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第一章 毛伯的煩惱
? ? ? 二中出校門向西不足二十米,有一家餐館,餐館老板人稱毛伯,五十多歲,矮矮胖胖,留板寸頭,胳膊上疙瘩肉鼓起來像小腿肚子。
? ? 毛伯餐館開了十多年,也沒裝修,里面可以用寒酸來形容,幾排餐桌,油膩得發光,再就是幾張咿呀作響的長椅,餐館采光不足,晴天倒也罷了,一逢陰雨天,白天都要開燈。偏偏毛伯又是個節儉的人,一盞燈泡不足百瓦,加上蛛絲纏繞,開了燈也顯得昏暗。
? ? 到毛伯餐館吃飯的人大多沖著他的“紅燒豬蹄”而來,那是他的獨門絕活,豬蹄做出來,色澤金黃,肥而不膩,吃到口中,又糯又香,因此有不少常客。
? ? ? 這幾天毛伯正在鬧心,倒不并是因為生意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樓上新搬來的那戶人家。
? ? ? 毛伯是個老單身漢,餐館也就是他的家,他把餐館隔出了一塊,平日就睡在里面。以前還好,自從樓上新換了住戶后,毛伯的煩惱就來了。那家人,簡直就是神經病。
? ? 這些天天氣悶熱得不可理喻,夜深了,沒有一絲風,毛伯累了一天,疲倦得很,可是他睡不著,因為樓上發出來的吵聲。
? ? 二中前面的一長條樓房共兩層,底層是門面,租給像毛伯這樣的做點小生意,二樓出租給人住,平時人搬進搬出,到底住些什么人也不太清楚。起初毛伯以為是人家在裝修,所以會有不斷的敲打聲。本來像住在這種鴿子籠似的屋子里,只不過是求個棲身之所,誰也不會想著去裝修以求過得舒服。
? ? 但是,既然人家喜歡,自然也無法去干涉別人。于是,毛伯忍受了兩個星期的敲打聲。然后,靜了兩天,那兩天,毛伯睡得酣暢淋漓。
? ? ? ? 到了第三天,毛伯十點多才關門,洗漱完畢已快到半夜,好不容易頭挨著枕頭,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敲打聲又響了起來。毛伯直直地坐了起來,瞪著天花板,咕咕噥噥罵了半天。
? ? ? 自那以后,二樓的敲打聲到了晚上就從沒有斷過。
? ? ? 毛伯有時也想上去,想去喝問一下究竟在干什么?可是他還是忍住了,樓上樓下,吵起來總歸不好,毛伯做了十幾年生意,知道生意人最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 ? ? 可是,樓上那家人,真是發了神經病,每天晚上從十二點開始敲著釘子,一直要敲到凌晨三四點。這幢樓房早已歷史久遠,本來就十分單薄,樓上的每一次敲打聲,都像錘子敲在毛伯頭上一樣,他幾乎被弄得神經衰弱了!
? ? ? 今天一整天,生意尤其好,忙得毛伯手腳不停。到了晚上,他已經疲倦透頂,極想睡覺,樓上又“呯呯呯呯”地敲打起來。毛伯極不情愿地從床上坐起來,怒氣沖天,心里想,再忍耐兩分鐘,如果兩分鐘之內再不停止的話,他一定上樓去討個說法。
? ? ? 當他坐起來時,樓上的敲打聲停止了。
? ? ? 毛伯豎起耳朵又聽了一會兒,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睡了下去。不到一分鐘,“呯”地一聲,一把錘子砸在地板上,“嘩啦”,一大把釘子撒了下來。毛伯真的是忍無可忍了,他陡地從床上跳起來,連拖鞋都沒穿,出了門,大步朝公用樓梯走去。
? ? ? 這一長條樓房就一個樓梯,平時毛伯很少上去。
? ? ? 樓梯里燈壞了,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見,樓梯間不曉得是誰堆了些破爛家俱,毛伯不小心絆了一跤,手也蹭破了,心中越發惱怒。
? ? ? ? 找到了對應他餐館的那屋,毛伯狠狠地打門。
? ? ? 過了一會,木門開了,一個老頭子,探出頭來,不解地望著毛伯。
? ? ? 毛伯厲聲問道:“你家究竟死了多少人?要釘多少口棺材?”
? ? ? 那老頭給毛伯如此一問,不禁呆住了,他顯然不知道毛伯為何發那么大脾氣,愣在那里沒吭聲。毛伯又狠狠地問道:“你每天晚上呯呯呯呯地敲打,難道不是在釘棺材?”
? ? ? 老頭這才明白毛伯的意思,頓時臉上堆滿了歉意,連聲道:“原來是這樣,對不起,真對不起。”
? ? ? ? 毛伯見老頭態度誠懇,怒意稍稍消了幾分,他揚起粗壯的胳膊說:“我就住在樓下,十一點后我要睡覺,如果下次再讓我聽到敲打聲,就別怪我毛伯不和你講客氣了。”
? ? ? 他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看著那老頭,老頭臉上露出無可奈何之色,嘴里“哦哦”地答應著,毛伯憤然轉身,回到自己的餐館。
? ? ? 當他再次躺下之后,他的氣完全消了。他甚至有點后悔,平常他絕不是一個如此大脾氣的人,今天的震怒,讓他自己都有些想不到。
? ? ? 他心中想,還好今天出來的是個老頭,倘若是個年輕小伙,又不肯認錯,那么一吵起來,怕是會打上一場惡架。
? ? ? 毛伯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樓上果然再有沒有了聲音傳來,過了不久,他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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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二天傍晚,忽然下了一場雷陣雨,雨又急又大,二中校門前街道排水系統不暢,很快就出現了內澇。毛伯餐館前大水汪汪,出門褲腿要卷齊大腿根,毛伯知道這樣的天氣也不會有客人上門,他落得清閑,一個人搬把凳坐在門口抽煙。
? ? ? 坐了一陣,他忽然又想起昨晚的事,好奇心起:“那老頭每天晚上不停地敲打,到底在干些什么?”
? ? ? 他又想到自己那些惡狠狠的話,覺得內心不安,猛地抽了幾口煙后,心想:“去道個歉吧,誰讓他是樓上鄰居呢,順便問問他都在干什么。”
? ? ? 他打定主意,卷起褲腳,淌水出門,又一次去樓上老頭家。
? ? ? 門虛掩著,毛伯敲了敲門,沒人應他。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推開了門。
? ? 和這幢樓房所有其它的房子一樣,一廳一室,客廳空間小得可憐。除了一張桌子,幾把凳子之外,基本是空的。
? ? ? 引人注意的是,在客廳的一角,有一大堆舊報紙。
? ? 那一角,正是他樓下放床的地方,本來一堆舊報紙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但每次的敲打聲正是從他的床上方傳下來,所以他向前走過去,用腳把那一堆舊報紙拔開。
? ? 舊報紙拔開,毛伯陡然一驚,他才拔開上面一層,就看見下一層報紙上沾滿了血跡!
? ? ? 毛伯心里怦怦亂跳,他想起昨夜那老頭的樣子,總有一種神秘感,再看到報紙上那么多鮮血,怎不讓他心驚肉跳?
