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宜昌東到恩施,隧道很長,長到你快忘了這是白天。山也很好看,慶幸我上個星期配了眼鏡,能夠看的更清楚。也有種酣夢中聽到遠處傳來鋼筋混泥土攪拌的聲音,不太刺耳,卻讓人無法忽視。
? 第一次過這么長的隧道跟我第一次乘坐飛機一樣充滿著好奇,短暫的光明里會看到壯麗的河山,轉而被漫長的黑暗給埋沒。兩側聳立的山,乘客在最下面。那些被山包圍著的小城鎮,偶爾還能看到小路邊停放的那款紅色―100落伍的摩托車。天格外的清澈明亮,也許是青山映襯的好,也許是我來了,這里顯得格外美麗。
? 數次拿起手機想捕捉窗外的綺麗風景,可隧道跟隧道之間相隔太近,容不下兩秒鐘。我在洗手間位置左右換位,以便能最好的看到窗外的景色。第一次覺得有座跟無座是沒有區別的。我看著窗外,期待著陽光。
? 有個中年婦女也在這個觀景臺,估計是年紀到了不能完全支配身體骨節韌度的時候,不一會兒她捶了捶腿就回到座位上去了。我就蹲在這里,路過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瞥了我一眼,然后離開。
? 一個人出來旅行還是好的,至少沒有人在旁邊說一大堆我不想給予回應的話,又或者兩個人沉靜像一個人一樣。這樣,我便不用掩飾自己的情緒,想哪種方式表露都行。厭倦,疲勞,寡言,深思這些都不需要跟人匯報。
? 腿酸卻不愿回到座位,那些是我從未見到過的,我想多看兩眼。在武漢待久了,我潛意識里認為其他地方都是這個樣子的。那些刷新著人的精神刺激的事物,是愉悅至極的。
? 這些話都是在火車跟軌道隆隆的碰撞聲里混雜出來的,我穿著平底鞋,聽著這些聲響,仿佛我的腳踩在了鐵軌上一樣。
[2]
? 三月四日夜,我被通知分手了。帶著一絲征求的語氣,明確地說出來目的。我把剛剛預訂好的草莓音樂節的門票取消了,隨手回復了六個字:這么來,這么走。
? 去年十一月二十四號走到一起,經過了整整一百天。愛情是一道連綿起伏的山,我還不知道我爬到哪里了,就這么發生了地震。我可以確定的是,我正在瘋狂的攀援。
? 那段時間,我是世界一片荒蕪。看不到任何艷麗的色彩,我一度覺得大學也就這樣了,不會再有什么浪花。這個時候,突然走進來了一個女孩,她是如此的美麗,是如此的解我風情。我在人們面前極力匡扶著我的人設,那一個個用驚羨目光看著我的人,我努力經營著我的形象,使我看上去是一個酷酷的人。可遇到這么一個人,我打算把我的所有一切都交付于她,我懦弱,自私,險惡,盲目自大,一意孤行。我所有缺點我都讓她知道,我不想隱瞞,我想跟她長遠的走下去。有些性格缺陷,是要慢慢改正了。
? 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的,那些東西就像開封了的碳酸汽水,二氧化碳慢慢溜走,就這么平淡的毫無知覺。只有在你準備開口喝的時候。才發現,已與白水無異。我心有不甘,可我卻沒有選擇挽留。我知道,這個時候,能給的只能是自由了。
? 我以為從此便可以尋花問柳不回頭。誰知,在她離開后,淚水,失眠,頹唐,反反復復,長長久久。以淚洗面一個星期后,我約了一個學妹,打算帶她去開房。
? 那種打算被自責跟愧疚打敗,而我是屬于那種一受挫便把近來的苦難都拿出來懲罰折磨自己的人。我與父親七八年近無溝通,沒有精神交流思想碰撞,有的只是淡漠跟無視。我曾懊惱他不能夠理解我,可后來我也發現了,我也是不理解他的。為了避免雙標,我什么事情便不再告訴他,都由自己來。不用他幫忙或者建議,我便我行我素的一直這么些年。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是在周末里,我沒有人可以打電話而已。他在我眼中是一個十分固執不懂持家的人,我在他眼中....
