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題記:我曾天真地以為,經歷過生死的舅舅和舅媽,再也沒有任何困難可以將他們分開了吧。誰會想到,他們的婚姻居然敗給了生兒育女這件事上。
1、
媽媽接了個電話,她剛把電話掛掉,就轉頭對著我尖叫起來:“要死了,你舅舅竟然要跟那個女人復婚。”
其實,這事我一點也不意外。只不過為了配合媽媽這一聲尖叫,我只好裝作跟她一樣,盡量露出一副很震驚的樣子來,“復婚?真的呀?意思是說我舅舅跟舅媽又要結婚了?”
“錯,亂叫什么舅媽,是你前舅媽才對。”媽媽趕緊糾正我,仿佛叫聲舅媽會侮辱了舅舅似的。
“還不是一樣,都要復婚了,她早晚是我舅媽。”我反駁道。
“你懂什么,這婚能不能結得成還不知道呢。”媽媽突然變得有些憤憤然,“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憑什么可以一而再地嫁進來?真不要臉。”
我心里冷笑,憑什么?當然是愛情唄。不過,像媽媽這種被傳統思想洗腦過的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明白的。用她的話來說,愛情又不能吃不能穿,有什么用?
在她人生的字典里,一個合格的女人除了要懂得操持家務之外,最重要的一點當然就是要生兒育女,為夫家傳宗接代。要不然,就是罪大惡極。舅媽在她眼里,就是這么一個存在。
五年前,已經結婚將近十年的舅舅和舅媽,硬是在一眾親友流言蜚語的壓迫下,離了婚。原因是,十年了,舅媽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在一個幾代單傳的家庭里,是天理不容的。
那時,媽媽剛生了弟弟。終于不負眾望生了兒子的她,臉上像被鍍上了一層金一樣,閃閃發光。于是,在舅媽生不出孩子這一件事上,她似乎更有發言權,也更加地理直氣壯。這個努力了十幾年才終于如愿生了兒子的女人,又怎么會放過任何可以吐氣揚眉的機會。
她先是在外公外婆那里煽風點火,接著又在舅舅面前痛心疾首地說:“弟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就你這么個弟弟,爸媽就你一個兒子,你不能再留著這么一個連蛋都生不出來的女人了。趁著你還年輕,趕緊離了,再找一個。”
當時,我和舅媽就站在門后,將媽媽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我尷尬地看著舅媽,她一開始還是一副很淡定的樣子,像以往那樣,并不在乎別人怎么說。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舅舅,期待他會說些什么。
直到她發現,跟以往不一樣的是,這一次舅舅竟然低著頭一言不發,他破天荒地第一次沒有為她說出任何反抗的話來。他似乎也認同媽媽所說的話。這時,舅媽終于有些慌了。她的眼睛里突然間灌滿了淚水,雙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我以為,按照舅媽爽直的性子,為了捍衛她和舅舅的愛情,她肯定會沖出去跟媽媽理論一番的。結果,她只是松開了牽著我的手,然后慢慢地退回了房間里。
第二天,媽媽就帶回了一個足以讓全家人都振奮人心的消息,當然,除了我以外。舅舅和舅媽終于離婚了。據說,舅媽是趁著舅舅還沒起來的時候,一大早悄悄地走了。她只帶走了幾套換洗衣服,其他的包括舅舅送給她的戒指,她都不要。
媽媽說,這個女人真傻,讓她離婚而已,又不是不讓她帶走那些屬于她的東西。其實只有我知道,舅媽從來就不在乎這些世俗的物質,她想要的是舅舅的愛。她是一個為了愛,可以放棄一切的人。
只可惜,舅舅不懂。在最后關頭,他不應該連一句維護舅媽的話也不說的。舅媽一定是傷透了心,才會走得如此干脆。我突然有些恨媽媽,如果不是她的神助攻,我就不會沒了舅媽。
媽媽永遠也不會明白,對于我來說,舅媽不僅僅是舅媽,她還是我那十年里最親密無間的姐妹。
2、
我是在三歲左右,以“黑戶”的身份被送到鄉下的外公外婆家去的。當時,爸爸是鎮上冬瓜糖廠里的一名出納主任。作為領導人,爸爸必須得嚴格遵守計劃生育。
因為我是女孩,所以一出生就成了黑戶。為了留著傳宗接代的機會,爸媽堅決不給我上戶口。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紀,他們立馬就把我送走了。
