,因為這是子女為死者占的地盤。我婆去世后葬在南溝,埋完人的那天,天剛黑我們子妹幾個就隨父穿白戴孝去給她"打怕怕",父親在前面提個荊條籠,籠邊插一個搖錢樹白紙旗,籠里邊放著燒紙錢和奠品,我們把一個個白旗插在路邊的墻上,地上等穴口,繞過戲臺子和澇池,一個急拐下坡就到墳地,我們隨父在婆墳前跪著燒完紙錢撒上供品,父親說"媽你安息吧!"。然后我們就隨父向回走,誰都不許說話,這是規矩,要不就會把鬼魂引入家中,夜幕下,兩邊白旗幽幽飄展,身后野草隨風瑟瑟作響,高臺上的柏樹象黑色的幽靈注視著我們,我走在最后,起初還算鎮定,但越走越害怕,后面有響動又不敢回頭看,據說如果你回頭就會看到墳前亂鬼跳僵尸舞,青臉獠牙,吐紅舌,吊白眼,…一般人會下的半死,甚至把自個魂丟到野外。突有夜鳥從樹上飛過,嚇的我一下子竄到最前面,其他幾個也往前猛走,只有父親在后駝著背壓陣!回到家,我把大門拴"哐珰"一關,嚇得半死的我們才開始說話。父親沒說話拿起他的煙袋蹲在窯門前抽著煙,眼神里盡是憂傷和迷茫!月牙彎著腰注視大地發生的一切,奇怪人間發生著什么。我們幾個呆在坑上低聲談著有關鬼的故事漸入夢香,有道是"天外神仙地下鬼,人間煙火陰間魂,生死本來有定數,何必憂生患死求長生?"
瞎子的故事,村東頭有戶人家只有二口人,兒子叫早娃,是個瞎子,聽名字可能是個早產兒,早娃那時大約五十歲左右,他媽大他大概三十來歲。母子相依為命,艱難度日。早娃最擅長是挑水,他脖子上套一個寬約十公分的肩墊,肩墊材質和厚度象鞋墊,是當年挑夫常用來護肩的,但早娃的肩墊似乎是他每天必穿的衣服,也好象他的商標一一我隨時準備為你挑東西。早娃幾乎不會說話,但有人叫他干活時,他會說“行!”那聲音好象從老牛的喉嚨發出!母親經常讓早娃給我家挑水,“早娃叔!”我對坐在石頭的早娃說,"挑水“他說“行!”于是我拉著他的探路棒,他握他的扁擔來到我家門口,我把水筒掛在扁擔兩頭,就向北溝泉子出發,我拉著探路棒時跑時走,早娃也時跑時走,節奏和我保持幾近一致,肩上的擔子也好象粘在身上穩如泰山。到了泉水邊,我說聲“到了!"然后松開他的探路棒,他用他的探路棒小心丫丫地敲著掃著地面。當探到水源時他打起幾個水花,然后腰一彎右手握筒系順水一掃,腰一直一筒水上岸,然后左手一掃又一筒水上擔,兩筒水不著地他轉過身說了聲“走"!于是我拾起他的探路棒向回走去,我象牽一頭老牛喘著粗氣向坡的盡頭艱難地走去,除了他換肩時停頓一下幾乎一路腳步未停過,他真象一頭不知疲倦的牛啊!擔完水母親給了早娃兩個饃,早娃笑著走了。后來多年過去,早娃已駝背了許多,只能挑一些輕東西混點吃的,早娃媽已九十多還在地種地干活,成了當時村里最長壽的老人!人們都說她不放心早娃一個人在世上,果不其然,在她九十四歲那年,早娃得了一場大病溘然長逝,三個月后她也撒手人寰!全釋了母性的偉大!黑暗伴孤獨,老母護瞎兒,辛苦累如牛,風雨化人生!
