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相望，“雁”花落盡

鋪著綠漆的鐵門，裸露著一絲絲的裂痕，雁獨自站在走廊邊，雙手靠著欄桿上的白瓷磚，雙眼眺望遠方，略有沉思，班里的男生結伴而行上廁所去了。一聲低沉的開門聲響起，鵑一下子竄到雁的左邊，低聲細語地說著：“我調座位的事情怎么辦？”

雁看了眼鵑，頓了下，便說：“班主任那里恐怕要讓你親自去說，至于想跟你一樣要單坐的人，我已經拉攏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佳音使得鵑迷人的朱顏上增添了幾分喜色，喜悅之余，手不由自主地碰到雁的肩膀上，鵑臉上的紅暈更加重了。這會，去廁所的那幫男生也回來了，他們毫無顧忌地嘻嘻哈哈，這讓雁與鵑的內心越發親近，男生們向鵑靠過去，鵑心生惡意，就自個疾步回課室去了。

男生隨而轉向雁，嬉皮笑臉地說著：“雁，你跟我們班的大美人在聊些什么啊？”

“哪有聊上話，她只是出來透口氣而已！”雁若無其事地說著。

但男生們似乎事不甘休，想著打破砂鍋問到底。幸虧這時響起了上課鈴聲，順帶從苦海中解救了雁出來。隨后雁與其他男生回到課室里頭，雁坐在一個全班唯一一個單坐的座位上。毫無疑問，雁是班里唯一一個自由的人，其他苦于與同桌朝夕相處的人都在虎視眈眈雁享受著的待遇。

當天晚自修的時候，雁也是唯一的缺席人員，而且還是高三全級的唯一一個，窩在家里遨游書海，逍遙自在。雁知道自己敏感脆弱，而鵑是故國佳麗，班里的男生早就對她垂涎三尺了，尤其是罹鏡與烴兒，這兩人整天在光天化日之下對鵑摸來摸去，而雁又拗不過他們，也不敢與他們為敵，因此能避則避，伏案愁思，欲思愁更愁。

愁思當中，雁手機響了，他驚鴻一瞥，就脧到了鵑發來的消息，雁瞬間淡定不再，連忙滑動手指解鎖手機，點開微信，信息如下：

雁，我跟班主任談過了，用你教我的苦情計成功打動了班主任，他同意我們另設一個單坐組，雖然他也附加了條件，說要達到七個人的人數要求才可以設，但我也相信這事肯定能成，因為我有你嘛！嘻嘻嘻嘻嘻嘻嘻!

雁隨后給鵑回信：

那實在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其實算上你和我，只要再有五個人就可以了，我也會找他們再談一次，不久之后，你就可以把名單拿去給班主任了。

鵑回復：

那真的全指望上你啦，哈哈哈哈哈哈！想到可以離開那個惡魔同桌就喜從中來，這里有個小女生在等你好消息喲！

雁說：那你就靜待佳音回響吧！

鵑說：嗯嗯！

這個結果對于雁來說是件喜憂參半的事情，雁一雙黝黑的雙手托著下巴沉思著：離坐在佳人背后的日子不遠了，但人數那邊尚未搞妥，在那五個人中，四個人已經確定無誤了，還剩下一個人，就能湊齊七個人了，但最后一個人是烴兒啊！對鵑懷有深不可測的非分之想，但是若沒有他，這個單坐組就會毀于一旦了。唉，怎一個愁字了得！

次日，早讀結束以后，烴兒就來到鵑的座位附近吃早餐，期間有說有笑，還不忘往鵑的早餐盒上夾一塊餃子吃，鵑也一時忘乎所以了，兩人頗為享受這曖昧一刻。雁看到不禁火冒三丈，倏忽間，鵑覺察到雁的怒火雙神，于是就自覺收斂了起來。

首節下課以后，雁抓到了一個與烴兒獨處的機會，兩人一并走去廁所，途中約有三分鐘的路程，雁也不故作姿態，單刀直入地對烴兒說道：“烴兒，你想自己一個人坐嗎？”

“這個我倒是想過的，但現在有個同桌陪伴也不賴啊！所以也沒啥好想的。”

“但是臨近高考，減小不必要的干擾是對備戰高考是益處良多的。”