我在外婆家一住就是十幾年,直到后來有了弟弟,計劃生育的風也漸漸停息了,爸媽才將我的戶口轉回去。
我六歲那年,外公外婆家來了一位大姐姐。她是在傍晚時分,跟著舅舅一起回來的。他們一進門,舅舅就牽著大姐姐的手直奔廚房,大聲宣布:“爸,媽,這是我的女朋友,你們的兒媳婦。”
當時,外公外婆正在忙著開晚飯,猛然聽到舅舅這話,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他們看見舅舅旁邊站著一個十來歲稚氣未脫的女孩,才如夢初醒般地張大了嘴。
外婆直接愣在了原地,而最先反應過來的外公則氣急敗壞地舉起手中的筷子,徑直往舅舅的頭上敲去,并厲聲罵道:“你這兔崽子,說什么渾話呢?你才多大?她才多大?學人談戀愛?看我不打死你。”
舅舅馬上哇哇叫著想要逃,女孩卻勇敢地擋在了前面,滿臉微笑地說:“叔叔阿姨,我比阿偉小兩歲而已,已經十七歲,是大人啦。”阿偉就是我舅舅,當時也就十九歲而已。在外公外婆的眼里,他還是個孩子。
女孩脆生生的嗓音,以及大方得體的模樣,竟讓外公握著筷子的那只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外婆愛子心切,這時也趕緊開口圓場,才暫時化解了這一個尷尬的局面。
逃過一劫的舅舅一臉的如釋重負,還不忘轉頭對女孩說:“以后叫爸媽,不要叫叔叔阿姨。”
“嗯,知道了。”女孩順從地應著,臉上的幸福藏也藏不住。
這時,她終于發現了坐在餐桌前等著開飯的我。她竟然沒有絲毫的驚訝,而是很自然地走過來,熱情地拉著我的手說:“嗨,小妹妹,你好呀。”
“別亂叫,她是我姐的女兒,叫小歆,以后你就是她舅媽了。”舅舅走過來,適時地糾正她。
“嗯,小歆,我是舅媽哦。”她似乎很滿意舅媽這個稱呼,臉上一直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就連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絲長輩才有的寵溺。
舅媽就這樣在外公外婆家里住了下來,和舅舅住在一個房間。她很勤快,總是搶著幫外婆做家務,外婆很快就被她的懂事給征服了,總會有意無意地夸她兩句。這時,外公就會瞪著外婆,責怪道:“胡鬧。”
舅媽對我也很好,她有一雙巧手,常常像變戲法似地給我做很多我從來沒見過的小玩意。我一開始不太習慣她的熱情,甚至有些排斥。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而已,憑什么當我舅媽?我認定了她是來跟我搶玩伴的,以前,舅舅可是我唯一的玩伴。
自從她來了之后,舅舅就整天跟她黏糊在一起,很少帶我出去玩了。就算他們出去玩會勉為其難地帶上我,但感覺不一樣了。怎么說呢,他們就像是兩塊粘土一樣,隨時隨刻都能粘在一起。這讓我覺得很不爽。
直到有天下午,外公剛從菜市場回來,就敲開了舅舅的房門,對舅媽說:“我買菜的時候見到了你爸,他讓我轉告你,如果你還不回家,他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
舅媽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她幾乎都不用思考,就固執地說:“我不回去。”
此后的幾天,她都跟沒事人一樣。洗衣、做飯、掃地……她真的好像什么活都會干,還幫我扎很好看的辮子。只是閑下來的時候,她就靜靜地坐著發呆。
她發呆時的樣子讓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我想起外公說的“他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突然覺得她的遭遇其實跟我差不多。我固執地認為,我們都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也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我打心底里開始接受這個比我只年長十一歲的舅媽。名義上她是我舅媽,但實際上我們的關系就像姐妹一樣。
我開始像個跟屁蟲一樣,屁顛屁顛地跟在她的身后。這回,輪到舅舅吃醋了。他常常抗議我老是霸占著他的老婆。每次他說老婆兩個字的時候,我都發現舅媽的臉紅得像蘋果。
3、
別看舅媽年紀輕輕的,她的廚藝比外婆的還了得。她來了沒多久,我的小肚皮就被她喂得滾圓滾圓的。
有一次,我問她:“舅媽,你的廚藝都是誰教的?”