? ? 他又踢了一腳報紙,感到踢到了一團東西,他拔開一看,突然之間,一團血淋淋的內臟出現在眼前,毛伯不由自主地怪叫一聲,也顧上去看看老頭的臥室,慌忙從客廳退了出來,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忙忙奔下樓。到了樓下,抬頭看,雨卻停了。
? ? ? 一想到那副血淋淋的內臟,毛伯就感到不舒服,他做廚師多年,平時也沒少殺雞宰鵝,但對于血淋淋的內臟,他還是有一種厭惡感,那副內臟很小,出現在那神秘老頭的房間里,又加上每晚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毛伯不由得聯想到,那老頭可能殺了人,并且極可能是小孩。
? ? ? 毛伯第一時間想到去報警,其實桃花灘派出所距他餐館不足一里,派出所的楊所長和他的警員們偶爾也來他館子吃飯,算得上是老熟人。可是對于報警這種事,毛伯還是有點心虛,萬一弄錯了,會惹來許多麻煩。
? ? ? 正當毛伯左思右想之際,趙哥淌著水從他餐館前經過。他趕緊喊了聲:“小趙老師,來來來,幫毛伯出出主意。”
? ? ? ? ? ? ? ? ? 第二章? 沾滿鮮血的雙手
? ? 雷陣雨前,我正光著膀子在屋子里寫教案。房間又小又悶,一臺破電扇呼呼地轉著,絲毫不感到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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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陣暴雨后,悶熱的房子開始變得潮濕,水泥地板濕漉漉的,更夸張的是,墻角邊竟滲出水來。我忍不住抱怨起李校長,太不關心年輕人了,這是給人住的地嗎?
? ? ? 正惱怒間,“嘭嘭嘭”,有人敲門,我沒好氣地問了一句:“誰呀?”
? ? “高陽,是我,朱穎。”門外傳來溫柔的聲音。
? ? 聽見朱穎的聲音,我不再抱怨了,她就住在我對門,自從上次共同經歷了“第三只眼”事件后,她明顯對我有了好感,每次做了點好吃的菜,總會喊我去她房里吃。快到飯點了,難道又有美味大餐?我連忙穿上背心打開門。
? ? ? 門外,朱穎白衣白裙站著,在她身后,是一臉神秘的趙哥。
? ? ? 等趙哥講完毛伯的故事,他和朱穎都怔怔地望著我,想聽聽我的看法。
? ? ? 我沉吟片刻,說道:“毛伯說的那內臟應該不是人的內臟。”
? ? 朱穎聽我一說,松了口氣,趙哥卻反問道:“你的理由呢?”
? ? ? 我在心里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理了一遍,總感到有些地方說不通,但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充滿了怪誕。我沒有回答趙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趙哥,要不要再探一次險?”
? ? ? 趙哥一聽,雙眼放光,明顯的腎上腺激素升高,一拍大腿說:“好,去就去。”
? ? ? 朱穎在一旁弱聲說道:“高陽,我也想去看看。”
? ? ? 我伸個懶腰,哈哈笑道:“去去去,一起去。”
? ? ? 走上怪老頭住的那幢樓的樓梯,我才知道樓梯有多亂多破,樓道口到處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樓板居然是木制的,踩上去發出一種可怕的“吱呀”聲,真擔心一不小心,整個樓梯就會垮掉。
? ? ? ? 我們三人一上樓,就知道一定有什么意外事情發生了,因為走廊里許多住戶都打開了門,探頭向走廊盡頭張望。而就在走廊盡頭,則傳來怒罵聲。
? ? ? “出來,給老子出來,不然老子今天吵到天亮。”一個中年人,袒胸露背,穿著花褲衩,用力地踢著門,大聲罵著。
? ? ? 我擠到男子身后,呆了一呆,這男子踢的門,正是我們要找的老頭的住所。
? ? 旁邊有人勸他:“算了,都是鄰居,有話好好說,何必吵成這樣。”
? ? ? 那中年人還是憤憤不平,轉過身來對看熱鬧的人說:“這戶人家,簡直就有病,一到半夜就敲釘子,這些天就沒停過,真他媽的王八蛋,出來,出來!”
? ? ? 我聽男子這樣罵,知道絕沒有找錯地方,看來,老頭做的事還是引起了眾怒,我現在感興趣的是,那老頭會如何應付眼前的這種局面。
? ? 木門開了,一個老頭子,出現在門后,神色看起來十分慌張。
? ? ? 一看到老頭開門,中年人又轉過身去罵道:“你還是不是人?“
? ? ? 老頭也有些惱怒了,可能是那中年人太過壯碩,他只得強忍怒意,“同志,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 ? ? 中年人又一飛腳踢在門上,罵道:“客氣你媽個屁,你要是人,半夜三更不睡覺?就算你明天要死了,也不至于自己釘棺材吧!”
? ? ? ? 那男子又罵了一陣,還揮舞著拳頭說:“下次再讓老子聽到敲釘子的聲音,老子非揍你這個老王八不可。”
? ? ? 到了這時候,我覺得時機已到,上前拍了拍中年男子說:“差不多了,他不會再吵你睡覺了。”
? ? 那男子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木門內的老頭也以奇怪的目光望著我。
? ? ? 趙哥這時也說話了,“算了,算了,左鄰右舍的,罵幾句解解氣就行了。”
? ? 那男子見我們人多,瞪了我一眼,又咕噥了幾句,才悻悻地離開,看熱鬧的幾戶人家,也紛紛地關上門。
? ? ? 那老頭身子退了半步,正待關門,我忙說道:“大爺,別關門,我們是特地來看您的。”
? ? ? 老頭用疑惑的眼光看著我,身體也沒動,顯然他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 ? ? 我嚇了他一句說:“大爺,我剛從派出所來,接到有人投訴,說您這嗓音擾民。”
? ? ? 老頭的神情仍十分疑惑,但他總算開了口,低聲說:“我再也不吵人了。”
? ? ? 我笑了一下,看來恐嚇見了效,我又放軟了聲音說:“大爺,讓我們進屋看看,若有什么事,我們也可以幫幫忙。”
? ? ? 老頭倏地退了一步,一邊舉著手搖著說:“不用了,不用了。”
? ? ? 當他舉起手來的時候,我呆住了。老頭也立時發覺,他不該舉起手來的,他也呆住了,舉起的手,不知道如何掩飾才好,他的雙手上,沾滿了鮮血!
? ? ? 如果他不舉起手來搖晃,由于木門的阻擋,我們是看不到的,但是現在,他再想起去掩飾卻已來不及了,我們三人緊盯著他的手,老頭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 ? ? 我冷冷地問道:“你在干什么?為什么你的手上沾滿了血?”
? ? ? ? 老頭神色慌亂,結結巴巴地辯解道:“那……那不是人血。”
? ? ? 我逼問了一句:“不是人血,那是什么血,狗血?貓血?”