? 乘風破浪剛上映,由于是韓粉,立馬跟朋友去看了。看完后,出了影院在樓梯口,我突然就哭了。阿浪最后跟阿正和解了,我什么時候才能夠父親和解。
? 那些一件件惹人失望郁悶的事,像一滴滴灌入地下道的雨水,不記得它們來自哪里,只知道這些在這里匯聚的時候,是一灘夾雜著污泥的臭水。每一次感到無解,我就一陣陣的心累。
? 大學里混日子一般的生活,整天無所事事,生活沒有目標。這個時候,突然走進了一個女孩,她便是我生活的全部,在我生活充滿樂趣與激情的時候,她又突然離開,我就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樣,覺得活著都沒有意思。賜我夢境,又賜我很快就清醒就是這樣了吧。
? 已是專科學校大二下學期,馬上面臨著工作。我們這群在豬圈被喂飽的豬,就快被運到屠宰場,進行著沒完沒了的社會分工。我還是一頭頗有浪漫主義色彩的豬,如果被屠宰的話,我想被一個女屠戶賜死。生活的硬邦邦,該如何面對。恐懼與期待交織著,不安與躲避共存著。
?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我也不知道是墮入了生活的無底洞還是走進了一條漫長的隧道。偏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就這么孤獨的妄想著。當連續幾天夜里反復重復著自殺的念頭,我就知道,我該去學校心理輔導中心,去心理醫院接受檢查了。
? 醫院給出的結果是抑郁狀態,要堅持服藥,一個星期后再復查。
? 我曾布置過數種自殺方案,每個都有可行性。第一次猛烈的勁頭來時,我寫了一封潦草的遺書。主要交代了我的銀行卡密碼,以及我選擇這種方式是我獨立的想法,望不要怪罪任何人任何群體。后來在夜里三點半又寫了一封,寫了有三千多字,算是交代的比較清楚了。
? 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這種藥在醫生開給我之前,我就在百度里面已經熟絡了。
? 那段時間,輔導員,班主任,心理輔導老師,心理教授以及家族各種長輩,開始紛紛給我喂雞湯,有些雞湯新鮮而獨特,我喝了。有些大眾而無味,我就倒了。
? 朋友有很關心我的,不過我一直覺得朋友就該分享快樂,痛苦該自己抗。情緒感染太嚴重,這個年紀誰都是迷茫無措的,我不想帶給他們這種消極的情緒。可還是有朋友天天給我分享輕柔的音樂以及低俗的搞笑段子和光鮮人物的奮斗史。我都感謝他們。
? 說句實話,沒有這些人的鼓勵,我也不會在那個時候嘗試著活下去,也不會決定去重慶游玩排遣一下,刺激一下生活活力。
? 我喜歡川流不息跟滿城霓虹,也喜歡古鎮小街和肅穆寂靜。我選擇單人旅行,由于導員擔憂我的安危,請假未果,五一將至,為了錯過高峰期,我在五一前兩天逃課去了重慶。逃課第二天,導員便通知了家長,那個下午,我有十幾個未接電話。最后又一一道了平安跟執著,便不再管那邊,只管眼前。
[3]
? 三四月份,抖音就抖紅了重慶吧。洪崖洞的夜景據說美到窒息,在鵝嶺公園或者南山一棵樹可以看到城區漂亮的夜景。也許是去了那里才知道,你該帶個單反的。不過很多東西就是這樣的,美麗是留不下來的,你只能記在腦海里。眼睛看到的以及彼時心靈領悟到的,是語言表述的。那些東西,就讓它或深或淺的留在心底吧。
? 我是在到重慶北站后才在室友的提醒下訂了酒店,他們一直不放心我,說到了酒店給他們發消息。導員不放心我,還讓我每天早晚給她發消息。我這么大了,本該不是讓人擔心的年紀了,可能是最近精神狀態不好,惹人擔憂吧。可我心理對自己還是認知比較清楚的,并不是那種嚴重的抑郁患者。我懂得求救與排遣,這與大多數相比的患者來說,我的情況還屬于比較好。
? 我一意孤行,當我夜里反復出現去重慶的念頭后,后來幾天夜里都出現過,那我自然醒來必須得去做。我容不得顧及太多,我一個都萌發自殺念頭的人了,還有什么不能去做的。逃課就逃課,花錢就花錢。因為在某些夜里,我能強烈的感受到自己幾乎是不能掌控自己的。仿佛有兩種交叉的勢力左右著我的想法跟做法,一方說,活的這么累死了算了,一方說,你還有家庭你要活下去。記得有天上午陽光明媚,我沒有去上課,我給自己心理暗示。說去天臺曬被子,其實我是在踩點,看看哪個位置可以一次致命,哪里是硬化綠化的,還有圍墻比較高,晚上多吃點才能爬上去,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想法在我的腦海里肆意蔓延。
? 所以,這次去重慶,誰也不能阻攔我,盡管這是我第一次單人旅行,別說家里學校擔心我了,我自己都擔心我自己。可我十分迫切的想這么做,所以我不顧他們的擔憂自私自利的做了這個決定。我并沒有覺得愧疚,相反我覺得我自己懂得給自己做規劃,因為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自己的狀態,那種無力求助。面對生活的磨難,除了捱著,就沒有其他辦法嗎。我想自己尋找出路。
? 班里有個女孩在我前一個星期去了重慶,她是一個人去的,她已經一個人去了好多個地方了,她是內蒙人。我本來那時只是向她討一些旅游攻略的,畢竟是去過的人。后來忘了怎么跟她兜出了我的情況,她特別好,她晚上帶我跑步,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怎么好好吃飯。我開始每晚六點吃飯,七點跟她在操場碰面走一會兒,聊會兒天然后再跑步。連續好幾天是這個狀態,她也會跟我分享一些輕快的音樂。這段日子里,我特別感謝她。然后我去重慶,她給我做了很多攻略,然后我一邊玩一邊聽她的話。
? 先去是住的觀音橋,住在三十一樓,窗臺視野并不開闊。一百一晚,一廚一衛一個臥室。然而廚房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用,我好像沒進去過。記得在這里坐軌道交通,感覺窗外都是風景。這座城市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橋多。山城果然是山城,我一度覺得自己不是在市區。直到我從解放碑回到住處時,問了一下司機,“師傅,這里是市區么?”
