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的難關(一)

連,是一個從小順風順水的孩子,至少,到大學。父母和睦,家姐可親,好友不多,閨蜜三倆。對于一個普通小康家庭的孩子來說,很好了。

所以出事那年,連剛好才上大一,媽媽突然打電話讓她趕緊回去,爸爸身體不好。火急火燎地,純趕回來,爸爸肝臟有毛病,現在還不好說,需要住院做全面的檢查才能確診。那就住唄,剛好連是學中醫的,多少知道點。住院后,爸爸先后是查好多管子的血,做CT、核磁,各種檢查,最后醫生把連、媽媽和姐姐叫一塊:很不好,你們做好準備。肝癌晚期了。目前只能保守治療。嗡的一下,純的腦袋感覺什么都聽不見了,一片空白。其實連自己早就有預感不會很好,但是聽到這個結果,竟比預想的還糟。肯定是爸爸經常應酬喝酒,平時又不注意,酒精傷肝,最終發展到這一步,都怪自己。明明是學這個的,早就應該讓爸爸每年做個體檢的。哦,他以前喝完酒老叫喚肚子不舒服,自己還以為他是喝多了,不當回事。早點注意到多好啊。連現在好想哭,要不是拼命忍著,眼淚就出來了。果然,媽媽和姐姐已經泣不成聲了。

“那醫生,我爸爸還有多久的生存期?”連咬著嘴唇問。

“最多一年,最少三個月”醫生略顯沉重,他知道這個消息對于家屬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現在是化療?還是放療?”

“腫瘤太大了,而且不能排除有轉移的可能,目前只能藥物治療了,手術已經太晚了。”

“好的,醫生,那我們先出去一下,待會再來跟您具體了解下。”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安撫好媽媽和姐姐,還有不知情的爸爸。連并沒有說什么來安慰她們,言語已經毫無用處,她只是靜靜的陪她們坐在一起,不時幫她們擦擦鼻涕眼淚。過了好久,姐姐先緩過來,啜泣著“媽,好了,已經是這樣了,你不能再哭了,你身體也不好。我們想想怎么對爸爸說。”姐姐禾看起來雖然比連嬌小些,但也是個堅強的女孩。反而是媽媽,雖然是成人,但因為婚后都受著的爸爸的寵,所以稍微情緒化些,但因此對于失去摯愛痛苦,也更深刻而無助些了。三人商量了下,決定還是不對爸爸說,就說是普通的肝病,先治著。但連覺得爸爸絕對不會簡單就聽信她們的話,會有懷疑。果然爸爸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他狐疑的眼神還是被連瞬間看到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連心里想。

? ? ?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按醫生說的一步步的治療。幾個化療期下來,爸爸也很配合,家人親戚都陸續知道了,說要是來看爸爸,但都被連擋回去了,實在擋不了的就被要求一定要對他保密,就說是普通的肝病,不能走漏一丁點。連也幾乎翹了大部分的課,本來想直接請假幾個月的,但是媽媽怕爸爸多想,怕連落下學習,不讓。大部分時間連都陪著爸爸,跟他說話,逗他開心。化療藥物副作用很大,爸爸每次被折磨的上吐下瀉后,都是連用她們學校的趣事讓爸爸哈哈大笑,暫時忘卻痛苦,這時媽媽在給爸爸倒水,姐姐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笑,房間換一下的話,就像是在自家客廳得晚飯后時光。也是這樣,連插科打諢,一件小事被她說的妙趣橫生,海咋咋呼呼的,媽媽總是嫌她吵鬧,姐姐也說她話多,只有爸爸會附和她,給面子,每件事都捧腹,每件事都夸連做的好,不愧是他的女兒。“那當然”連總是驕傲的答道,今天也是。

? ? ? 下午,醫生把她們叫去談話。根據這幾個月的治療情況來看,很不理想,腫瘤可能對藥物不敏感,并沒有縮小。而且病人最近說背痛,針對這個的檢查結果顯示,腫瘤可能已經轉移到脊柱了,相當于病變已經進展到終末期了。接下來,我們的建議是放射治療,放射治療的方式和過程很痛苦,而且目前來說只能暫緩病情的進展,你們商量下吧。連突然就有點討厭這個醫生了,剛才他們一家明明還好好的,為什么他一定要說這些不好的呢。連知道他說的都對,是自己遷怒了。醫生并沒有錯。這下該怎么辦呢?媽媽和姐姐也因為這樣的打擊而沉默了,包括說完的醫生,四人一起陷入了無言的境地。

