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條漸行漸遠的路,沒有回程

題記:我曾問弋霏,我們的現在會成為將來的紀念嗎?她說,不,會成為祭奠。

生活總會給我們擺出許多堂而皇之的理由,但在一番費心乏力的探求之后,生活又總是會對著我們聳聳肩,投以一聲輕松的抱歉,然后,一走了之,只留下倉皇的我們,和一個根本無法求證的偽命題。就像弋霏說的,生活本是一個虛偽的白胡子老頭,初次見面,總會給我們留下一個蒼蒼老者溫文爾雅的美好印象,一旦深入接觸,才會發現其邋遢猥瑣的本質。

當我們還年幼無知的時候,或者說,當我還年幼無知的時候,我們依舊樂于在被書店管理員呵斥并趕出書店之后,把我們大把大把的美好時光浪費于演武巷那早已生銹掉漆的破舊秋千上。那年,北方的空氣竟也一律是清新無染的,陽光也不必透過千層的迷霧,輕而易舉的就能照射到地面上,斑駁的影子也能肆意的擺出任何夸張的造型。就在我望著頭頂那方蔚藍的有些假的天空,想象著也許這世界上除了自己和弋霏,周圍所有的人都有被外星人冒名頂替的可能的時候,弋霏說,她想寫一本商業小說,關于欺騙,背叛和離別。我只是倉皇無措的聽著這些高深而遙遠的事情。我當時對這些筆畫復雜的詞匯除了前兩個大概是動詞,后一個是名詞之外,應該還沒有什么別的特定的認識。

我絕不是一個早熟的突出兒童,生活的階梯也決不允許憑借著一點小聰明便可以輕松逾越的。因此,當我真正深刻理解了那三個詞的時候,那場景卻早已成為了記憶沙海中的一顆小小的沙粒,偶爾被懷舊的風揚起,在腦中飄蕩,伴著嗚嗚的絕響。

人腦中負責記憶的面積大概是有限的,除卻被歲月侵蝕過的,被課業摧殘過的,被生活欺騙過的之外,我極力圍著雙臂,想著守護這最后一方凈土,結果當我張開手臂,卻茫然的發現,靜好不再,只剩下一片張皇的蒼白。就像弋霏曾說過的,越想保留,就越會離你而去。只是我卻沒有料想過,離去竟會如萬千抽絲般,神不知鬼不覺而迅速異常。

我不會忘記你。這是當我真正開始經歷那三個詞中的一個時,對弋霏說的。她笑著說我傻,我們離著那么近,怎么能忘記。我當時一愣,瞬間想把自己埋到塵埃里,無比羞愧的面對我充滿稚氣的天真與矯情。只是當時我還不明白,不,是我們都不明白,有些忘記,大概與距離無關。

我總是想著,初中的自己該長大了,于是學著大人刻板的口吻,寫出了一些連自己都看不懂的東西,并且洋洋得意的受到了老師的夸獎。而在今天看來,這大概恰恰是自己年幼無知的一種證明。弋霏說,寫東西,都該透著真性情,誰也騙不了誰,誰也別把誰當傻子,當你覺得把別人騙的團團轉的時候,恰恰也是在欺騙你自己。生活,就像是在欺騙背叛和殘忍的黝黑土壤中開出了一朵艷麗的花,腳踏著黑暗,卻伸向光明,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作為一個毫無立場且界限模糊的中介,肆意的玩弄著詭譎的曖昧,捉弄著原本純潔天真的世人。

我和弋霏的演武巷時代已然過去,似乎是在眼睜睜之間,一邊戲謔的嘲弄著手足無措的我,一邊從我的眼前大踏步的邁過。我曾一度執著的癡迷著一本叫做動物農場的書,弋霏邊嗑著瓜子邊對我說,我覺得你真應該去看哈利波特。我告訴她我搞不到那個系列,她二話沒說,跳下沙發,抱著一摞繪著卡通封面的書走到我面前說,借給你。緊接著,她詭異的一笑。后來我知道,她有了男友。在當年,那個把早戀看作是懸崖末路,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的時代,面對著我倉皇無比的面孔,她挑著輕松異常的調子說道,其實,談戀愛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我終究不明白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因為在她能夠完整的跟我描述完那感覺之前,一場不大不小的考驗悄然臨近了。

