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天生慈悲。
這是我對小Z的第一印象。他呀,是有大智慧的人呀。
(一)
小Z負責美術館的安保工作,當館員不夠的時候,美術館會請安保人員幫忙負責特展。
于是,我與他第一次見面,是在湯·莎特展的展廳里。
他看所有人的眼神 是溫和而安詳的,像是欣賞所有人的優點,寬恕所有人的罪惡。
什么樣的人,能這樣看待世界?
平和如止水的人,安于所處之境的人,能樂觀通達的人。
他的氣場,有鎮定的作用,在他面前,我心中的不安、焦躁、恐懼,仿佛能漸漸減弱……
(二)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跟他聊到我的困擾的,他卻告訴了我,先生是如何面對這個困惑的。
我說,“先生是幸運的,他的才華和作品,終于為人所知,流芳百世。先生比誰都堅信,所以先生在創作時,內心是堅定的、踏實的、自信的。可是我既沒有先生的才華,更不確定自己的作品是否有價值。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因為自己內心的固執在做徒勞無功的事。”
他笑著回答,“先生不是你這樣想的。就算先生沒有這樣幸運,他的作品終將不為人所知,先生還是會堅持創作,因為上帝和先生自己知道它們存在過。”
我當時的感受醍醐灌頂的,身上的汗毛根根豎的筆直。我從沒想過,這樣的教誨會是一個平凡的安保教給我的。
是啊,如果心中懷著私心,對藝術不夠真誠,無論多苦心孤詣。
作品,終究不對呀!
是我急功近利了,差點誤入歧途。
先生,是偉大的。小Z是洞觀的。
(三)
我從沒想到會跟一個人談“死亡”會是在這樣的場景。
死亡很平凡呀,平凡到人人都會經歷。
死亡的話題在中國并不傳統。這個話題常常會被回避。
《基督山伯爵》中,伯爵在劇院跟朋友聊死亡,讓我肅然起敬。一度認為這是一件可以顯示B格的事。
后來我在《圓桌派》節目里,看竇文濤、陳丹青和徐累、劉索拉聊死亡。
這天,我在湯·莎展廳里跟小Z聊死亡。
“先生是怎么看待死亡的?”我問。
“先生說過,‘死亡是一種休息。’可是,沒人知道人死后會是什么樣的。”小Z說。
我告訴他,“也許,死亡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又或許,我們的一生只是另一個世界做的一場夢。莊周也是這樣想的……”
他若有所思……
死亡的話題是談不盡的。畢竟誰都沒有真正的死過,對于這種經驗,所有人只能妄加猜測。
最后,他說,“我是不害怕死亡的。活著的時候,努力做好該做的事,走的那天,坦然面對好了……”
(四)
午后,美術館的地板上留下了漂亮的影子,筆挺、利落、優雅。有游客評價,這是典型的貝氏建筑風格。
水池里的水溶溶漾漾的,連春光也變得浪漫起來了。
春日遲遲,就是此刻。
我問小Z,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以后會一直待在美術館里吧,除非美術館關了。這里的環境我很喜歡,工作我也很喜歡。錢嘛,夠花就好了,我是一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他回答。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特別羨慕你這樣的心境?”
“會嗎?”
“當然,我覺得你如果出家的話,一定會成為一位高僧大德……”
他摸了摸頭發,笑得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