說起瞎子不免話長,那時我村共有3個瞎子,而且都出在我們二隊,剩下一個叫拴娃,另個叫紅印。拴娃小時也是個調皮搗蛋鬼,48年胡宗南的十七師從延安潰逃時,在洛河渡口周圍丟下許多炮彈,拴娃那年大概不到十三歲。他領著五,六個伙伴撿回一個炮彈。“咱們放個土衛星"拴娃笑著說。你們拾些石頭瓦塊,再抱些麥草,很快炮彈直直的被架在石塊上,正象待發的長征五號火箭,周圍圍滿麥草,幾個小孩躲在埝下偷瞧著,只見拴娃劃著火柴,火苗在炮彈四周亂竄,但那炮彈渾然不動!“寶兒!再抱些麥桿,快點!"拴娃命令到。寶兒象猴子一樣很快把麥草灑到炮彈四周,跪在地上整理著,拴娃爬在地上吹火,只聽"轟的一聲雷響"炮彈就地爆炸,寶兒血肉橫飛,拴娃大叫聲"媽呀!"暈倒在地。躲在埝下的幾個小斯捂著耳朵向回跑去!寶兒死了,拴娃瞎了!再說紅印本來也是個帥小伙,新婚洞房夜面對漂亮的新娘干那事沒剎處,不知殺了幾次回馬槍,弄得虛汗大流,口干舌燥端了一碗冷水喝下,頓時渾身打顫,冷汗如雨,當下就暈倒在床不起!隨后大病一場,下邊那玩藝再也硬不起來,漂亮媳婦也離他而去,連氣帶病紅印也瞎了!這真是:紅顏美女賞心藥,癡心男兒拿命上,巫山云雨陽散盡,終生無光更無情!說到這紅印,他還有個弟叫紅寶和一個妹叫紅梅。紅寶30多歲了因為紅印的影響找不下媳婦,老人就求媒婆給娃說個媳,媒婆托著下巴說“北乾道有一個女的,可是那女孩也有一個哥找不下對象,只是那男孩有點傻…,不知你老是否愿意用紅梅換親,只要你通意,這事百分能成。老人撓了撓頭咬著嘴唇說"行!老頭回到家把紅梅叫到窯里“達!有啥事?"。望著女兒水汪汪的大眼“沒…沒多大事"老頭結結巴巴說。"達!有啥事你只管直說,女兒一定照辦!"“你看我今年都七十多了,而你大哥就那樣了,你紅寶哥都31了還沒媳婦,達想孫子,咱老楊家總不斷了根!"隨后把媒婆這般那般的話一五一十對紅梅講了!紅梅吧啦著眼淚說“你讓我再想想!"。紅梅低著頭回到前房。“唉…"老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后來紅寶如愿取了新媳婦,不久楊老漢也抱上了孫子。可憐的紅梅那天出嫁時,楊老漢無臉面對傻女婿。就沒參加女兒的婚禮,只是叫紅寶應敷了一下。紅寶羞的沒參加完婚宴就溜回了家。幾天都沒臉出門。后來聽人說紅梅跳水窖自殺了,留下一個紙條:紅寶哥你和嫂子好好過,達和紅印哥就依靠你一個人了,只要咱家好,我紅梅九泉之下也就安息!
盛夏知了的叫聲讓人心煩,戲臺前的兩顆箭桿楊直插云端,兩邊墻上紅漆對聯寫著:風吹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好熱的天,走咱們到東河涼快涼快!"“好!好!"幾個鐵桿異口同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家先回家弄點干糧,約好在東頭出發。因為是遠征,家里肯定擔心不讓去,我們就來個將在外不由帥,先斬后奏!“二牛叫你妹中午再把咱去東河的風放出去,免得大人著急!”我按排好一切。一隊人一溜煙就消失了。我們掠過寨子城,飛下東底坡,直奔東河。開闊的兩山夾川忽然收窄,隱隱約約聽道水流聲,就近一看,只見西山腳下一股清泉從亂石咕咕而出,這就是東河的源頭。我們迫不急待地爬下吸水,好甘甜的水,那水很快浸透全身毛孔,那個爽勁真叫人終生難忘!我喝得打了個涼夠直起身來,只見二牛屁股掘得老高還滋漉,滋漉喝水,半邊屁股都露出來不顧,“啪!"的一聲我打了下去“看你慫樣,象個母狗!"二牛一頭撲到水里哇哇大叫,我轉身跑向扁擔路,二牛帶著小伙伴向我追來!扁擔路顧名思義路只有扁擔寬的窄路,它懸在西山的半腰一直綿延到東河盡頭!正如魯迅先生那句"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這條路就是多年人硬踏出來的。