? ? ? ? 老頭在我的逼問之后,顯得張皇失措,囁嚅著不知道說些什么,突然之間,“呯”地一聲,他把木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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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第三章? 一只老黑貓
? ? 我還要打門,朱穎偷偷地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撤退。我望了一眼趙哥,他也點點頭,同意先回校。
? ? ? 回校的路上,雨早停了,一輪大月亮照著。三個人默不作聲地走在校道上。經過二中池塘時,朱穎打破了沉靜,抬頭看著我問:“高陽,你說那血會不會……?“
? ? ? “不是人血,”不等朱穎說完,我肯定地告訴她。
? ? ? “我們剛才都親眼看見了,在那么多住戶的地方殺人,還弄出人人都聽到的動靜,這不符合邏輯。”我繼續分析給她聽。
? ? ? “那你說,老頭手上的血究竟是什么東西的?為什么當你說要進屋時,老頭會如此緊張?”趙哥此刻說出了他的疑問。
? ? ? 我沒有回答,其實在我心中另有一種詭異得難以形容的感覺。
? ? 那老頭看上去也就六十多歲,也并不算太老,但我感到那老頭,好像已經老得不應該再活到這個世界上了。對于他沾滿血的雙手,神色張皇,面色慘白的樣子,我印象深刻,我在回想那個神態之際,忽然聯想到傳說中的那些古怪的,會不可思議邪術的江湖術士。
? ? ? 我們小時候,或多或少聽說過這些人的故事,說他們撒豆成兵,可以隔空取物,人入定后,倏忽千里之外,我甚至懷疑,前段時間在二中池塘淹死的那個瞎子,也是一名術士,被人江湖仇殺致死后拋尸在池塘里。
? ? ? 在瞎子死后的第二天,李校長派人把池塘用欄桿圍了起來。站在池塘邊,我忽然想到那晚瞎子沖著我意味深長的一笑,雖然天氣炎熱,我還是打了個寒顫。
? ? ? 第二天一早,趙哥就來敲門,他說他做了一夜噩夢,實在是睡不著,邀我再去老頭那里一探究竟。
? ? ? ? 我們終于又來到了老頭的那幢樓房,這種有很長走廊房子,白天和黑夜同樣陰暗。快要到老頭的住所時,忽然聽到有開門的聲音,我和趙哥一閃身,躲到一根立柱后。
? ? 我們躲得正是時候,因為一躲起來,就看見木門打開,那老頭走了出來。他鎖上門,站了一會,又拉了拉門,顯得很小心。
? ? ? 他走的時候,我看清了,他懷中抱著一個小木匣,烏黑發亮,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他神情憂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 ? ? 我和趙哥沒有說話,更沒有現身,都想著等那老頭走后,溜進他房里去看個明白。
? ? ? 面對鐵鎖,我犯了難,趙哥在后面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后退,他從褲兜里掏出兩根細鐵絲,插入鎖孔里搗鼓了幾下,門鎖奇跡般地開了,我看得目瞪口呆:“這家伙,以前不是鎖匠就是小偷。”
? ? 趙哥見我滿腹狐疑,沖著我小聲解釋道:“我叔叔是個鎖匠,我小時候跟他學的,怎么樣,辦上用場了吧。”
? ? ? 我給了他一個大拇指,上前聆聽了一會,確信房里無人,才輕輕地推開門。
? ? ? 一進門,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靠窗放著的一口大箱子。
? ? 箱子十分精致,估計是紫檀木打造而成,甚至是最名貴的檀香紫檀,很遠就聞到一股幽幽的檀香味。
? ? 我轉過身去,把房門關上,趙哥留在門外放風,我讓他把門鎖鎖上,以便那老頭回來時,也不知道有人在他屋子里。
? ? 在房里,我聽見外面“咔嚓”一聲,趙哥把門鎖上了,我長吁一口氣,正準備轉身去檢查箱子。忽然身后一陣冷風,有人在我背后向我疾撲過來。
? ? ? 我的反應相當敏捷,一覺得有人撲來,立即轉身,可是那向我撲來的東西,速度快得驚人,轉身過來我發現撲過來的不是人,而是相當大的一團黑影。
? ? ? 由于那東西撲得太快,我還來不及辨別是什么東西,情急之下,我用盡全力向它打出一拳。
? ? ? ? 我那一拳,正打在黑影上,只覺得軟綿綿,毛茸茸,緊接著,“嗤”地一聲,我的胳膊一陣劇痛,“貓嗚”一聲怪叫,那黑影被我一拳凌空打了出去。
? ? 這時,我知道向我撲來,被我打中的是一只貓了。
? ? ? 而那“嗤”的一聲,則是貓被我打中,怪叫著跌出去時,貓爪在我胳膊上抓了一下,將我胳膊上的一大肉抓出來的聲響。
? ? ? 我未曾想到老頭家里會有這樣一頭惡貓,低頭看,左胳膊少了一塊肉,深可見骨,疼得我直吸涼氣。
? ? ? 這時,那頭貓凌空落下,落在桌子上,弓起背,豎起尾巴,全身毛都聳了起來,一雙碧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 ? ? 那是一只老黑貓。
? ? 在我眼中,貓是一種很溫順的動物。但這次我不得不承認,我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面目猙獰的貓,它那碧綠的眼睛里發出的邪惡光芒,簡直讓人膽顫心驚,還有那喉嚨里發出的低低的“嗚嗚”聲,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面對一頭猛獸。
? ? ? 它聳立在桌上,望定了我,我也顧不上胳膊的疼痛,死死地看著它,生怕它再撲過來抓我一下。一人一貓,就這樣僵持著。
? ? 這時外面傳來趙哥的焦急的聲音:“高陽,看完沒有,要走了。”
? ? ? 我心一動,連忙說道:“趙哥,快進來幫忙!”
? ? ? 這時,一個讓我不可思議的舉動發生了,那只老黑貓,竟然像聽得懂人話,豎起耳朵,臉露出一絲焦急的表情。
? ? ? 我突然不寒而栗,難道我面對的不是貓,而是一只妖怪?
? ? ? 外面門鎖一響,趙哥要進來了,正在此刻,那只貓身子突然彈起,向我疾撲過來。白森森的利爪,從它的腳掌間的軟肉中露出來,加上兩排鋒利的牙齒,漆黑的身子,邪惡的眼光,看起來就是一頭妖怪!
? ? 對這只貓,我一點也不敢大意,我料到它會先發制人,早已偷偷抓了一把椅子在手上。就在它張牙舞爪向我撲來之際,我掄起椅子,對準它,用力砸了過去。
? ?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那只老貓居然在半空中一個折身,躲過我狠狠砸來的椅子,然后它一落地,不待站穩,又向我撲來,這時我已無從防備,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去擋。
? ? ? “呯”地一聲,又一把椅子砸在老貓身上,是趙哥恰好進來,幫了我一把。這一砸力道十足,老貓發出一聲痛苦的怪叫聲,整個身體向后翻了出去。
? ? ? 它一落地,見我來了幫手,情知不敵,弓著背,豎著毛,迅疾無比地向臥室奔去。
? ? ? 我先已注意到,臥室的門開了半尺有余,那只老貓就在這半尺的縫隙中,“嗖”地一下鉆了進去。
? ? ? 老貓被椅子砸中,逃竄至臥室,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 ? ? 然而意料不到的是,老貓竄進臥室后,臥室的門“呯”地一聲關上了,我不禁呆住了。
? ? ? 如果是一只狗,受過訓練后懂得關門,這倒并不讓人吃驚,但剛才進去的是一只貓,它怎么會知道關門,而且關門的力道之猛,異乎尋常。
? ? 趙哥在一旁催我:“高陽,要走了,等老頭回來就不好走了。”
? ? 我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只不過有些心不甘,趙哥見我遲遲不走,拽著我完好的一只胳膊,強行把我拖了出去。
? ? ? ? ? ? ? ? ? ? 第章? 老黑貓的報復
? ? ? 回到學校,朱穎看到我鮮血淋漓的胳膊,又慌張又心疼,趕緊陪著我去防疫站打狂犬疫苗,等到醫生給我包扎完,整個上午都過去了。
? ? 再次回到學校,我和朱穎先去了趙哥那里,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 ? 趙哥住在三用大廳的二樓,單身教師宿舍大多一樣,十多個平方的鴿子房。還在樓下我就聞到肉香味,不由得大喜,對朱穎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今天有肉吃了。”
? ? 朱穎嫣然一笑,嗔道:“難道你沒吃過肉嗎?瞧你那饞樣。”
? ? 我嘿嘿一笑,看著朱穎似嗔非嗔的模樣,胳膊上的疼痛倒輕了幾分。
? ? ? 上了樓,趙哥果然在做飯,他把爐子擺在走廓的門口,正滿頭大汗地炒肉。一看到我和朱穎,他笑道:“兩位真會趕飯點,快來快來,嘗嘗趙哥我的手藝。”
? ? ? 我毫不客氣,從鍋里夾了一大塊肉,放在嘴里,囫圇嚼著,趙哥在一旁緊張地問:“怎么樣,好吃嗎?”
