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一個朋友喝了點酒,聊到了暑假我們倆一起在老家的一些事。
一晃十年,我早已習慣了不在家鄉的生活。現在想來,真有無數感慨。
初來父母打工的城市,我只有十一歲。也算是很幸運的了,我童年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老家度過的,所以農家孩子愛自由的天性似乎扎根在我的骨子里。
我清楚地記得,離開家鄉的最后一個夏天,奶奶掛斷那部紅色的電話機時,先是愣了一會兒,緊接著蹲下來理理弟弟的衣領,拉著旁邊的板凳摟著弟弟和我坐到一起,
奶奶對我和弟弟說:“你們倆馬上要去找你爸媽了”,
我說:“是放暑假去玩兒嗎?”
“不是”。奶奶搖了搖頭。“你爸爸剛剛打電話過來,要把你們倆接到他那兒讀書,就不回來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們兩個老的了。”
我不假思索地說“我不想離開奶奶,也不想離開這里的同學”。奶奶微笑著,半晌也沒有回答我。那時候,我并未意識到自己即將離去的消息,我在這里生活了十年,這中間也沒出過什么遠門兒,加上年紀還小,情感尚未成熟,不懂傷離別的痛苦。
之后的那段時間,爺爺奔走替我們姐弟倆辦理轉學手續,去鎮上找了表姑父三次請他幫忙辦妥。我微微有了一點要離別的意味。但也還是肆無忌憚地在村莊里面跑來跑去,離開對當時的我來說,還很遙遠。
我仍記得的是,期末考試的那天,方芳送我一顆粉色的愛心,用紅繩子拴著,這個我到現在還留著。我在紙上寫著一些離別贈言,囑咐她們我一年后就會回來看她們。當時天真地以為很快就會回來,遺憾的是之后就再也沒見過她們幾個了,現在想想還有點心酸。
那個暑假,我離開了。爺爺帶著我們坐上一輛銀灰色的面包車,奶奶趴在車窗上不斷地囑咐要給她打電話。村口小賣部的陳爺爺塞給我幾瓶牛奶,叫我留著和弟弟一起路上喝。車開走的那一瞬間,我趴在后窗上看著奶奶和村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得覺得一切將要失去,我可能真的要離開這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了。
十年之前,遠方大概就是父母所在的城市,所以一到過年就盼望著能與她們的距離近一點。
十年之后,有一天汽車呼嘯而過,我就離故鄉越來越遠,所以故鄉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我心里的遠地,原因是再難回去那個我熟悉的地方和我苦心求索的過去。
如今,我再回去時,早已是物是人非,人去樓空,只留下殘余廢墟和山水土壤。從前村子里看不見四個輪子的車,現在連村子也不見了。
來城里十年,我也是堅持每年都會回去一兩趟,不為別的,只為看看家鄉的風景,聽聽人們親切的鄉音,嘗嘗曾經最愛吃的野果,我的骨子里有一股熱血仍屬于這里。
我心里對家鄉是有著很深的感情,但如今回去似乎不大住得習慣,每年都特想回去,但住了兩三天就不太適應了,又立馬買票回到了常住的城市。
那朋友說,這很正常。雖然心里仍然把故鄉當做自己落葉歸根的地方,但是你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也就習慣了這個地方的一切,其根本原因大概是你的家人都在這邊,親朋好友也在這邊,所以你人生的大部分故事和轉折點也都發生在這里。故鄉對你來說所寄托的也只有山水和兒時的零碎記憶。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就像北上廣深的奮斗者,他們也許會因為工作太忙,車票太貴而放棄回家,所以在出人頭地之前,這里成為她們證明自己的寄托。她們的夢想在城市燃燒,愛情在城市產生,更有者新的生命在城市誕生。在他們沒有站穩腳跟之前,她們把家鄉當做是游子的棲息地,只能遠觀,不可久留。一旦有了能夠繼續下去的物質基礎,家鄉就將成為他們落葉歸根的地方。因為城市里有一些他們放不下的東西,所以目前他們是浮躁的,但終有一天,這種情緒將會越變越淡,直到被思鄉的情緒掩埋。是的,每個人都與故鄉有割舍不掉的情緣,在外面呆得再久,靈魂還是想著要回歸故土。
今天我寫下這些文字,是希望拾起我記憶中的諸多念想,我希望它們永遠地被記住。
己亥年歲末 | 愛吃香菜是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