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豹啊,嘉豹!(六)顛沛流離

記得是讀初中的那一年,我家搬離了老巷子里的大宅子,去了老爸單位新修的公寓樓。決定搬家時,嘉豹的安置成了迫在眉睫的問題。機關院子里可不允許養這么大一只狼狗啊!

于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嘉豹跟著我們上了一輛小皮卡。透過駕駛室后面的玻璃窗看,看到它興奮地在車廂里轉來轉去,以為是像往常一樣全家出游呢。嘉豹瞇著眼睛,頭愜意地搭靠在車廂邊上,張著大嘴巴,臉皮都被呼呼的暖風吹得鼓了起來。

幾個小時后,小皮卡開到了鄉下大伯家。吃過飯,老爸把嘉豹用鐵鏈子拴在豬欄外的一個石頭樁上后,我們就悄悄回城了,嘉豹從此被托付給了大伯家照看。

原以為鄉下天高水長,它會像童話里的王子一樣,找到一名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然而,當時大伯家并不富裕,不可能天天給狗喂肉,嘉豹的生活待遇一落千丈。待老媽幾個月后再去看它時,嘉豹油光發亮的毛色早已不見,窩在豬欄邊上一動不動。但這還不是問題,關鍵是嘉豹太兇了,戰斗力和鄉下的土狗不是一個檔次。為了前后鄰里那么多小孩子的安全,根本沒有人敢把它脖子上的鐵鏈條解開。很難以想象,那么長的日子里,它的活動范圍竟然就只有鏈條所及的十幾平方米。

看著嘉豹那萎靡不振的樣子,爸媽都覺得不適合把它再養在鄉下了。那時,正好老爸一個開廠的好朋友,抱怨廠區里不久前召了賊。于是,爸媽便主動把嘉豹送給朋友去護院。老爸用粗粗的螺紋鋼焊了一個帶屋頂的大鐵籠子給它做窩,那個叔叔也特意安排了一個工人照顧它。為了讓聰明的嘉豹認可新主子,老爸特意當著它的面,將它項圈上那條象征主權的繩子遞到朋友手中。但無論那位叔叔如何用力,嘉豹的四個爪子死死地摳住地面,一動不動。沒有辦法,老爸只得親自牽了它去了廠里。

然而對一個成年狼狗而言,認可新主人談何容易。當數月后我們再去看它時,它已經在那個籠子里呆了三個月,因為沒有人敢打開鐵籠子。每天,工人會用一根帶鉤的細長鐵棍子,把食盆從籠子的縫隙里推進去;嘉豹吃完后,再用小鉤子遠遠地把碗拉出來。嘉豹在籠子里大小便后,工人就接個長長的水龍頭,對著籠子沖洗……

以往,即使隔著一百米,嘉豹也能聞出我們的味道。而那天晚上,我們一行數人走到離它的鐵籠子只有二三十米時,嘉豹還在狂躁地吼叫。原來,監牢一樣的生活足以讓一個年光少年渾身充滿戾氣!老爸一跺腳,重重地哼了一聲后,嘉豹忽然間呆若木雞。緊接著,就是一雙爪子撐著鐵欄桿,耳朵貼到了腦后,發出“嗯、嗯”的聲音,拼命地想把長長的嘴巴從籠子縫隙里伸出來。

老爸打開鐵籠子的一剎那,嘉豹牢牢地撲在老爸身上不肯松開爪子。而我,隱約間看到了它眼中懇求的淚光。誰也不忍心把它再關回去了,我們把嘉豹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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