? ? ? 我瞇著眼,停了半晌,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他大喜,連連招呼:“來來來,朱穎,咱們一起吃。”
? ? ? 正吃得快活,樓下傳來一聲狗叫,我探頭往下一看,原來是大春,他牽著一只大狗,正從樓下經過。
? ? ? 看到狗,我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正凝神間,趙哥忽然開了一瓶啤酒遞給我,一下打斷了我的思緒。
? ? ? 喝完酒后我又和趙哥下了幾盤棋,不知不覺,紅日西下,已到黃昏。趙哥還要留我們吃晚飯,朱穎說不吃了,女孩子愛苗條,我和趙哥表示理解。
? ? ? 我和朱穎走回去,一路上靜得出奇,朱穎才走沒多遠,忽然停下來,十分疑惑地問:“你感覺到了么?”
? ? ? 我呆了一呆:“感覺到什么?”
? ? ? 朱穎有點緊張,拉住了我的手說:“好像有人躲在黑暗中望著我們。”
? ? 一個敏感的人,時常會有這種感覺,朱穎是個敏感的人,我也是,朱穎一說,我立刻也有了這樣的感覺。
? ? ? 覺得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那是一種十分微妙,很難形容的事。實際上,你根本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黑暗中眼神的光芒,卻突然間有這種感覺,讓人極度的不舒服。
? ? ? 我和朱穎把腳步慢了下來,我低聲道:“朱穎,小心,可能會有人襲擊我們。”
? ? ? 朱穎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四周這么安靜,有人襲擊的話一定會有聲響。”
? ? ? 我們一邊說,一邊緩步向前,過了一長排花壇,已經可以看到我們的住所了。我又低聲道:“未必,或許當我們聽到聲響時,已經遲了。”
? ? ? 愈接近房子,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愈發強烈,四周靜得出奇,一個人也沒有,我和朱穎都十分緊張,手心甚至出了汗。終于到了門口,我掏出鑰匙。
? ? 正當我把鑰匙插入鎖孔之際,朱穎忽然大喊一聲:“小心!”
? ? ? 那真是電光火石之間,朱穎才一聲叫,我便察覺到,半空之中,有一團黑影,向著我的頭頂直撲下來。
? ? 那團黑影,來得快到了極點,但朱穎早有準備,揚起手中的手袋,“啪”地一下拍了過去,正好打在那東西身上。
? ? 那團東西,發出一下可怕的叫聲,就在那一剎那間,我陡然想起,自半空中向我撲來的,正是那只老黑貓!
? ? ? 也就在那聲難聽的貓叫之后,我猛地向后一仰,只見那只黑貓碧綠的眼睛里閃爍著邪惡的光芒,說不出的妖異!
? ? ? 雖說朱穎手袋擊中了它,但黑貓在空中一陣翻騰,利爪還是在我肩頭抓了一下,我又感到了一陣巨疼。我又急又怒,飛起一腳,正踢在它身上,它再次發出一聲怪叫,像一團黑球一樣滾了開去。
? ? ? ? 待我和朱穎趕上前去追它,只見它自高二教學樓一側跳上墻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 ? ? ? 這一切,加起來的時間不超過二十秒,心一松,我立刻又感受到肩頭的疼痛。朱穎驚呼道:“你又被它抓到了!”
? ? ? 我低頭一看,肩上的衣服被抓得稀爛,好在這次傷得不深,血沁了出來,我吸了一口氣,忍痛打開房門道:“快進去!”
? ? ? 推開門,一看到房中的情形,我和朱穎都驚呆了。
? ? ? 在那一刻,我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屋子窗戶的玻璃碎了一塊,房間里所有的東西,床單、被子、臺燈、書架上的書、桌子上我辛辛苦苦寫的教案,全被撕成了一條條,所有打得碎的東西,杯子、碗等等全被打得粉碎,甚至墻壁、地板上都有一條條貓爪的痕跡,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 ? 如果說這破壞是由一只貓造成的,這簡直難以置信!
? ? 但是,這一切的確是由一只貓造成的。
? ? 它和我有仇,它在報復我!
? ? ? 我和朱穎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有說不出的憤怒,雖然房子簡陋,但它是我的安身之所,現在它被一只貓毀了,而我還無可奈何,是啊,一只貓,就算我把它抓住,又能怎么樣呢?它只不過是一只貓!
? ? 朱穎嘆了口氣,小聲勸道:“算了,高陽,去我房間坐坐吧。”
? ? ? 一聽朱穎說到她的房間,我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它還會再來的。”
? ? 朱穎睜大眼睛看著我,我說道:“看,我在老頭家里傷了它,它來報仇,是不是?
? ? ? 一只貓來向人尋仇,這聽起來讓人匪夷所思,但實際上,這只貓的確是來尋仇的,朱穎呆了一呆之后,點了點頭。
? ? 我指了指朱穎的手袋道:“你今天打了它,我又踢了它一腳,所以它的報仇不算成功,對于像這只睚眥必報的貓來說,它一定會再來泄憤的。”
? ? ? 說到這里,我提高了聲音,再次說了一遍:“對,它一定會再來的,說不定會來對付你。”
? ? 朱穎苦笑了一下,問道:“我真是受夠了,高陽,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 ? ? 我冷笑了一聲說:“你看我捉到它之后就知道了。”
? ? 朱穎望了我半晌,才說:“你準備怎樣對付它,畢竟它只是一只貓。”
? ? ? 我實在恨透了它,我說:“它是一只貓,可是它比人更可惡,我一定不會放過它的。”
? ? 朱穎又望了我一眼,嘆口氣道:“高陽,我不希望因為一只貓而讓你變得殘忍。”
? ? 在朱穎說這句話這前,因為我恨這只貓,恨極了它,我甚至在想,在抓住這只貓后,我是否把它吊死,或者用沸水燙死它。
? ? 可是,當我聽了朱穎的提醒之后,我不禁感到很慚愧,我想,難道我骨子里是那樣一個殘忍的人?我一向喜愛小動物,絕不會以虐待小動物而滿足內心某種骯臟的欲望,而為什么今天,面對一只貓時,我竟然產生如此殘忍的想法?
? ? 殘忍是人類劣根之一,雖然經過幾千年文明的洗禮,但還是會在沒有知識的人身上找到這種根深蒂固的野蠻天性,在大街上,耍猴人一鞭鞭抽打在小猴身上,周圍的看客爆發出的歡笑聲不就是這種天性的表現嗎?
? ? 但是,我不也想著用沸水淋那只貓嗎?
? ? ? 我心里一陣自責,鎮定了好一會兒才說:“但我一定要捉住那只貓!”
? ? 朱穎幽幽地說:“怎么捉?我們都不能發現它?”
? ? 我突然靈光一閃,想起白天大春牽著狗經過樓下的情景。
? ? 我要用狗來找到那只黑貓。事實上,那只黑貓的氣味如此強烈,狗一定能找得到它。而我要做的,是盡快找到一只厲害的狗。
? ? ?
