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是老祖宗從平常煙熏火燎的日子里摸索出來的生活經驗,或者是生活的學問吧。反正都是些俗事小事。但是不管你的學問大小,社會地位高低貴賤,誰都離不開這些芝麻綠豆般的生活瑣事。
從前祖母在世的時候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卡(qia)碓推磨為了嘴。碓和磨都是老祖宗們發明的神器。在我的少年時期都用到過。下午放學回來,祖母端出一小瓢金燦燦的黃豆,一邊往我手里塞,一邊說著好話:“好孩子聽話哈,上你大娘家卡點黃豆面晚上做三合一吃哈?!泵鎸χ^發銀白,滿臉慈祥的祖母,你就算心里有萬般不愿,也無法說出一個不字。只能把一腔怨氣發泄到卡碓上了。正中祖母下懷啦哈哈。
碓是個木頭做的物件,身子長長的,很像一條大魚,魚尾巴正好放上兩只腳,尾巴底下是個半圓的坑,比如杠桿的一頭,用力踏一下,魚頭就會高高的翹起來。魚頭的下頜榫了根小搟面杖一樣的橛子,橛子頭上包了塊鐵皮,橛子杵進一塊用石頭鏨出來的石臼里。把石臼里填上糧食,腳踩在魚尾巴上一起一落的用力,魚下頜上的橛子就會隨著魚身子一起一落,慢慢把石臼里的糧食搗成碎末。
對了,課本上叫做舂米,我們這里叫做卡(qia)碓。祖母說,從前的人家人口多,人多嘴多吃的就多,全指著卡碓推磨磨糧食做吃食,推磨卡碓都是媳婦們干的活。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飯呢,媳婦們就要起早睡晚的勞作。想一想早年的女人那雙尖尖的小辣椒一樣的腳,怎么能承受的住這么繁重的苦力啊。怪不得西漢冷宮里的戚夫人吟哦出那么悲苦的詞曲,就連李太白的鄰居大嫂都讓詩人起了惻隱之心啦。
而今古老的碓和磨早已被電動磨粉機所取代,要想一睹原始神器的芳容都要去博物館里了。民以食為天。自古至今人們都在為了一張嘴巴奔忙。溫飽才能思淫欲。先把吃穿的問題解決了再去想別的事情吧。
但是,看看這七件事里是不是還少了個菜呢?青菜可是廚娘們每日必不可少的食材。也許是祖先們的菜園豐盛,不用去操心菜的問題,沒有把青菜算在每日必需的要事里。而如今可是頭等大事哩。飯菜飯菜,沒有菜就沒法吃飯。所以,每天的買菜就是不可缺少的項目。
如今買菜也是很有學問的,看看朋友圈里那些愛心切切的鏈接分享,這種不能吃,那種有毒素,哪里還有能吃的東西呢。一路看下來簡直是個懵啊。不吃反季節蔬菜嗎?自從農業白色革命以來,一年四季的飯桌上就習慣了五顏六色的菜肴,再有現代發達的交通網絡,天南海北的食材,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怕蔬菜水果的化肥農藥殘留嗎?哪一種果蔬不是化肥農藥喂起來的呢。還有家畜家禽,剛長了四五個月就上了飯桌,不用生長素長得恁快?前些日子看了個漫畫,一頭豬陰險的說道:聽說有人要喝我的骨頭湯補鈣?我特么自己都缺鈣呢。買啥吃啥吧,把身體練成金剛不壞之身。
我在果蔬超市里倘佯,貨架上各色果蔬琳瑯滿目。正無所適從間,聽見兩個店員聊天,一個說:剛才那個大姐人真好哈。另一個說:是啊,是很好啊。人家對咱好,咱也對人家好,價格都按最低的算。我就想,瞧瞧人家這生意做的多活絡,這是拉下老客戶呢。一個買肉的老大媽和賣肉的姑娘嘮嗑,姑娘說:大媽,以后買肉認準品牌,別去某某店里去買,那是水肉,不好吃。大媽一邊應著,邊帶著中意的肉肉心滿意足的離去。我又在想,瞧瞧人家小姑娘,云淡風輕的就籠絡下了一個主顧。
要說這人心就是個潘多拉的盒子,一經打開,那些小心眼便紛紛揚揚的四處翻騰,想往回收卻也不那么容易。但是,且慢,剛才那老板和店員說的什么來著?說的是價格吧?原來這蔬菜水果的價格還是浮動的???我一直認為大家都在享受一樣的待遇呢。心下猛然一緊,想起了幾天前一元錢引發的血案,頓覺胳膊上汗毛陡立,脊溝里濕漉漉的涼了一片。暗自慶幸自己精神還屬正常之列,悄悄往四下瞥了兩眼,還好,其他顧客也都正常。偷偷擦了把汗津津的額頭,趕緊摸上幾顆綠葉菜,付款,回家。且喝口茶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