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一詞在中國一直都用于重大的革新運動,在廁所后面加上“革命”兩字實屬罕見,而由一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來倡導廁所革命則是史無前例。
人,不管是高貴者或卑微者都需要管好吃喝拉撒,而且是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而進步。我非常相信人類曾經無異于其他動物,吃喝拉撒都是在野外完成的,人類文明的一個大進步大概就是吃喝與拉撒的分開,吃喝的場地看不到拉撒,至于廁所的創(chuàng)建那更是人類文明的一個新的里程碑。
人類從何時才有廁所我無從考證,也不想考證,但是我覺得廁所的進化過程是相當緩慢的,比去人類其他的文明的發(fā)展要落后得多。
這大概是中國的農耕文明時間過長有關,因為在長時期內,我們是把人類的拉泄物作為肥料來使用的,記得小時候,父母總是交待我們要把尿與屎拉在自己家的茅坑里,因為這是上好的肥料。
因為大糞還有這樣一種變廢為寶的功能,所以,人們對大糞也就不那么厭惡了,至于傳染病之類的,基本不作考慮,總覺得土地和農作物會化解一切的,甚至還覺得用人糞澆出來的農作物是有機物的,不但好吃,還營養(yǎng)豐富呢。
近幾十年來,經濟發(fā)展了,物質豐富了,特別是隨著城鎮(zhèn)化的深化,用人糞作肥料的習慣已經慢慢地退出了農業(yè)生產,除了一些年齡大的老農民,新農民是不敢再去碰這種臭氣沖天的大糞了。但是盡管如此,廁所的革命時代卻姍姍來遲。
我是從小在江南水鄉(xiāng)農村長大,對廁所的記憶極其深刻。我最怕的是晚上解便,那是一種最無可奈何的痛苦。家家戶戶房間里有一個木制的馬桶,而且不是每天倒的,一打開一股臭臭味沖出,熏得人不敢喘氣,坐在馬桶上屁股是潮濕的,從生理上到心理上都是極厭惡的,只是沒有辦法而已。一般都要熬到天亮,匆匆地趕茅廁,那茅廁是在桑地邊或者后門口,用稻草圍起來,中間排了一口缸,有的搭一塊木板,坐著舒服些,有的直接就坐在缸緣上,夏天還好,冬天的話坐上去冰冷冰冷的,但還是比坐馬桶舒服許多。這茅坑是沒有任何處理設置的,冬天是凍結的,臭氣也凝固了,而到了夏天,這茅廁臭氣沖天,糞坑里還有蚊蠅和蛆蟲,走到茅坑邊心里總是慌慌的。
后來我離開了農村,用上了抽水馬桶,總算是大舒了一口氣。
但對于茅坑的憎惡卻并沒有遠離我。曾經由于工作的關系我在全國各地跑,對外面的廁所也深有感受,有一次我到江西去出差,在景德鎮(zhèn)市的鄱陽縣,在那里的農村讓我對廁所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在村頭的某一個地方,排列著許多用籬笆圍起來的小方塊,這就是廁所,下面挖了一個坑,上面搭上幾根木頭,人就蹬在這上面解決每天都需要解決的生理問題。
那還是中國農村比較窮困的年代,我想不到的是,在2012年我在安微阜陽的火車站又遇到了一次上廁所的危機。那一天我從河南坐汽車到阜陽,準備買火車票到杭州,票還沒買好,卻突然感覺肚子疼,想拉便,由于車票沒買好,進不了候車大廳,急著找?guī)K于在車站邊上看見了上廁所的標志,大概是屬于某個單位的廁所吧,下面有家商店,我掏了2元錢買了上廁所的通行證,在廁所標記的引導下我找到樓上的廁所,但見到這個場景,我差點上下一起來了,這哪里像個廁所啊,簡直就是一個糞池,到處是糞便,尿屎橫流,臭氣熏天,真連個腳墊的干凈地方也沒有。
真的,是人最難堪的時刻,總不能拉在褲子里,所以只好就地解決,人的所有的斯文和尊嚴都一掃而光,無奈啊,無奈!那一夜我在火車上腦子里總是浮現那不堪忍受的一幕。
我還在河南的一家單位里遭遇了上廁所的難題。
這是一個皮革廠,初到廠里,感覺一切都不錯,但是當我踏進那個廁所,就把對這個世界的一切的好印象全拋棄了,這個廁所看起來并不差,混泥土結構的,但一進里面就讓我瞠目結舌了,這是一個蹬坑,下面挖了一條長溝,但那糞便就從下到上堆積得差不多連在一起了,足足有幾百公斤的干糞。因為我必須在這個廠里住上半個月,于是我就用水桶一桶一桶地拎水沖,足足用了幾十桶水才把這一堆大糞沖下去了,雖然依然是不干凈,但畢竟還是可以暫時看著不惡心了。
我走過的地方不多,但我卻對中國社會,特別是農村的廁所不敢恭維,覺得要解決廁所問題任重道遠。
當然,目前的“廁所革命”可能還是只針對城市和旅游場所,有關面子和形象,而我卻認為,如果真正把改革廁所當成一場革命的話,那么重點應該是農村,應該是全國范圍的一場生活改良運動。
廁所革命不只是做做表面文章,更應該是一場徹底改變中國的衛(wèi)生環(huán)境的一個里程碑。
廁所革命說到底就是要徹底解決吃喝與拉撒的分裂,隔絕拉撒對人類生存的所有的影響,包括視覺的丑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