? ? ? ? ? ? ? ? ? 第五章? 最兇猛的狗
? ? 起初,我是準備看能不能托人向警方找幾頭警犬,但是一想到大春,我改變了主意。
? ? 當然,我還是要利用狗來找到那只老黑貓,據科學研究,人的嗅覺細胞有500萬個,而狗卻有2億個。我找不到那只貓,狗卻一定可以。
? ? ? 大春有個朋友,一生中除了養狗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嗜好。我曾在大春家里見過他一次,他衣著破舊得像個流浪漢,但他手中牽的狗,卻名貴異常,一般人傾其一生的積蓄怕都買不起。
? ? 那人姓陳,我和他只見過一面,和他不熟,但那次見面我們卻談得很投機,原因很簡單,我和他談了一個下午的狗,對于愛狗的人來說,最受歡迎的客人,一定是為他的狗而去的。只不過為了保險,我還是邀上了大春。
? ? 大春最樂于助人了,一聽我請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 ? ? 陳先生的莊園在鄉下,我和大春租車開了二十多分鐘便到了。
? ? 那是一座極大的莊園,車子才停在鐵門外,就聽見園子里傳來一陣吠叫聲。我笑著對大春說:“一個人常年在這種狗叫聲中生活,卻又感到是一種享受的話,你的這位陳老板朋友怕是神經方面有些不正常。”
? ? 大春想了一下,居然點了點頭,看來,他也認為他的朋友異于常人。
? ? ? 剛走到門口,四五只大狼狗就向鐵門撲來,沖著我們狂吠,有兩只還前足搭在鐵門上,一副門一開就撲上來的架勢。
? ? ? 大春說:“耐心等等吧,主人會親自來開門的。”
? ? 我感到很詫異,“這么大的莊園,怎么不多請幾個人?”
? ? 大春說:“多請幾個人?根本就只有他一個人,不論他出多少錢,都沒有人來這里干活。”
? ? ? 在門鈴響了足足五分鐘之后,陳老板來了,還是那身破舊不堪的衣服,十多只小狗圍繞在他身前身后,奔走跳躍,打著圈兒。
? ? ? 他老遠就向我們打招呼:“大春,你今天怎么有空來了,喲,還有小高老師。“
? ? ? 我說道:“陳老板好記性,還記得我高陽,想不到吧,我來看看你的狗。”
? ? 一聽說我特意來看他的狗,他高興得咧開了嘴,喝退那幾只大狼狗后,他打開了鐵門。
? ? 幾只小狗圍在我和大春身邊亂嗅,一只大狼狗,突然撲在我身上,雙腿搭在我身上,伸長了舌頭要舔我的臉。
? ? 我連忙喊道:“陳老板,叫你的寵物別對我太親熱了,我的臉臟。”
? ? 陳老板哈哈大笑,叱開了那頭狼狗,陪著我們一起走進屋里。跟在我們身邊的狗也越來越多,少說也有了二三十只。我們走進屋,狗也跟著進來。
? ? 我向陳老板講述了事件的全過程,剛開始他還含笑聽著,后來越來越面色凝重,等我講到老黑貓尋仇的時候,他更是驚訝地站了起來。等我講完,他走到我身邊,打開紗布察看了一下貓抓的痕跡,沉吟不語。
? ? 我最后說明了來意:“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向你借一只狗,能夠對付那只貓。”
? ? ? 陳老板呆了一會,才最終下決心說:“照你說的情形,只有派無尾出馬才行。”
? ? ? “吳偉?狗怎么會取一個人的名字?”我心里想,但沒有說出來。他是專家,他既然這么說了,“吳偉”自然就是他這里最兇猛善斗的狗了。
? ? 我看著屋里團團亂轉的狗,正在想哪一頭狗會是“吳偉”。
? ? 陳老板似乎猜中了我的心思,站起來笑著說:“跟我走吧,你們要找的無尾不在這里。”
? ? 我和大春跟在他身后,朝莊園深處走去,更多的狗跟了上來,其中有幾頭狗高大兇猛得難以形容,我以為“吳偉”會在其中,誰知還不是,陳老板領著我們,繼續向前走。
? ? 我們走過了一排仿佛很久未曾修剪的矮冬青樹,說也奇怪,方才還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們的幾十條狗,一到矮冬青樹旁,十之八九就掉頭離開了,剩下來的三四只,都是異常的兇猛,只是它們也只敢在樹外逡巡來往,不敢跟著我們進來。
? ? 我心里暗自稱奇,又走了十多米后,我根本沒有看到有什么特別兇猛的狗。陳老板忽然指著前方一個土墩說:“看,無尾正在休息。”
? ? ? 我循著他手指的方向,不禁呆了一呆。
? ? 大春在旁邊粗聲大嗓地說:“老陳,哪來的什么狗,不是一土墩嗎?”
? ? “土墩”忽然動了一下,我和大春這時才看清,那果然是一只狗,一只很大很丑的狗。
? ? ? 這只狗,不像其它狗那樣,見到主人會搖尾表示歡迎,它只是懶洋洋地站起來,這時,我才明白我所聽到的“吳偉”,應該是“無尾”,因為這只狗根本沒有尾巴。
? ? ? 這是我見到的最丑的狗,它全身仿佛沒有毛,只有一層土褐色,起著皺的粗糙皮膚,它的臉極大,一層又一層地打著褶,耳朵又極長,垂下來像兩柄蒲扇,它也沒正眼瞧我們,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這樣子,慘到目不忍睹的地步了。
? ? ? 我不禁失聲問道:“這個是什么鬼東西?”
? ? ? 陳老板像被我踩了尾巴一般,大聲辯解道:“鬼東西,難怪你看不出,它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最勇猛的狗嗎?”
? ? ? 我和大春不禁啞然失笑,最漂亮?還是全世界,這陳老板怕是患了失心瘋,在胡言亂語吧。
? ? ? ? 陳老板繼續夸耀:“像無尾這樣的美麗的純種狗,我敢打賭,全世界不會超過十只,它的力量,足以擊敗一頭野牛。”
? ? 正當陳老板說話之際,無尾搖搖擺擺地走到我們面前,步伐顯得很遲鈍。我伸出手,想去摸它滿是皺紋的頭,陳老板連忙阻止我道:“別摸它,它脾氣不太好。”
? ? ? 我理解他說的脾氣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趕緊縮手。
? ? ? 陳老板走到樹下的一口箱子前,從里面取出一根足有小臂粗的牛骨頭,彎下腰,將骨頭塞進無尾的口中,輕聲說道:“無尾,來,向客人表演一下你的咬力。”
? ? 話聲未落,只聽見“格格”幾聲響,骨頭碎了,無尾竟然像嚼蠶豆一樣,將那根牛骨頭嚼得粉碎,再看看它的牙齒,短得幾乎看不見,但犬牙交錯,竟像鋼齒一般。
? ? ?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此刻大春又問了一句:“老陳,像這么兇猛的狗,你又說它脾氣不太好,那高陽怎么指揮它呢?”
? ? ? 我也正有此問,擔憂地望著陳老板。
? ? ? 陳老板笑道:“別擔心,我會交待它聽小高老師的話,但你們一定要把它當朋友,它不喜歡人呼來喝去。無尾做事很有分寸,也有風度,它是真正的高手,和別的狗完全不同,你們要尊重它。”
? ? ? 只有愛狗成癡的人才會這樣稱贊自己的狗,我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來。
? ? ? 陳老板蹲下來,撫摸著無尾的身子說:“無尾,這是小高老師,他來請你去對付一個兇猛的敵人,你要盡力幫他。”
? ? ? 無尾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抬頭看了我一眼,低低地吼叫了兩聲。
? ? ? 陳老板站起來,拍拍手說:“行了,小高老師,無尾同意了,你帶它走吧。”
? ? 我看了看無尾的脖子,沒有項圈,它的脖頸又短又粗,我不知道如何帶它走。
? ? ? 陳老板知道我的難處,笑著說:“我剛才說了,無尾是真正的高手,它不要皮帶的,你走到那里,它就會跟你到哪里。”
? ? 我們朝外走的時候,無尾就跟在身后,步履還是有些遲鈍。
? ? 過了那排矮冬青樹,滿園的狗叫聲,忽然一下子消失了,所有的狗,包括先前我看到的那幾只異常兇猛的大狼狗,都留在原地,如臨大敵地望著無尾。無尾卻若無其事,繼續蹣跚地跟著我們。
? ? ? 到了莊園門口,我轉身對陳老板說:“陳老板,無尾這次要去對付的這只貓,邪氣得很,要是無尾有什么不測,我……”
? ? 陳老板怒道:“胡說,我的無尾足以打敗一只老虎。”
? ? 我想起那只老黑貓邪惡的眼神,神出鬼沒的速度,搖搖頭說:“萬一呢?”