“我的同桌對我來說并不是個干擾，反而是一起努力的戰友，就單坐這一事，你還是找別人吧。”

雁眼看勸服一事即將告吹，腦里急忙尋思著：除了他，剩下的人沒多少把握。而且單坐組一事越早一錘定音越為佳果。事到如今，為了博取佳人櫻嘴的傾國一笑，也只能這樣了。

雁停下腳步，鄭重其事地說：“烴兒，其實鵑很想自己坐，但一個另設出來的單坐組是需要七個人才可以弄成的，而你是這個單坐組的最后一塊拼圖，難道你就不想鵑在學校的日子里過得舒心點嗎？”

烴兒聽完立馬就愣住，愕然凝望著雁，不知所措的他回過神來都已經是幾十秒后的事情了，烴兒咬文嚼字地對雁說：“這個就讓我想想吧！”

接著兩人就無語相向地同上廁所去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鵑在每次下課之后都會可以地跑到雁面前使眼色，雁佯裝呆萌，但每一次都毫不吝嗇地獻笑于鵑，鵑會意后就跟雁打起無聲的情罵俏來，這一切烴兒都看在眼里。

放學以后，雁走后，烴兒就像往常那樣來到鵑的座位旁邊，先是用手掐了鵑富有肉感的臉頰，然后又用手抓住鵑的手，鵑對烴兒不作防姿，任隨玩去，玩過一陣以后，烴兒對鵑說：“鵑，你是不是想自己坐啊？”

鵑回答說：“對啊，無時無刻都在想。”

“那你想我坐在你前面或者后面嗎？”

“哼，這完全是兩碼事的吧，再說你不加入我的單坐組，那一切都無從說起。”

烴兒聽到以后，便讀出鵑的話中話，也不陰陽怪氣了，拍著胸脯對著鵑說：“我的鵑兒，我決定要加入你的單坐組。”

鵑聽到烴兒令她滿意的回答，就樂呵呵起來了，徹底放開自己地與烴兒玩，你一扭，我一掌，細柔觸碰，邪意不斷。

到了星期五的時候，班主任就當著全班的人宣布班里將會另設一個單坐組出來的消息，當中組員的名單就有雁，鵑，烴兒的名字，里面座位的排序顯示著雁坐在鵑的后面，這跟當初雁鵑之間的約定并無出入，但讓雁感到不快的是，烴兒就坐在鵑的前面。

之后的日子雁過得稍顯快活，畢竟自己前面就坐著個大美人，雁又是班里的歷史學霸，鵑刻意地留些歷史問題來問雁，轉過身來，雙眸注視著雁，臉總不忘浮起幾絲紅暈，再加上鵑又對烴兒半冷半熱的態度，相比于自己深受鵑的寵愛，這種落差感讓雁感到大快人心。

一回，雁假裝懂得幾分手相學，實則只能分辨得出生命線，事業線與愛情線，但鵑也不亦樂乎，伸出玉手來，隨雁撫摸，雁單手捧著鵑白皙而又小巧的手，內心早已小鹿亂撞，嘴里胡亂地嘟囔著話語，鵑不時投送秋波與露齒獻笑，兩人恍若置身于夢境之中，與世隔絕，一起平躺在一片花田上，手牽著手，仰望星空，互相構建著未來共同生活的光景。

在做早操的時候，鵑站在雁的前一排，鳳眼星眸不時脧著雁，雁平淡如水地回望著，四目相對時，便是晚霞觸天，共繪出一幅良辰美景。

可惜甜日子過多了，就會變苦。在一次上廁所的時候，鵑比雁先走一步，而這回雁是跟著一大群男生去，當中不乏有罹鏡與烴兒。一開始雁只是隱約地看到鵑走在前面的身影，雁也沒作多思，就像往常那樣上廁所。上完廁所的時候，雁走出廁所門，發現鵑躲在廁所門前的左邊墻角，準備嚇唬一下，這時罹鏡與烴兒也出來了，鵑也看到了雁，準備實施嚇唬突擊，雁也發現了鵑的意圖，他也想給鵑提示他身后就跟著罹鏡與烴兒，不適合兩人平常的玩鬧，但在一剎那間，動與不動，懦弱替雁做出選擇。罹鏡與烴兒發現了鵑，并猛然間反嚇了下鵑，鵑忍不住地大叫一聲，接著，罹鏡與烴兒開始了對鵑帶有深深惡意的戲弄，整個過程，雁一動不動，鵑離開的時候，匆匆地看了一眼雁，其眼神充滿了永泄不盡的恨意。