? ? ? “那醫生,我們先出去了。”先說話的竟然是媽媽。她們一起退出談話的房間,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三人都覺得不能再瞞著爸爸了,而且也瞞不下去了。關鍵是什么時候說,誰說呢。連想自己說,畢竟是學這行的,知道怎么掌握分寸,好讓爸爸容易接受些。“我來說吧,你爸怕我,這是我應該的。”媽媽慢慢說道。連知道,媽媽在苦熬著,最痛苦的就是她了,連好怕媽媽一下子也受不了倒了下來,那就真是天地無門了。但是此時的媽媽,神情很堅定,仿佛在說他們夫婦一場,這是她作為妻子該今的責任和義務。連和姐姐同意了。

? ? ? 如連預想的,爸爸接受的很平靜,或者不如說,他自己已經隱隱猜到了。只不過是為了連她們,才假裝不知道。“既然這樣了,也沒有辦法啊,該怎么著怎么著唄。五十而知天命,你爸我剛好五十了啊。你們也別太傷心,打起精神來,后面還有更難過的呢。是吧,連?”爸爸竟然還調皮的挑了挑眉。連想笑卻又很無力,這說的是什么話?安慰也不是這么個安慰法吧。“恩,爸,您就聽醫生。的,凡事有我們在這呢,咱發揚精神戰勝病魔。”“你這孩子,發揚什么精神?凈瞎扯”媽媽也嗔到。氣氛一下子緩和了。誰都假裝沒發現隱藏之下的沉重。

? ? ? ?轉眼就到了元旦,放療也已經持續幾個療程了。爸爸對于放療藥物的耐受性好些,沒有化療那么大的反應。但是爸爸現在,已經從輕微的背痛變成全身骨頭劇痛難忍,每晚翻來覆去不能睡覺。醫生說,肝臟的原發腫瘤被放療抑制下來了,沒有再長大。但原來就已經轉移的腫瘤現在又轉移到全身了。疼痛就是由于骨破壞侵犯神經引起的。現在是終末期,藥石無效了。做好準備吧。沒有辦法了,只能鎮痛了。剛開始還只是打普通的止疼藥,隨著后來越來越厲害,看著爸爸痛的生不如死的樣子,連求醫生給爸爸上了嗎啡。雖然副作用不好,但是不想讓爸爸這么痛苦。看著這樣的爸爸,媽媽也快堅持不下去了,除了照顧爸爸的時間,她都是在抹眼淚,整夜整夜不睡的抹眼淚。整個人變得干瘦干瘦的,就等最后一根稻草了。姐姐也是,工作也已經請了長假,代替媽媽開始照顧爸爸,她倒是哭的比較少,但一離開爸爸的視線就變得面無表情,或許在想什么,或許什么也沒想。連已經不去上課了,輔導員還寬慰了她一番,就幫她處理了學校的各種事情。同學倒是關心連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不去上學,連就說,有事。連現在主要是照顧媽媽和處理爸爸治療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有叔叔管。連得時刻注意媽媽的精神狀態和身體情況,還要和醫生、姐姐了解爸爸每天的情況,每天醫院、家里兩頭跑,連不覺得累,她需要做這些,來變得沒有時間瞎想。她怕一停下來,就會和媽媽一樣,精神面臨崩潰。

? ? ? 終于,感覺是終于,在大一寒假的那個春節期間,爸爸從病魔的摧殘中,解脫了。這一刻,從被姐姐突然從家里叫過來,看著爸爸閉上的雙眼、垂著的雙手,消瘦的身體,心電圖變成直線,連心中已經預演千萬遍的場景,發生了。突然爆發嚎啕的是姐姐,撲倒在爸爸身上的是媽媽,眼前淚水朦朧的是連自己。這,就走了?那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走了,那我們這大半年經歷的都是什么呢?恩?!連得整個身體如軟化的蠟燭,癱倒在地上。

? ? ? ? 后事是家里親戚叔伯幫忙辦的,出殯的時候媽媽都是一路被扶著走完的。連的家里也恢復的平靜,或者說沉寂。連看著崩潰的媽媽,無言的姐姐,覺自己要更堅強,這倆個人一定要守住,替爸爸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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