? ? ? 陳老板還是怒氣未消,說道:“那也不關你的事,我會找一只更好的狗……”
? ? 他講到這里,又蹲下身,抱住無尾說:“其實,沒有比它更好的狗了。”
? ? 他在無尾粗糙的身上輕輕拍著,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
? ? ? 大春打開車門,無尾一躍而上,我這時才發現,看似行動遲緩的無尾,動作竟然迅捷無比,讓我對捉住那只貓的信心大增。
? ? ? ? ? ? ? ? ? ? 第六章? 無尾大戰老黑貓
? ? 等我和大春帶著無尾回到學校時,天色已晚。在進校門口時遇到了李校長,他瞇著眼盯著無尾看到半晌才問:“高老師,你后面是個什么東西?”
? ? 我知道他近視,偏偏又不愛戴眼鏡,經常看人是瞅呀瞅的,我連忙著解釋:“是只狗,朋友的狗,他出差了,讓我照顧幾天。”
? ? 他滿心疑慮地“哦”了一聲,又叮囑我:“這么大的家伙,小心不要讓它傷了人。”
? ? 我連聲答應,他這才一擺手走了。
? ? 朱穎看到無尾,卻異常喜歡,才和它玩一會,她就又摟又抱,甚至摸它的頭,起初無尾還有幾分矜持,搖搖頭不讓她摸,可也沒多久,就和她挨挨擦擦,沒有半分陳老板所說的大高手的風范,這讓我很無語。
? ? 帶無尾進到我那房間,看到滿屋貓的爪痕,無尾的眼神變了,變得銳利無比,它在房間里轉了幾圈,像一個老偵探在查看犯罪現場,喉嚨里還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 ? ? 我和朱穎站在門外,正在嘖嘖稱奇,突然間,無尾低吼一聲,朝屋外跑去,我和朱穎毫無防備,連忙跟在它身后。
? ? ? 在高二和高三教學樓之間,有一條小徑,小徑不長,只有四十多米,小徑的盡頭是一堵高墻,墻上爬滿了藤蔓,小徑兩旁是高大的白楊樹,起了風,大片大片的楊樹葉飄飄落下。
? ? ? 此時的無尾,就站在小徑的一頭,它的目光,直視著小徑的盡頭。
? ? 而小徑的盡頭,除了那堵墻,什么也沒有。
? ? 再看此時的無尾,它身上的皮,原本粗糙而打褶,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而現在,全身的皮卻變得光滑無比,那情形,就好像它身體里突然充進了一股氣。
? ? 再看看它的神態,一掃先前懶散的樣子,變得異常威猛,眼光也鋒利無比,就像武俠小說中描繪高手出場時一樣,無尾的身上也散發著一股殺氣。倘若此刻再要我去摸一下無尾,說什么我也不敢。
? ? ? 而就在此時,無尾開始行動了,它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 ? ? 無尾的腿本來就短,它向前走的時候,每邁出一步,四腿并不伸直,因此看起來,就好像肚子貼著地一樣。
? ? 當它向前走的時候,在我看來,那不是一只狗,而是一頭全神貫注狩獵的獅子。
? ? 我就跟在它身后,朱穎遠遠地站在樹下。
? ? ? 幸好小徑沒人,不然看到一人一狗如臨大敵的情形,一定會大驚小怪。
? ? 而不知什么時候,小徑盡頭的墻頭立著那只老黑貓,全身的毛筆直聳著,碧綠的眼睛死死盯著無尾,喉頭里發出低沉的吼聲。
? ? 無尾一直走到距離老黑貓不足兩米的距離,它停了下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吠聲。
? ?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無尾真正的叫聲,它是如此之響亮,如此之突然,讓我嚇了一大跳。正當我不知所措之際,無尾整個身子騰空而起,以極高的速度向墻上的老黑貓撲去。
? ? 也就在那一刻,一聲貓叫,老黑貓也撲了下來。
? ? 無尾的動作快,老黑貓的動作更快,兩大高手在空中交換了“第一招”,我根本沒有看清。
? ? 但是,在貓聲和吠叫交雜聲中,無尾顯然是吃了虧。
? ? 因為我看到老黑貓落地后,一個翻滾向后滾開,無尾的背上卻多了一道爪痕。那貓爪是如此之利,以致于一爪劃過,無尾粗糙的皮上便多了一道一尺多長,足有半寸深的血痕。
? ? 但無尾絲毫未在意,老黑貓才一滾開,無尾立刻一個轉身,向前撲出。而且,張口就向老黑貓咬去。
? ? ? 無尾的口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血盆大口,它的顎骨近乎于一百八十度的張開,這讓人難以置信,老黑貓利爪又一次伸出,可是無尾這一口已經咬了下去。
? ? 眼看這次老黑貓非吃虧不可,我想,它的一條腿肯定會被咬斷。遠處觀戰的朱穎,一聲驚呼,眼也閉上了。在萬不可能之際,老黑貓又是一滾,從無尾頭上滾了過去,利爪過去,又“嗤“地一下,狠狠地在無尾臉上抓了一下,鮮血濺在墻上。
? ? 無尾雖然身上已有兩處傷痕,卻絲毫不亂,速度更快,疾撲過去,一下把老黑貓撲倒在地,老黑貓翻過身來,貓爪在無尾腹部亂劃,無尾的腹部,血涌如注。
? ? ? 可是無尾卻在這時,一口咬住了老黑貓的頭。
? ? ? 陳老板說過,無尾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狗,它是真正的高手,我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得到。
? ? ? 此時,無尾咬住了老黑貓的頭,但它并沒有咬下去,而是微抬起頭,朝我望著。要知道,這時,貓爪仍在它腹際亂劃,眼看著利爪就要將它的肚子剖開了。
? ? ? 我飛跑上前,老黑貓的頭全在無尾口中,頸在外面,我一把抓住老黑貓的頸皮,無尾立即松了口,我將那老黑貓,一把提了起來。
? ? 再兇的貓,頸部被人抓住了它也無計可施。老黑貓的爪再利,它也抓不到我,只見它四爪盡出,銳利的爪子,閃閃生光。
? ? ? 無尾發出一陣低吠,搖搖晃晃又走兩步,突然倒下,鮮血淌了一地。
? ? ? 這一刻,我手忙腳亂,一方面,我要緊緊地抓住老黑貓,它發出可怕的叫聲,拼命地掙扎著,力道之強,我要盡全力才不致于讓它掙脫。另一方面,無尾傷勢嚴重,連眼都睜不開了,我以為它快要死了,幸好這時我看到朱穎領著校醫來了,朱穎的手里,還提著一個鐵籠子。
? ? 我把老黑貓關進鐵籠子,和校醫一起抬著無尾去了校醫室。
? ? 校醫替無尾縫好傷口,它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我走到它身邊,它只是微微睜開眼。
? ? 我擔憂地問校醫:“它還能活嗎?”