山下溪流不斷溶入沿途的泉水,嘩啦啦向遠方奔去,這是大自然的歌聲。走著走著前面一塊巨石擋住我們去路。“天賜良機,咱們發雷石吧!"我們幾個齊用力硬是把那巨石推下山,那滾石連跳帶踫飛向山下,那聲音象響悶雷!我們來到一個大山凹,一股花香撲鼻而來,一塊席片大的平地上撒滿了不知名的小黃花,大伙立馬躺在這塊花毯上休息,順便拿出干糧互換著吃,你給我一個饃,我給你一個熟紅薯,即使都是紅薯也互換,正應了那句老話:飯總是別人家的香,當然媳婦更是別人家的漂亮!我們躺在花叢中,仰望被大山裁剪過的籃天白云,如美麗的絲帶在空中飛舞,突然幾只紅嘴鳥嘰嘰喳喳從我們頭頂飛過,長長的尾巴上的花紋如鳳凰般奪目,不!這就是我們東河的鳳凰,是這窮山溝飛出的金鳳凰,他們守護著這寂寞的大山,守護著這潺潺的流水,守護著我們飛向遠方的夢想!我們對著大山喊"我愛你!"大山也回答"我愛你!我愛你"。我們喊“你是壞蛋!"從遠方傳來"你是壞蛋!你是壞蛋!你是壞蛋!"回聲不斷。這就是大自然,更是生活,你對他笑,他回應你更多的快樂,你對他哭,他回應你更多的憂傷,你怒罵他,他回應你更多的煩燥!生活總是放大著你的優缺點。一陣山風吹過,太陽已垂西山“快走!"我們做最后的沖刺!扁擔路已向下傾斜,下面是杏林,雖然杏果飄香的季節已過,但綠葉在烈日下更讓我們渴望,我們象猴子下山很塊鉆入杏林,“呵!好涼爽!好美!"杏葉透亮如綠寶石撒滿天空,嘩嘩的東河水在腳下伴奏,林鳥在杏林歌唱,青山將我們擁入懷抱。真乃人間仙境!“快!快!螃蟹!"三娃在石頭下摸到一個大螃蟹。“好香啊!”他撕了個螃蟹大鉗子在口里嚼著,涎水從口角掉著線。大家一看有肉吃,發瘋似的在石下亂摸,個個都有戰利品“媽呀!真好吃!"二牛叫著。拐過一個大彎一塊掩石橫在河道上,大家鉆到巨石下乘涼,忽見魚兒在水中穿梭,再仔細看這魚兒唇下有長長的兩根龍須,啊!原來是泥鰍,大伙爬在石沿抓泥鰍,抓泥鰍談何容易,即使抓住也滑溜掉大家甚是懊惱。“看我的!"二狗從腰里撥出他的鏈子槍,把前面兩節往傍一扮,拿了根火柴尾部往前一壓,合回鏈節,把皮筋鐵絲槍栓往后一拉“啪!"一聲射向水中大泥鰍,可由于折射的緣故,二狗平時百發百中的槍法失靈了。"算了算了!你們折些柳條來,我想辦法!"我命令到。大家拿來柳條,我編成一個小籠放入水中,兩只泥鰍游進我的埋伏圍,我把籠一提!呵一下就捉到兩只大泥鰍!如此這般我們不一會兒就捉到一堆泥鰍!大家拿著來之不易的戰利品,來到一塊大石床下,找了一塊薄石片架在空中,把泥鰍放在石板上,下面用火燒起,一會兒泥鰍就滋滋冒氣,大家搶著撕吃這美味。“真油鮮!"二娃大叫。就這樣三下五除二,不一會兒功夫,泥鰍都下了肚!再一看大伙個個兩眼放光,精神抖擻,這泥鰍真是大補藥!吃泥鰍變泥鰍,大家如泥鰍沿石板路滑下去,不遠處水聲突大,原來是一個斷巖瀑布,瀑布下是小水壇。我三七二十一脫光衣服攀下巖,瀑布從我頭上傾瀉而下,夏日的暑氣一掃而光。伙伴們如法炮制,個個象水中的泥鰍戲戲著,多年的身塵隨水而去,這是天上的圣水,更是東河我們的圣水,她不但能洗凈身體,更能凈化靈魂!好久好久我們才上了岸,我們躲在一塊曬得熱乎的巨石上,就象剛才我們把泥鰍放到石板上一樣,懶洋洋說笑著,我想著我們這白嫩的身子會不會引來仙女把我們吃了!瞧望遠去的東河,她清澈透明,咯咯歡笑奔向那混厚的洛河,就象少女撲到男人的胸懷,她帶著我們的童年,帶著我們的夢想向大海飛流而去!正所謂:
山泉聚成東河水
扁擔路上撒盡樂
少年不知世事艱
歸道黃河方才醒
潺潺流水寄我情
巍巍青山鑄我志
愿化白云朵朵游
不做皇帝宮中囚
快樂是苦難的兄弟,父親本來當年是縣財糧科的科長,當時省上給縣上發了三輛自行車,讓父親管著,新來的縣委彌書記借了一輛,可一個多月不還,父親促要了幾次,就此事彌書記記恨在心,有一次在辦公室外聽到彌書記大罵“他楊××算啥東西,我彌振國槍林彈雨打下的江山,騎個自行車還用看他的臉!"