艷色飽滿的花兒在褪色，在湛藍的上空中滑翔的雁群了無聲響。鵑坐在雁的前頭，兩人仿佛不在同一個次元里，往日的喜鵲嬉鬧不再有，唯有揮之不去的幽怨情氣彌漫空中。雁的無知與膽怯阻礙著他為愛伸張正義，鵑活脫像一個怨婦，對雁置若罔聞，對生性好賤的烴兒與罹鏡投懷送抱，每當下課時，鵑就與一大群男生在走廊上風波四起，唯獨就冷落著雁。

心生不快的雁決定采取行動，在寂靜陰寒的夜晚里，給鵑發去微信消息，試圖在微信的世界里力挽狂瀾，可惜現實的骨感熄滅了雁心中燃起的暖光，鵑繼續以一副寒冰雪女的姿態對待著雁，雁給她發去一萬條信息，都得不回一個標點符號。

往后的日子鵑對雁冷眼相看，不相往來，跟罹鏡與烴兒無休止地撕混著，雁不敢與鵑翻臉，就不多說什么，轉而投向其他比鵑容顏稍顯遜色的女生，但也是玩得快活，她們沒有顏值的助力，反而雁跟她們一起玩得沒那么多壓力了。鵑發現以后，又開始慢慢地收斂起來。

有一回，雁周圍簇擁著一群女生，饒有趣味地聽他解答歷史問題，雁大談解放戰爭，遠述五代十國的混亂時期，越講越帶勁。上課以后，人走茶涼，鵑趁此空隙，背轉身來，玉手輕撩幾下鬢邊的秀發，朱唇張合微動著，并無話語傳出，雙眸不敢直視雁，但雁視見此狀，心中了知七分，便問起話來：“有哪道歷史題不懂的呀？”鵑聽到后，立即展露笑顏，兩人邁向破鏡重圓中的好局面中。

可是，好景不長，兩個星期以后，班里一個高高的微胖女生給雁發去了一條長長的私信，里面說著：“雁，我知道你與鵑最近處得水深火熱，但我不想你陷得太深，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男孩，在你不上晚修的時候，班里就少了股正氣，你這個能力著實難得。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從婊子的陷阱里解救你出來。接下來我就告訴你鵑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吧！”

首先鵑并不是你們男生眼中的大家閨秀，她初中時就交過幾任男朋友，當中就有一個男生，尤其那個男生對鵑百般寵愛，無微不至，然而鵑只把他看作自己的提款機，吃的花的全在男身上，自己倒是活得像個少奶奶，最后，她求那個男生買一臺iPhone4給她，iPhone4，幾千塊的手機，對于那時的初中生來說就是一筆巨款，可是那個男生還是給她買了，然后狀況就情轉直下，鵑直接對那個男生提出分手。無論那個男生施盡三十六計，苦苦哀求，都對鵑的回心轉意無濟于事。在我們眼中，鵑就是直接把那個男生從這個地球抹去。

最后還有一點的是，鵑經常混跡酒吧的，更多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不希望在將來看到你黑化的一面，其實你身邊還有很多善良的女生在默默地關注你，請你稍稍地考慮下吧。

讀完以后，雁仰天長望，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對鵑的好感早已盡失殆盡，腦中縈繞著一萬個未解符號。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雁不想與鵑相往來了。

回到課室中，雁已經不把鵑當成眼前的人來看了，僅有赤裸裸的鄙夷與討厭。奈何鵑花甩盡少女萬種風情，都搏取不到君子一抹笑。雁給她的惡意深不可測，鵑未嘗察覺得到，但就不相信雁現在對待她的樣子。鵑一天比一天要殷勤，而雁一天比一天死寂。再硬的花崗巖，也敵不過水滴的日日滴打，鵑就跟雁交惡了，兩死不相往來。

