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總是會羨慕那些支系龐大和睦融融的家族,一方有難七大姑八大姨爭相支援。因為相比之下,我好像沒有表親戚一樣,對他們了解的少之又少。唯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失蹤了三年、不知死活的大表哥。
三年前,大表哥給家里打了最后一通電話,從此便杳無音信,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所謂拋妻棄子也不過如此。
有人說他勾搭有夫之婦,被情殺了;也有人說他被困傳銷組織,無法脫身;甚至還有說他找到連接時空的大門,穿越了……一時間有關大表哥失蹤的傳奇事件鋪天蓋地的傳開了。
姑姑仿佛裝了自動屏蔽系統,所有的消息在她看來都是放屁。她篤定自己的兒子一定還好好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
那幾年,姑姑和姑父兩鬢白了許多,也老了許多。姑姑常常會在深夜或夢醒時淚流滿面,那幾年,她家經濟狀況也很困難,常常入不敷出。
生活不會錦上添花,卻不停的雪上加霜。兒媳在兒子失蹤后也走了,畢竟新聞報道中的賢妻孝子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很少見的,所以也情有可原。不過,還好把小孫女留給了老兩口,可以作為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支撐著他們活下去。
大表哥失蹤的第一年,姑姑一家想盡各種方法都無從得知他的消息,就在老兩口近乎絕望的時候,第二年春節,失聯一年之久的大表哥終于給家里打了一通電話,然而對話內容卻無關自己的近況。
沒有噓寒問暖,不在乎年邁的父母是如何度過這漫長且艱難的一年,只在電話接通以后,以車上信號不好為由匆忙掛斷。
讓父母一頭霧水,卻又欣喜不已。但總之,生活燃起了一絲希望。對他們而言,知道兒子還活著,就是天大的恩賜。
去年,失蹤了三年的大表哥回家了,完好無損,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被問及三年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說了四個字“一言難盡”。
好一個一言難盡,概括了他三年的所有遭遇,也抹掉了他父母所有的悲傷過往,那些曾經流的淚都可以用四個字一筆勾銷,不給一個交代嗎?
02
我的一個朋友M,大學的時候在校園內出車禍住院了,家里派了當時最閑的姐姐來學校照顧她。
M傷了腳,不能下床行走,躺了一個多星期以后讓姐姐幫自己洗頭。
“來照顧你已經浪費我那么多時間了,你怎么好意思再提額外要求?”M姐姐拒絕了妹妹的要求揚長而去。
姐姐從醫院回家了,M爸爸得知了這件事,訓斥了姐姐一頓,“妹妹有難,你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支援?居然讓病殘妹妹孤零零的一個人待在醫院!”
農村的孩子雖不曾被嬌生慣養,但有了弟弟妹妹以后,姐姐便沒有再被父母打罵過。這次被父親呵斥了一句,姐姐那顆高貴的公主心破碎了。
“哼!誰還不是個寶寶了!”收拾了行囊,當天姐姐便從那個村莊消失了。
年輕人仿佛與生俱來的本領就是“玩失蹤”,和上面那個表哥一樣,姐姐消失了一年,不過更甚的是春節的時候也沒有給家里打個電話。
去年夏天,M畢業之后去了一個一線城市,剛住下一個月,人間蒸發一年多的姐姐突然出現在了M的出租屋門口,并且很理直氣壯的住了進去。
父母找回了丟失很久的大女兒,怕再說錯話把她刺激走,也不敢詢問這一年半的情況,心想著女兒出現了便代表著原諒。殊不知,這只是另一段持久戰的開端。
姐姐到M的出租屋住下了,在她的面前不能再提及“父母”這兩個字,M嘗試過幾次勸姐姐給爸媽打個電話報平安,換來的是一頓揍。
又一個春節,M放假以后回家了,姐姐寧愿自己一個人獨在異鄉,待在出租屋里看萬家燈火,也不愿回家嘗一下媽媽用心準備的一桌飯菜。
去年過完年以后姐姐對家里的態度好像有所緩和,準備回家一趟,M打電話提前把這個好消息告知了媽媽。
那一天,天空像破了一個洞一樣的往下澆灌著大雨。有一個中年婦女舉著傘在車站等著已經有兩年沒回家的女兒。初春的雨水帶著冷意打濕了中年女子的衣服,然而她臉上卻綻放著笑容。
車上的乘客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天色暗淡,也不見女兒的身影。下班回家以后的M發現姐姐還在出租屋里,“你怎么沒回家?媽媽去車站接你了。”
“誰讓你多管閑事了?我不想回去了行不行。”
驕傲的像個公主一樣的姐姐讓M無言以對,有些忐忑的給媽媽打電話,“姐姐不回去了。”
“哦,好,知道了。”
M聽到媽媽語氣中的失落,覺得心都被揪起來了。再看一眼躺在床上一臉事不關己的姐姐,M只想把人連帶著行李都丟出去。
03
三姑家的兒子小時候屬于悶不啃聲使壞勁兒的那種,經常被三姑揍哭。
家長揍孩子總會說氣話“滾吧!不要你了,一點也不聽話!”
有一次表哥一如既往的被一頓胖揍,三姑午睡醒了以后發現兒子真的“滾了”。趕緊打電話讓姑父回家,姑父一邊指著三姑的鼻子罵,一邊動員親戚朋友出門找孩子。
從正午找到日落,天色漸黑卻仍不見蹤影,三姑在家里急得一直哭,嗓子都快哭啞了,滿心的自責與內疚。
最后表哥被姑父領回來了,小伙子跑到外面,在河堤旁坐了一下午。被姑父找到的時候正對著小河,在風中凌亂成美少年。
跟姑父回家以后,表哥以為自己的這場起義可以一勞永逸,三姑以后不會再揍他,誰知道前一秒還在美滋滋的啃著他爸給他買的雞腿,后一秒拖鞋就已經招呼到屁股上了。
“我看你再離家出走!非要把你腿打斷才行!”三姑瘋了一樣,哭喊著撈過來表哥就開始揍。
表哥傻眼了,說好的痛哭流涕悔過自新,從此不再挨揍呢?
“你記住了,以后再怎么打你也不準離家出走!”三姑抱著表哥嚎啕大哭,三十多歲的婦女哭得像失戀的少女。
可能她口中的“滾”是“來回滾”,沒想到十歲的孩子會那么狠心真的舍得離家出走。從此以后三姑再教訓表哥,再也沒說過“不要你了”這句話。
04
《大話西游》全片的最后一句臺詞:“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像一條狗”。
有人說“像一條狗”,是因為至尊寶變成孫悟空,他不再是自由的了,而是像狗一樣被頭上的金箍束縛住,從此開始背負起護送唐三藏取西經的責任。
為人子女,從出生那天起,頭上仿佛就被套上了一個金箍。這個金箍本該在父母離你而去之后自行脫落,然而有些人卻在自己有了生存能力的時候強行取下金箍。
關于標題,可能會有人覺得過于激進了,其實,說離家出走的你像一條狗,你配嗎?不是因為你沒有尊嚴、沒有自由,而是你不懂得感恩。
“一個人離家出走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心受了委屈,二是以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詩和遠方。”
個人認為,哪種原因都不能用來支撐你離家出走這件事,從出發點看就已經是錯的了。
你的灑脫是建立在家人不安的基礎上。你一走了之,家人卻每天都在提心吊膽被不安折磨,可能電視里的每一條新聞都會被他們緊盯著,想要獲得些許與你有關的消息,或許更害怕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新聞報道中,怕你會遇到什么不測。
所謂不負責任,大概就是一言不和玩失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