如果說高考是千軍萬馬所過的那根獨木橋,那中考便是到達獨木橋之前必須經過的滿是毒蛇猛獸的林子。世事之所以難料,不是因為它根本就是莫名其妙,毫無邏輯可循,只是因為我們都太天真太年輕。有時我們朝著河對岸呼喊揮臂,高興的不知所以,奔涌的流水卻早已經湮沒了我們年幼的聲音,而我們卻只會嗔怪對面的人毫無反應,不懂人情。

每個學提琴的人都盼望著自己成為帕格尼尼,每一個練鋼琴的人都渴望成為李斯特,但最終似乎絕大部分人都按部就班的走向了高中,大學,然后畢業,然后結婚,然后就是從上一輩人的手中無比虔誠的接下已經重復了上千年的生活。那些曾經的帶著濃厚范特西的夢想們不過化作了嘴邊一抹難以察覺的淺笑,流逝在了洪荒般的匆匆中。弋霏輕柔的觸碰著的琴弦,在我手中卻成為了干澀而邪惡的來源。有時候藝術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弋霏卻說,藝術,你把他當做是宿命,他卻把你當做是過客。

一切,似乎都在這噠噠的馬蹄中漸行漸遠。

你相信宿命嗎?我不信,都是騙人的。弋霏說。

我只是輕輕的笑了笑,弋霏的這句話默然中仿佛在一個無比空蕩的時空飄蕩了好遠好久,這便是答案了嗎?

不知為何,我對但丁的一句話始終耿耿于懷:人最大的悲哀便是生活在無數的愿望之中卻毫無希望。當我踏上了遠去的綠皮車,耳畔伴著轟隆轟隆的節奏,目的正是弋霏很久以前跟我描述過的那個海邊,她說,上次她并沒有去看人妖表演,覺得那簡直是對人性的一種摧殘。很久以前,她也曾說過,要是可以的話,真想去非洲看看斑馬,或者去美國看看海倫。哪個海倫?是凱勒的那個海倫?我詫異的問道。結果她笑翻了,是帕爾默的那個海倫,她說。接著她拿出了一本《九型人格》,扔給我。做做,挺準的,她是這么說的。你不是什么都不信嗎?她聽了笑了笑,人是會變的。沒錯,的確,我做完的結果就恰好驗證了她的這句話。她吃驚的看著我的結果,而后片刻又恢復了平靜,我以為你和我會是一樣的結果,但在她的語調中,我分明聽出了失落。沒錯,弋霏,人都是會變的,這是我們誰都無法改變的。

距離真的稱不上一種原因,它似乎處在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一邊挑撥著人們的敏感,一邊又考驗著人們的忠貞。其實我們本不用這樣彼此難過,不用惶恐,不用愧對,因為我們都為對方許下過一個繽紛的曾經。

當我真的行走在那片海邊,海水似乎并不像弋霏曾描述的那樣充滿文藝氣息,腳下的沙礫也似乎并不如弋霏所說的那般美好,只有那風,她說,那風,像是一個噴了薄荷香水的溫潤公子,拂在你的面上,有一種戀愛般的心動,不像西北那些狂躁的風,一個個像是打著赤膊的村夫。我只記得自己當時笑翻了,可如今,想起來,卻如同午后漫游在空氣中的塵埃,安靜而又美好,因為這樣的話,沒人在同我講第二遍,我也再不可能像當年那樣笑的無所顧忌。

我始終懷念著。人,始終生于一個起點,然后各自奔著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開始也許還能手拉著手,而后,仍然還能有說有笑,后來,卻都抿了嘴,只是招了招手,最后,放眼望去,周圍一片荒涼,我寂寞的向著遠方,招手呼喊,你能聽得見嗎?

我也不相信宿命,人生的路上,我們都是無畏的旅人,遠行是我們注定的使命。偶爾回望,想起弋霏那句話,沒錯,我們的過去已經不僅僅是現在的紀念,而是成為了一種祭奠,被深深的鐫刻在了靈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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