? ? 校醫望著我,露出極度疑惑的表情,他問道:“高陽,請你老實告訴我,是什么東西令它傷成這樣,它好像剛和一頭黑豹打過架?
? ?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剛才不也看見了嗎?哪有什么黑豹,就是那只黑貓。”
? ? 校醫呆了一呆,還是搖搖頭,表示難以致信。但他接著說:“如果是你,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多半熬不過今晚,但是狗,尤其是這只狗,”他停了停,似乎在計算什么,接著又說:“三天,至少三天才能斷言。”
? ? 朱穎撫摸著無尾,大滴大滴的眼淚流到它身上,無尾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它忽然從床上費力地轉了一下,由躺變臥,伸出它長長的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朱穎的臉。
? ? ? 我驚呆了,校醫在一旁喃喃道:“不,不,我錯了,它的生命力太強大了,它肯定能活下去。”
? ? 校醫室窗外,一道雪亮的車燈劃過,又過不多久,就聽見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陳老板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后面跟著趙哥。
? ? 對于陳老板的到來,我感到很詫異,但我沒問他原因,而是上前向他表示歉意,令無尾身受重傷。但是陳老板根本沒時間聽我道歉,他只是向校醫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對于醫治護理狗方面,沒有人比他更權威。
? ? 又忙了一陣,陳老板緊鎖的眉頭才稍稍放松一些,看起來,無尾的傷勢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 ? 他對我一揮手,說道:“小高老師,那只貓在哪里?我想見識一下。”
? ? 我嘆了口氣,領著他和朱穎,趙哥一起去看籠子里的那只老黑貓。
? ?
? ? ? ? ? ? ? ? ? 第七章? ? 它不是一只貓
? ? ? 一行人又趕往小徑,老遠我就看見放著那只老黑貓的樹下站著一個人。他站在那兒,閃閃縮縮,又前又止,路燈雖然昏暗,我還是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一顆心頓時怦怦亂跳起來。
? ? ? 趙哥也看清了,陡然叫道:“就是他!”
? ? ? 陳老板一頭霧水,朱穎又牽住了我的手,她也認出了來人。
? ? 那在樹下閃躲的,不是別人,正是貓的主人,毛伯樓上的那個怪老頭。
? ? 那老頭聽見趙哥一叫,猛然一震,就在那一剎那間,他像是在決定是走還是留,而我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急奔過去,站在他面前。
? ? 老頭有點驚慌,他語無倫次地說道:“它……它在你們這里!我來了很久了!
? ? 我忙道:“您別緊張,有話咱慢慢說!”
? ? 老頭仍然顯得手足無措道:“對不起,各位,我……我……”
? ? 這時,朱穎微笑著說:“老先生,還有陳老板,你們都是客,有什么話,咱們進屋來說吧。”
? ? 此刻的陳老板,正圍著鐵籠,仔細地看著籠中的老黑貓,他心里一定充滿了疑問,這只貓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讓他家的無尾傷成那樣。
? ? 而那只貓,似乎在大戰中耗盡了精力,正蜷縮成一團,在籠子里呼呼大睡。
? ? 老頭猶豫著,但是最終還是跟著我們,走進了我的那間小屋,只不過他雙手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個鐵籠子。
? ? 看到屋子里地板,墻上縱橫交錯的爪痕,陳老板滿臉驚愕,而怪老頭則一臉羞愧。
? ? 我對老頭笑著說:“這里有兩個人想殺死你這只貓,除了我之外,還有這位陳老板。”
? ? ? 老頭失聲叫道:“不,不能,你們不能殺死它,它不是一只貓。”
? ? ? 除了老頭之外,所有人心中同時有了一個疑問:“它不是一只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因為那只老黑貓,明明就是一只貓,只不過極其古怪而已。”
? ? 朱穎白了我一眼,嗔道:“好啦,高陽,都什么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 ? 我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話,這老頭神情十分緊張,這或許是他說話顛三倒四的原因。
? ? ? 房間里無人說話,氣氛一下顯得有些尷尬。
? ? 老頭站起身來,向我鞠了一躬道:“高老師,對不起,如果因為這只貓得罪了大家,我來陪罪,如果你們沒意見的話,我現在就想把它帶走,我保證以為它絕對不會打擾你們。”
? ? 陳老板心中有氣,在一旁重重地“哼”了一聲,只不過他自恃身份,沒說什么。
? ? 客人要走,我本該起身相送,但我還是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搖著頭說:“老先生,您還不能走!”
? ? ? 老頭十分緊張,甚至有些惱怒成羞,提高聲音道:“怎么,高老師想扣留老頭子?”
? ? 我注意到,在他生氣的那一剎那,籠子里的老黑貓醒了,它一躍而起,雖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但它卻死死盯著我,充滿了敵意。
? ? ? 看來,這一人一貓之間的確大有隱情。
? ? ? 我微笑著說:“老先生,我們不是扣留你,只是想你留下來,我們一起探討一下您的這只貓。當然,為了以示誠意,我可以先把它從籠子里放出來。”
? ? 老頭還是有些不安,我繼續說道:“你看,這只貓把我的房間弄成這樣,還抓傷了我,陳老板的無尾還在醫務室,這些我們都不計較,我們之間,實在是不應該有什么敵意吧。”
? ? 我的這一番話說得很誠懇,老頭想了一會,終于長嘆了一口氣,一擺手說道:“好吧,高老師,你們把它先放出來吧。”
? ? ?
? ? 我緩步向鐵籠走去,朱穎在后面輕聲說了一句:“高陽,小心!”我回頭向她一笑,繼續上前。
? ? 既然,我們和老黑貓之間一直處于敵對情形,又沒有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那么,只有冒險一試。
? ? 我手按在鐵籠上,摸到鐵栓,深吸一口氣,只聽“啪”地一下,籠門大開,我后退了一步,那只老黑貓,已經可以自由出來了。
? ?
? ? 我是吃過這只貓的大苦頭,那一刻,心情緊張得難以言喻。
? ? ? 那只老黑貓,在鐵籠門打開后,卻并沒有立刻從籠子里出來,而是伏在鐵籠一角,一動不動,望著那老頭。
? ?
? ? ? 老頭又嘆了一口氣,沖著老黑貓說:“出來吧,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 ? ? 那只老黑貓,仿佛聽懂了老頭的話,身子抖了一下,全身的黑毛,全都松散開來,然后又緩散地披了下來,看起來顯得格外柔順,再接著,它緩緩地,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
? ? 陳老板和趙哥見到眼前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我和朱穎還好,其實我早在老頭的房里時,就隱隱覺得,這只貓聽得懂人話!
? ? 那只老黑貓,像幽靈一般出來后,就蹲在老頭的身旁。
? ? 老頭的神色顯得很嚴肅,他環視了一下我們所有人,然后問我:“高老師,在我說之前,想問你一個問題。”
? ? ? 我望了一眼朱穎,她走到我身邊,牽著我的手,只要是重大時刻,朱穎都會這樣,我已經習慣了她的陪伴。
? ? ? 老頭仍然注視著我,這時候,我發現那只貓,也已同樣的目光注視著我。
? ? ? 足足過了一分鐘,老頭又轉過身去,對著那只貓說:“好,那我說了。”
? ? ? 那頭老黑貓的前爪,全都從腳趾的肉墊中露了出來,抓在地板上,看起來,它也處于極度的緊張之中。對于老頭的話,它沒有特別的反應,蹲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尊石雕。
? ? ?
