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讀書不覺已春深。
燈光下,少年微側(cè)著頭,臉上的青春痘清晰可見,他時而蹙眉,時而手舞足蹈,忘情于解題的快感中。
我坐在搖椅上出神地看著他。仿佛就在昨天,尚在蹣跚學(xué)步的他咬著我的衣角,抱著我的大腿,示意要抱抱。再大些,他就跟屁蟲一樣,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從這個辦公室出那個辦公室進,一離開視線就驚慌地叫:弗瑞絲小姐——弗瑞絲小姐——
引得同事側(cè)目,他怎么叫你弗瑞絲小姐?
呵,童言無忌,叫什么都散發(fā)著奶香的甜味兒。
叫著叫著,順口了,不知從何時起,弗瑞絲小姐代替了媽媽的稱呼,又不知從何時起,老媽代替了弗瑞絲小姐的稱呼。與此同時,一個軟乎乎的小人兒,變成了骨骼健碩的少年。
偶爾一起行走,我伸手拉一下少年,他燙手似的甩開我的手:哎呀,老媽,肉麻!
在時間的流里走著走著,什么時候丟了那個叫我弗瑞絲小姐的人?聰明的你告訴我,他到底去了哪兒?變成了何種模樣?
2.
密葉護繁英,花開夏已深。
八月中旬去龍舟基地游泳時,忽見基地周圍一大片的向日葵煞是好看。朵朵向陽,黃得熱烈。
每回路過向日葵地,總是忍不住想等時間閑了,約三五好友一起拍美照。在群里嚷嚷幾回,不是你有事就是她有約,總是湊不到一塊兒。
十天后好友在群里發(fā)上向日葵照片:一大片打著蔫兒的殘枝枯葉叢中,一朵孤單的向日葵花無奈抵擋著最后的衰敗。
伊在手機那頭無不遺憾:向日葵敗得差不多了……
我的心揪著疼了一下。查過資料得知,向日葵的花期不過短短兩周,真正的盛開期只有5—7天,而我居然因為無知,輕易地辜負一片繁華,將美好的花期錯過。
多少次,我們將約定的日期一推再推,直至推出歲月之外。
某一段時間,家里總是赴人情宴后帶回一箱蘋果,由于擔(dān)心水果爛掉,我總是先吃最打蔫的那個,然而吃的速度趕不上蘋果老去的速度,我每天都吃打蔫的蘋果,一箱見底,還沒嘗過新鮮的滋味兒,在蔫蔫的果肉里沉淪。這是不是很好笑?
后來,再有蘋果,我換了思路,每天吃那個最新鮮最大的一個,它汁液飽滿、肉色鮮香,每次吃總是帶來愉悅感,吃到最后,我扔掉爛掉的那個,居然毫無惆悵,因為我每天吃到了最好最甜美的一個。
多少回,我們將日子過反了?在該發(fā)奮的年齡選擇偷懶,在該生育的年齡選擇打拼事業(yè)?當(dāng)脫軌季節(jié)的時間列車遠去,年輪把生命的某些功能無情收回。
3.
秋風(fēng)起,一地涼。
周日,把衣柜里的衣服扒拉出來,重新整理。
人說每一件衣服是女人后宮的“妃子”,日子有限,“妃子”眾多,大多數(shù)衣服只寵幸過一兩次就因季節(jié)更迭打入“冷宮”。即使升為專寵地位,一季不過十來天的出場亮相,對衣服來說也還是少了一點。
我把那些上一季穿過的衣服重新試穿,不是太緊了,就是顏色不對,襯不出膚色。那些從全國各地搜刮而來的珍品,才一季的時間,把我拋棄了。
我懊惱地坐在床上:衣服也會造反?我冷落了她,她卻站在歲月的深處,看我贅肉暗長。原以為是我把衣服打入冷宮,不曾想,真正被打入冷宮的是我,被歲月關(guān)進一層又一層的衰敗里。
悲傷是徒勞的,時間不會因悲傷停留。
何不從今天開始,好好過!相對以后的每一個日子,今天無論有多少落敗,與不斷衰老的日子而言,卻永遠是最鮮亮的,永遠是最年輕的……
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復(fù)追。時間有腳,與其徒嘆,不如珍惜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