? “你開啥子玩笑,勒逗是市區勒,剛才那個地方逗是解放碑咯,我們重慶嘛,哈是勒個樣子,坡是有點多。”
? 嗯,感覺重慶方言很好聽。我也能夠聽得懂。
? 好又來的酸辣粉,隔壁那里的山城湯圓都是熱門推薦小吃,我去重慶玩了三天,吃了四次酸辣粉,在武漢,我可是幾乎從不吃酸辣粉。一只酸奶牛,陳麻花,辣子雞,江小白,火鍋這些都是必須要吃的,我都吃了。對了還有手撕牛肉,那個麻辣味很好吃。我在磁器口的時候,買了兩百多的當地特產給郵寄回武漢了。
? 磁器口相當于武漢的戶部巷,都是小吃街。不過這里比戶部巷大很多,而且很多地方非常有情調,看上去也十分文藝。
? 這里有條街叫幸福街,記得在我高中旁也有同名的街。幸福街,幸福向左,我也向左,幸福向右,我也向右。
? 有件事我不太想說,不過又想說。就是在正街里,有個鬼巷子一樣的,收十五然后可以進去走一圈,我以前從沒去過鬼屋,所以這次想玩著試一下。結果剛進去不到一分鐘我就出來,我一進去,有個骷顱直接倒在我身上,把我嚇得半死,我站了一會兒,想了想,權衡了一下,我還是跑出去了。我真的沒必要讓自己承受這種恐懼,估計是嚇得厲害,我出門后,門口的一堆女孩看著我的臉一直在那笑,我快步跑開了,作為一個男人,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有一些軟弱的氣概的。
? 有個小屋子叫做“從前”,外面用各色的筆寫著文縐縐的話,吸引了一大票文藝女青年的停留拍照。我墊了墊腳,看到里面有些人,我也就走進去了。里面精致而漂亮,我準備拍照留念的,女老板拿著茶單過來了。我想往里面還走走,所以就先點了一杯轟炸雞尾酒,雖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知道名字很囂張。后來才看清后面的價格,48。而只是一杯一兩的酒,加上一杯檸檬水,可能不一樣的就是這酒分幾層,上面一層點著火,用吸管從最下面開始吸。
? 第一次出來旅游,這種事情還不少花錢后才知道不該花這錢的,覺得有些貴了。沒辦法,作為學生,我把錢看得跟游玩體驗同等重要。在洪崖洞下面的一個清吧里,我唱了一首歌,花了三十。然后在點了一杯檸檬水,又花了二十八,當時心還是稍微的抖動了一下的。這些都是美好的經歷,只有經過了這些,才能使下次更加美好。
? 鵝嶺二廠也是朋友給我推薦的必去之地,那里有個地方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的取景地。
? 電影里還在十八梯取景了,可是我去的時候,十八梯已經不讓進了,后來聽說里面在修什么。往里面走還有涂鴉地,有家斜屋咖啡,我去里面點了一杯宇治抹茶,又花了三十。然后我跟老板娘說,這個窗戶可以打開嗎,這個燈管可以打亮嗎,我想在這里拍兩張照片,她說可以啊沒問題的。我想在這里拍照是因為我有個朋友之前來這里也在這個店里這個窗前拍過照,我想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角度拍照片。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在另一個維度里,其實我們已經算是合影了。
? ? 這些地方都很漂亮,讓我一度幻想以后在重慶定居結婚生子的生活。夜里坐二號線看江景,在北濱路看著對面耀眼的洪崖洞。對于一個初來乍到的游客來說,坐軌道坐公交都是一種游玩,軌道看沿江城,公交享受起起落落的山城感覺。到處都是小吃街,這里吃的也不貴。我對這里形象深刻就是這里的人們,凡是問路,他們都熱情給你指路,哪怕有些人講的是方言,一直講到你聽懂為止。還有很多人說,你不知道的話我帶你過去吧,也不遠。對于這么熱情的招待,我只好說。我自己過去吧不用你帶了謝謝你啊。