不久就把父親調離財糧科,讓父親到鄉鎮教書,母親本來在縣百貨公司工作,也被株連到鄉鎮工作,不久文化大革命全面展開,父親被莫須有的罪名定為右派分子發配到馬欄牢改達四年之久!出獄后就回到老家種地!養牛,拉水毛,看果園,修水庫等等吃盡農村勞苦!經此磨難父親性格大變,一個文雅的人變得粗爆不堪,我因為搗蛋就成了父親的出氣桶,幾乎每周得挨打,而且每次被打得很殘,不是母親營救我可能早已一命嗚呼了!一次開批斗大會,依革委要求父親用報紙給自糊了個高冒子,上面還用毛筆寫上“右派分子",先在戲臺前低頭站了一個多小時,紅衛兵批到激烈時,就把父親的頭壓得很低很低,幾乎挨住腳。批完后讓父親提了一個鑼,一走一敲一喊“我是右派分子楊xx,罪該萬死!”每當此時母親只能在家以淚洗面,母親經常對我們幾個說,不是為娃她早都想死!在我記憶里母親每天晚上都在油火下為我們縫補衣服,經常都借米面為我們作飯,母親為了她的兒女把不求的人都求了,把忍無可忍的事都硬忍了。苦難使母親在我們心中變得更加偉大,生活本來多磨難,歷史更是戲弄人!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瞬夕福!我小時號稱骨折王,吃軟柿從樹上摔骨折,爬紅苕窯口玩掉窖底骨折,玩家家掉下磚窯骨折等等有記憶的不下五次。可最后一次骨折差點丟了命,記得那是麥子剛收完的一天下午,我們三朋五友去給豬割草,來到杏溝凹,溝棱邊上斜長著一個杏樹,此時杏子早已下市,可那枝條的遠端竟長著一個黃杏,那年月只要看到吃的不管怎樣都要弄到手,我象猴子很快竄到樹上,眼看就要夠到杏子,“咔嚓"我一聲,樹枝斷了,我只覺在空不只翻了多少個跟頭,最后重重地摔到溝底,幸虧兩手先著地,幸虧下面地是剛犁過軟土,一個狗吃屎我頭也插入土中,之后便失去知覺,等我醒來已躺在坑上,兩個胳膊骨折,頭幾乎不能動,一動就天旋地轉嘔吐不止,到醫院診斷為嚴重腦震蕩!此后我記性大減,得了嚴重的恐高癥,一年后又得了急性闌尾炎,可父親硬是用中醫給我看將近二個月,后來我高燒不退,滴水不進,父親才被迫送我到縣醫院,手術整整做3個多小時,腸子已壞死被切了一大截,濃抽了幾瓶子,因麻藥過量我三天才醒過來!住了一個月院我下床走路不能自持,明知前面是墻就硬是往上撞!回到老家躺坑不起,后來傷口又化膿,膿流不止,村醫用一種叫“紅升丹"的藥灌入膿口,傷口才慢慢愈合,后來我才知道所謂“紅升丹"就是烤干的紅汞,所以我自稱自已是“水銀人"。三個月后雖能蹣跚走路,但人不能靜立,只要靜站幾分鐘就暈倒!至此我幾無記性,性情大變!我常安慰自已“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童年是夢幻的年代,不管生活怎樣折騰過我,但我心中最美的風景永遠在童年,因為那時的我才是純真的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玩就玩!那是最灑脫的年代,沒有世俗的嘲弄,沒有生活的重負,沒有攀比,沒有貴賤…回望人生,好風景總是遠去!
萬年修得來世行
感恩天地承我身
不管世事多滄桑
要留真情在人間!
<<來>>
一顆流星跌落到大地
擊燃那棵梧桐樹
青煙過后的灰燼
化為成群螢火蟲
翻飛的蟲光流星飛舞
是天?是地?是星?是蟲?
沒有人說得清
就這樣,我來到塵世!
<<活>>
御風而動
隨水而流
浴光而長
育情而生
總以為人生會更好
奮斗奮斗
猛回頭
茫茫苦海望無涯
失落失落
人生無燈塔!
《老》
跨步蹬圓球
頭頂滾明月
手撒滿天星
是非流江河
意志煉成山
心似紅日掛在天
情如細雨洗梅花
思緒積風
往事如云
一聲驚雷
終生化為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