每過一天，兩人的苦日子就如正字中多一撇，魯迅曾言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爆發。率先遭不住的是雁，他覺得是時候要來個了結，于是往手機微信里給鵑發去一條信息：“鵑，我有話想跟你說，今晚聊。”兩秒后就得到鵑“好”的回復。

也許是太長不來往了，兩人漸漸地重拾以前相處時的好感，鵑是懷著滿滿的好感，雁也有，但他知道他今晚要說些什么。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雁感受到遠方雁群對他的召喚，雁心中對自由的訴求徒增不減，雁喃喃自語著：“過完今晚，我就自由了。”

九點一刻，雁發起第一條信息來：

雁：“鵑，能談了不？”

鵑：“可以的。”

雁：“鵑，我不想再坐在你背后了。”

鵑：“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的。”

雁：“這個就不必了，是我單方面的不情愿而已。”

鵑：“不！肯定不是這樣的！求求你告訴我原因。”

雁：“原因？瞧瞧你以前做過些什么，別以為我對你一無所知，結果是正好相反的。”

鵑：“我做過什么，我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我想從你口中得知我究竟做了什么讓你感到痛苦，是跟罹鏡、烴兒那些玩得太近嗎？”

雁：“那已經是小事來的，是酒吧，你去過酒吧廝混！”

鵑：“原來是這樣的，我是承認去過酒吧，可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就說明我是個壞女孩嗎？好比說紋過身的女孩就是壞女孩嗎？我都是跟熟悉的、可靠的朋友一起去的，而且酒吧老板就是我親戚開的。”

雁：“嘴巴長在你那，你說啥都行！”雁對鵑的心開始挽回來，但又想起有一個星期天下午在鵑樓下的對面街道，看到烴兒走了出來，那時雁的背脊直接涼了半截，現在也一涼如此。

鵑：“雁，你是一個很不一樣，很體貼的男生，我對你是一片真心，我真的、真的.......”

雁：“扯這些沒用！接下來雁要說的這句話弄得雁內心忐忑不安，但面目猙獰了一下，狠下心頭用手指打出那幾個字：

“鵑，我問你，你.......你還是處女嗎？”

鵑：“我是。”

雁立馬就愣住了，心中喜悅油然而生。

鵑：“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不想再坐在我背后的原因嗎？”

雁：“因為效果不好嘛，可能我壓不住你的氣場吧，總覺得不舒服。”

鵑：“那不干我的事，你要處理好你自己的問題。”

雁：“還有當初我們約定好坐在一起是提升彼此的學習成績，兩人坐在一起悶聲不出，那還怎么學？”

鵑：“那個嘛，其實你可以主動找我學習的，我是不介意的，也許我自己確實太安靜了點，這個我可以改啊，以后我會多多轉過身來跟你一起學習的。”

雁：“話是這么講，現實里實現起來又是兩碼事。”

鵑：“那就請你再次相信我一次好嗎？”

雁：“事到如今，那就相信你一次吧。”

鵑：“這樣吧，明天回來，我們都作出改變來，我會比以前更加積極地與你相處，一起學習，你也要自信起來，積極回應我，好嗎？”

雁：“好，一言為定！”

鵑：“晚安。

雁：“晚安，鵑。”

鵑：“雁，你相信我是個好女生嗎？”

雁：“看明天吧！”

鵑：“嗯，明天見。”

聊完的時候，雁瞥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凌晨三點，又想了下明天是六點起床，手機一甩，人就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鵑老樣子六點半回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但雁沒有來，一整天都沒上學。又過了兩天，雁與鵑分開坐了，直到高考后都沒接觸過。

在那個暑假回來拿共青團的團員文件時，雁與鵑相遇了，雁看向鵑的眼神哀傷不已，而鵑的星眸里寫滿了不舍之意，在雁鵑眼神相撞的那一刻，雁才知曉鵑不是個壞女孩，而只是一個自我保護欲極強的好女孩，而她是真的喜歡上了自己，并且很想跟自己在一起。可惜再也沒有了機會去重新開始了。

雁群齊翔掉一雁，緣自下方含一花。遙看近飛知杜鵑，欲往鵑花棲幾陣，可惜落錯了花，情意濃濃放錯處，雁吟鵑淚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