? 在觀音橋住了兩天,第三天老板突然和我說到五一高峰期了,要漲價,由之前的一百一晚漲到一百六一晚。那我自然就是換地方了,我在去哪兒上找到了一家青年旅舍,我住客廳,四十五一晚。看著不錯,我就過去了。那個旅社在沙坪壩,我在輕軌上一直幻想,幻想著我能跟一些陌生人住一個屋子里,還有些激動呢。
? 老板娘是九二年的,人特別好。還給我拍了幾張照片說讓我做留念。我出去玩的時候她還給我做攻略,坐哪條地鐵轉哪條,先去哪兒后去哪兒,哪家的重慶小面好吃以及吃重慶火鍋哪幾樣是必須要點的。她就像個大姐姐,還會在朋友圈給我點贊,不太像一個旅社的老板娘。
? 我是住在二十一樓的,這里的地方比之前的酒店好多了。視野也開闊很多,我經常爬在窗臺看著外面,早上出門看一眼,夜里回來再看一會兒,感受著這個城市的美麗。
? 不過像大公館,渣滓洞這些地方我都沒有去。像交通茶館這地方我就比較想去看看,我朋友說,這種熱水瓶你們可能都有,但就是沒有這里的這種感覺。
? 看著這些人我想過,是不是重慶旅游局請來的群演啊,怎么都是一些頗有年紀的人來這里喝茶嗑瓜子。感覺就像是住在這里的感覺一樣,不過我又會覺得,一些游客走進這么一個地方,西裝革履單反iphone顯得格格不入。雖然我也不正確的拍照留幾張了,估計大多也是這樣想的,千里迢迢過來玩一次。有些東西想用這種方式記錄下來。畢竟大腦是會遺忘的,而有些東西卻是一直存在。
? 最后一站我是去的四川美術學院,那也是碰巧。我去了涂鴉一條街,結果發現川美就在旁邊,我當時還有些吃驚,四川美術學校怎么在重慶!那里儼然已成為了風景區,拍照的人顯然要多于手中拿課本的人,也許是五一放假的緣故。那些美麗的學校,是不是學習起來也更有勁?怎么可能,審美不會疲勞啊。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 本想還去成都的,可囊中羞澀,不得不就此作罷。時間也不多了,逃課出來輔導員已經知道了,再又返校遲到,我怕這樣做不太厚道,就決定在五一那天返校了。返校后,給導員發個消息,導員說,
? 回來了理個發,好好休息一晚,后天跟我一起去醫院復查。
[4]
? 回來后跟我朋友分享我的游玩經歷,有個朋友說,你回來后比之前感覺開朗了許多。
? 我回來剪了個頭發,剪的一如既往的丑。然后三天后又歸于平淡,碰到一個略久不見的朋友,便又會被打趣,人本來就丑,還剪個這么丑的發型。我又會反駁道,你還能笑啊,關鍵我已經這么丑了,竟然比你還帥,我要是你我就笑不出來。
? 不管怎么樣,有些事情總歸是要面對的。我也不能一直躲避醫院的檢查,雖然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服藥,為了讓關愛我的人放心,我答應明天去醫院復查。
? 走了一圈后,回到原地才驚覺自己之前是墜入了一個地洞,我埋著頭一個勁兒得往前鉆,生怕有人在后面看到我的尾巴,然后抓住并取笑我。而其實只要我回個頭,用力的再爬出去就好了,那邊是一雙雙準備拉我爬起來的手。
? 就這么輕飄飄的說出來一些話來,自然不會有什么可信力。不過我也不在打算解釋了。后來我也想過來了,我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在別人眼中建立起信任或者維護所謂的人設。我活著只為自己開心,充實自己的靈魂,讓自己變成一個內心越來越干凈的人。或者讓自己活成一個孤獨的人的樣子。不懂的人,是因為從未孤獨過。我愿年輕一輩的人,從不會孤獨,也愿他們,經歷孤獨后,還是能孤獨的活著。因為有太多人,經歷絕望,就沒有了后來,更不談能孤獨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