? ? ? ? ? ? ? ? ? ? ? ? ? ? 大結局
? ? 老頭在決定說出隱情之后,神情平靜了許多。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我,過了片刻他問道:“高老師,不知道你對鬼神一說相信多少?”
? ? 我早料到老頭會問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但還是沒想到,他會有如此一問,所有人都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 ? ? 沉吟片刻,我干凈利落地回答道:“以前我完全不信,但現在我信。”
? ? ? 趙哥和朱穎同時點點頭,他倆和我有著共同的奇遇(詳見拙著《第三只眼》),也有同樣的感觸,陳老板卻睜大眼,不解地望著我。
? ? 老頭對我的回答似乎很滿意,點點頭,又低頭看著蹲在身旁的老黑貓,眼神卻漸漸變得溫柔起來,他緩緩說道:“其實這只貓的身體里,住著一個靈魂,他是我兒子!”
? ? ? 陳老板忽然大笑起來:“好了,老頭,你越說越玄了,這是一只貓,有長耳朵,綠色的眼睛,有全身黑毛,還有尾巴,它就是一只貓,一只貓,哪里有什么人的靈魂?”
? ? ? 我起身,走到老黑貓身前,也像它一樣蹲著,陳老板不明白我要做什么,怔怔地看著我。
? ? 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對著老黑貓道:“如果你真是這老先生的兒子,那么,請你點三下頭。”
? ? 屋里的空氣一下凝結了,除了老頭,所有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 ? ? 在眾目睽睽之下,像石雕一樣蹲著的老黑貓緩緩地點了三下頭!
? ? ? 一剎那間,我感到口干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陳老板的眼珠都快瞪了出來,只知道說著“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 ? ? ? 我勉力鎮定心神,回到座位上,啞著嗓子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您能說說嗎?”
? ? ? 老頭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時間好像蒼老了許多,他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前方,像是對所有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 ? ?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下午,我的兒子誕生了,我那時是多么的欣喜呀,要知道,那年我已經快四十歲了。”老頭回憶著,臉上浮現出幸福的表情。
? ? “那天天降大雪,等我第二天清早打開院門,卻看見門口倒著一個乞丐,他熬不住一夜風雪,凍死了,在他身邊,蜷縮著一只小黑貓,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收留了它。”
? ? 聽到這里,蹲在地上的老黑貓發出輕輕的嗚嗚聲,朱穎情不自禁地指著它問了一句:“它就是那只小黑貓嗎?”
? ? 老頭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兒子生下來后,卻天性孤僻,和任何人都不愿交流,他唯一的伙伴,就是小黑貓。看到兒子這樣,我心急如焚,遍訪名醫卻都束手無策。”
? ? 陳老板輕聲說了句:“典型的幽閉癥。”
? ? 老頭似乎沒聽見,他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后來,有一個江湖郎中來到家里,看過之后說我兒子患了失心瘋,給他開了一方猛藥,吃了兩天后,兒子忽然喊頭疼,我……我……”
? ? 老頭哽咽起來,老淚縱橫,朱穎上前給他遞了杯茶,老頭接過杯子,雙手顫抖得厲害。
? ? “我以為是頭疼是吃藥后的反應,也沒多想,又繼續喂他藥,他不愿喝,我便強行灌他。第五天,就在他喝藥的第五天夜里,我兒子,他……他縱身從樓上跳了下來,那天夜里風雨交加,閃電照得院子像白晝一般,我當時正在對面小院給兒子熬藥,真真切切地看到他像一片樹葉飄下來,風雷之中,除了我的喊叫聲,還有那只小黑貓,它也從樓上跳了下來。
? ? ?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聽見老黑貓喉嚨里嗚嗚聲,顯然,它很激動,貓爪在地板上劃下深深的痕跡。
? ? ? “那后來,怎么您兒子的靈魂就進到了貓的身體里?您又是怎么發現的呢?”我還是忍不住好奇,打破了屋子悲傷的氣氛問道。
? ? 老頭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兒子落下的那一刻,有一道閃電同時擊中了他和貓,再后來,這只貓就變得和我兒子一樣,孤僻古怪,更奇怪的是,它把家里所有的藥罐都弄碎了,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沒多久,我便知道它能聽懂我說的話,后來,我又親眼看見了兒子……兒子的靈魂,我……”
? ? 親眼看見靈魂?我只感到全身寒栗,像是周圍的氣溫突然降了四十多度一樣!
? ? 我舔舔嘴唇,還是怯怯地問了一句:“您說的真是親眼看見了?”
? ? 老頭苦笑了一下說:“我知道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如果各位不信,那,那就讓我回一趟我那房間,等我拿回一物再說吧。”
? ? ? 老頭走后,我們幾個人沒有人開口說話,每個人都沉浸在震驚之中。
? ? ? 沒多久,老頭去而復回,只不過手中多了一個箱子,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我在他房間里看到的紫檀木箱。
? ? ? 老頭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箱子里放的東西,我從來沒見過,那好像是一只六邊形的盤,每一邊約有兩尺長短,看來好像是古銅做的。
? ? 在那只盤的一半,密密麻麻,釘滿了一種黝黑的,細小的釘子;另一半,卻完全是空的,上面有很多縱橫交錯的線條,好像是刻痕;盤的正中間,是一個八卦圖案,奇妙的是,那陰陽圖案好像在流動,隱隱有黑霧從里面溢出來。
? ? ?
? ? ? 我只瞧了八卦圖案一眼,就覺得攝人心魂,心中大駭,急忙轉過頭,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 ? ? 其他人也面有懼色,想必和我一樣,有相同的感覺。
? ? 老頭手指八卦圖,解釋道:“我那苦命的兒子,本該屬于陰間,現在靈魂在陽間,卻也只能進食陰間之物,這個陰陽盤,是我在九華山普一法師那里求得,可以溝通陰陽,等子夜之后,我會拔開陽魚陰眼,你們自然會明白我說的話。”
? ? ? 我看看表,距離午夜十二點已不足一個小時,房間里人人神情緊張,今夜發生的一切,已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認知范圍,這讓我深深驚嘆,原來這個世界竟會如此奧妙。
? ? ? 十二點鐘聲一響,我全身一震,朱穎也一樣,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指甲尖都掐到我手掌的肉里去了。
? ? ? ? 老頭站起來,神情肅穆,口中念念有詞,他走到陰陽盤前,伸出一根手指,對準白色魚的黑眼,輕輕一劃。
? ? ? 只聽到“劃啦”一聲,他仿佛拔開了整個一個世界,一個黑漆漆,深不見底的世界。
? ? ? 大團大團的黑霧涌了出來,房間一下變得鬼氣森森,又聽見從那個黑洞傳來各種嘶吼聲,尖銳而又凄厲。
? ? ? 黑霧之后,一汩汩血水冒出,看上去讓人觸目心驚。老頭忽然厲聲喝道:“我的兒,還不快快出來進食。”
? ? ? 最詭異的事終于發生了,我們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從那只老黑貓身上,模模糊糊地升起一團黑影,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切,到后來,就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少年的影像,眉目清秀,面帶戚容。
? ? 以后的事因為過于血腥,請恕我不一一詳寫。
? ? 老頭因為在租住的地方惹了眾怒,再加上他的事太過驚人,無法在那里居住。陳老板盛情邀請他,老頭無處可去,最終答應了。
? ? ? 一個月后,我和朱穎、趙哥一起去陳老板的莊園。那天,陽光燦爛,陳老板和老頭正在園子里下棋,在那排矮冬青樹后,老黑貓躺在無尾的身上,一貓一狗在陽光下呼呼大睡。
? ? ? 我和朱穎相視一笑,趙哥喃喃道:“這真是個奇妙的世界。”
? ? ? 是啊,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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