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十歲的時候,在想著把吉他練好,然后上街賣唱,走遍中國的每一個連線都沒有的小城市。帶著一臉的滄桑,還有那因為抽煙已經壞掉的嗓子,去參加同學聚會。只要我一出聲,所有人都閉嘴。我不告訴你們我經歷過什么,只是用歌聲告訴你們老子過得很爽,你們都是傻逼。
要配一臺MacBook?Pro,用Key?note做出顛覆世界的、無與倫比的、堪比電影的幻燈片,加入一個創業團隊,用我的暴力美學,配合著從老羅那抄來的段子,下面坐著的投資人都是土鱉,騙來他們的錢,然后一輪二輪新三板。
噢再配一臺xps?13,出門寫作都靠它??恐约呵懊娑晟锻嬉鈨憾紱]有的生活經歷,寫一本隨筆,兩本雜文,三本小說,?分分鐘秒韓寒,單本銷量超兩百萬,躋身中國作家富豪榜前五名,之所以不是第一,是因為要給作協那幫老家伙留點面子,筆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陳鄉。
女生都不用追的。哥有長相,有志向,資源和錢都只是時間問題。還專情,為了愛情付出一切,分分鐘燃燒自己。每天換個不一樣的,一個月都不帶重樣,哪有時間去追啊,大家都很忙。
但是今天我二十一歲,連一個F和弦的轉換都有問題,想分期買一個蘋果電腦卻連首付都沒有,Key?note也是剛學,做出來的東西我自己看了都臉紅。寫出來的東西也是垃圾,但我又不想讓他們無人問津,想盡辦法在各個網站或者公眾號上發表,以此博得一些贊美來滿足我怎么也抑制不了的虛榮心。
從前我總覺得那么慌張干嘛,該來的會來,但是今天我二十一歲,一事無成。
我二十歲的時候,在想著要做一個成熟的人,把老娘老弟照顧好,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個家。要做一個認真的人,把我手頭該做的事給做好,在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上發力。還得是個國際化的人,掌握三門外語,進外企,歐亞大陸來回跑,儼然一個空中飛人。
二十歲的時候,我對于很多事情,都抱著一輩子的態度,說一些永遠和未來的故事。
但是今天我二十一歲,我對于當年那些自認為重要的、偉大的、無畏的事情,如今都不是很關心。
現在,我覺得賣唱不重要,吉他不用彈多好,我做的再好,總有人比我更好。吉他是陪伴我,為我排解寂寞的一個伙伴。
我參加過一些同學聚會,在一些小飯館里點一桌菜,三杯下肚,菜過五味,學著大人說一些假大空,贊美友誼,就不知道再扯什么了。這個時候如果我再拿把吉他上去唱歌,如果我還唱動情了,那用傻逼來形容也不是不可以。
努力地去戒除一切浮躁的習慣,包括卸掉所有的資訊類應用。想要和這個世界保持同步太難了,他的變化是如此之快,你根本來不及下載。
放棄所有讓我疲憊的關系。也許這些關系在一些時空里曾經帶給我一些美麗的幻想,但他們不屬于我。少了誰,我的人生,其實都一樣。
我甚至對異性沒興趣,努力地裝做沒有興趣。我先得把自己給活明白了,把身邊人和家人照顧好。更有趣、胸更大的女朋友,五年以后再找。
上半年的時候,我和朋友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叫陳粒的歌手,非常喜歡。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我至少聽過五個人對我說,他發現了一個小眾歌手,叫陳粒。我嘴上應著,嗯,我也很喜歡她。心里在想:X的,陳粒是我這一年知道的最大眾的歌手。
就是這樣,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同質化,越來越一樣了。在一個毫無個性卻喜歡標榜個性的時代里,這樣的事情似乎不可避免。
但是這件事情讓我感到慌張。
不,我不是說自己有多么不一樣。而是我確實見過一些人,他們比我資源優厚,比我沉,比我聰明,比我努力,比我帥。他們看上去和誰都不一樣。以前我覺得這樣的人鳳毛麟角,現在發現遍地都是。
想想挺可怕的,僅僅一年而已。
我這個人,一直很向往簡單的生活,就是一個事,做到極致。我今年二十一歲,生活圈子越來越窄。朋友越來越固定,越來越少。越來越明白自己的選擇,以及這樣選擇的原因。一切都在向我盼望的方向去改變。
樸樹講過一個故事:某人善畫竹,名滿天下。可他的老師對他說,你尚未入門。問:如何得入。答:要在心里覺得你就是竹子。其人乃去,終日站在竹林中。風起,竹搖,其人亦搖。如此十年過去。一日,師往探之,見其在竹林中閉目凝神,隨風搖擺。師視良久說,好了,可這還不夠,你要忘掉你是竹子這件事。又三年,師復探之,曰,汝成矣。
我也喜歡這種對待時間的態度。
二十一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