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幾天出差,白天開完會,晚上跟朋友們出門喝酒。都是些工作狂,臺上樂隊開始唱嗓音低沉渾厚的民謠時,我們在討論怎么保持一天產出一篇文章,以及如何在此同時身體健好,不被掏空,可持續發展。
討論的都是些很瑣碎又很無奈的業務,有人滑出口一句“上個月只收入了五萬”,隔壁桌有人翻來白眼,可我們這桌,滿是見慣不驚的表情。在周圍烏煙瘴氣的閑聊中, 我們幾個人聽上去,滿是成功人士的金錢腐朽味。
喝完酒后大家吃火鍋,已近凌晨兩點,眾人嘴邊的話題,才終于開始泛苦。
“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比自己紅了。”
“有人不僅自己爭氣,老公也牛X,人家去創業,搭得上的人脈,你一輩子都攀不到。”
“一年掙兩百萬有什么用,兩百萬在北京,什么都買不了。”
很有趣的是,我們曾幾度共同喊停,說“吃個火鍋要高興點兒,不要再聊這么喪的事情了”,可是再往后聊幾句,對話的字里行間,又是盛足了酸楚。
也是在那個時候,白天在宴席上沐浴春風的我,才大大方方向眾人嘆出一句,人生好苦啊。
02
年少時我們為賦新詞強說愁,把目睹的一次簡單的落葉,也形容成生命的散場。我們用悲傷作養料,用強拗出來的所謂痛苦,裱框紀念自己的少量經歷。在裝作千帆閱盡的路上,姿態很吃力。
反而是經歷了越來越多難以承受的事情后,會更加安靜了,不會再去聲張自己的難處,哪怕心里面剛掀起一場海嘯,你也無言地,穿過它。
長大后,“白天”是不再屬于我們的,我們的人格屬于公司,屬于學校,屬于任何一個需要創造更高生產力的集體,我們將人格上繳出去,在流水線上合格扮演,永遠高效、規矩、井井有條。
所以真的會在很深夜的時候,褪去了集體身份,靈魂重回皮囊,你的腦袋騰出來,情緒們才開始鬧鬧嚷嚷,想要你給個說法。
只有四下無人的深夜,才是屬于成年人的。
03
又是一次熬夜,跟朋友們玩真心話之類的游戲,有人問一個單身多年的男生說:你做過的最蠢的事情是什么?
他說,自己大學的時候一直喜歡一個女生,可是女生不喜歡他。
12年的時候,臨畢業,女生要回家鄉,他本來只需要把她送到火車站,但是突然特別想最后一次陪她,于是一個沖動買下了去女生家鄉的火車票,八小時的綠皮火車,陪女生坐到家鄉后,他再八個小時坐回來。
我們都夸張地噓聲,說你平時看上去這么悶,居然這么深情啊。
他也跟我一樣,患作家的職業病,常晚睡,越晚大腦越活躍。他說凌晨寫完稿子腦袋特別空,特別想有一個人,讓他想念一下。哪怕是回憶也好。只有在這個時候的懷想,遠離了所有鋼筋鐵骨的生存邏輯,才出落得非常細致和溫柔。
熬夜想念一個人,這種事我們都做過啊。我們當然也知道這對身體不友好,對第二天的工作不友好,對“做一個凡事懂得掂量輕重的成年人”的目標不友好。
可作為情感博主,寫過蠻多“及時止損”的大道理,后來自己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了,才發現,感情里能有多少個理智占上風的關口呢,就像很多時候你知道有人不該愛,有人不該想,還是忍不住撥開一簇又一簇世俗的荊棘,跟他越靠越近。感情根本是不可控的,一萬個熠熠生輝的大道理,在你沖我瞇眼睛一笑過后,頃刻化為荒唐。
我想愛你,很想愛,想為了你,做個犯錯的混蛋。
但我不敢在白天過多打擾你,我只能在深夜,在綿長的情緒里,細細密密地想你。
再卑微問一句:你愿意來我夢中作客嗎?公子。
04
之前看到過一句話,叫做,喝醉的人需要一條為所欲為的馬路。
清醒時不敢流露的姿態,都交給酒精來引,就好像白天不敢多顧及的情緒,要留給深夜去揮灑。
每個人都活得很苦的,都有大雨傾盆傷筋動骨的時刻,這世界上教你學外語油畫健身瑜伽的雞湯太多,都教你積極振作,沒人教過你,如果太累了請務必找地方宣泄自己,哪怕泣不成聲,哪怕潰不成軍。
我們應當永遠為自己保留“喪”的權利。
深夜就是這樣的地方。我們在這里喪氣,在這里想念不該想念的人,在這里肆意地抬高或貶低自己過往的經歷,都ok,沒關系,明天你又要做個完美和善的大人了,今夜你做魔鬼吧,或者做小孩子。
這個世界上成功的人太多了,夠不到的人太多了,表演真心的人太多了,當這個世界不屬于你的時候,你就縮回去吧,縮回深夜的懷抱里,大大方方地傷心,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很累,很難過,雖然依舊一無所長,可我已經活得很努力了。
就讓這無垠的夜晚,溫柔地,替你承受世界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