“我自己學的呀,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會煮粥了。”舅媽自豪地說,“不過,第一次煮粥的時候,我不知道那個鍋蓋為什么會跳起來,然后撿了個磚頭把它壓住,結果……你猜,最后怎么樣了?”
舅媽故弄玄虛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結果,那個磚頭掉進鍋里了,后來我吃了一鍋滿是泥巴的粥。”
“那你為什么這么小就要學煮粥?”我聽不出那件事有什么好笑,只是覺得煮粥這么難,為什么她還那么小就要學呢?
“因為不煮就會餓肚子啊。”舅媽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我媽在我兩歲的時候,生病走了。我爸是村支書,每天都早出晚歸。所以,我必須得自力更生啊。”
也許是舅媽覺得我是個很不錯的聽眾吧,她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有關她的事。我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卻出奇地把大部分都記在了心里。
原來,舅媽因為從小沒了媽媽,經常被同齡人嘲笑,所以她只上完了初中,就不肯再去上學了。遇見舅舅的那天,是她父親準備二婚的日子。
當她看見父親帶回來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后媽時,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后來在街上被幾個小混混攔下,是舅舅救了她。于是,她就義無反顧地跟著舅舅回來了。
“你知道嗎?你舅舅當時就像個英雄一樣。我的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是他了,跟他走吧,反正你已經沒有家了。”舅媽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亮亮的。
我理解不了她眼里的英雄形象和舅舅有什么關系,畢竟舅舅在我眼中,就是一個年紀偏大一點的玩伴而已。但自從她來了以后,舅舅確實像變了個人似的,他不再游手好閑。在舅媽的鼓勵下,他到鎮上謀到了一份營業員的工作,早出晚歸,竟越來越有大人的擔當了。
舅舅的變化,外公外婆看在眼里,喜在心頭,漸漸地也就接受了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兒媳婦。為此,他們還專程去了一趟舅媽的家里,把她父親請了過來。
父女倆有了敞開心扉的機會,終于冰釋前嫌。沒多久,兩家人一起吃了頓飯,為舅舅和舅媽辦了個簡單的儀式,兩人的人生大事就算塵埃落定了。
舅媽住進來的第二年,我開始上小學了,她自告奮勇地肩負起接送我的任務。其實學校就在鎮上,離外婆家不遠,我跟著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結伴而行就可以。
但是舅媽堅持要接送,她說我還太小,怕出意外。其實,這只是原因之一。實際上,她的主要目的是想趁機到鎮上去偷偷見一見舅舅。當然,她心里面的那些小九九只有我清楚。看在她對我那么好的份上,我決定不揭穿她。
那時候,他們兩人膩歪得很。雖然舅舅每天晚上下班都會準時回家,但是他們像是那種少見一會兒都會要命了似的,恨不得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
在我上三年級那年,舅舅因為工作能力出眾被高薪挖角去了縣城。這下子離家遠了,舅舅必須得住在縣城里,只有每個月放假的那兩天才能回家。
舅媽并沒有因此而閑了下來,反而每天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寫信。寫給誰?當然是寫給舅舅。每次當舅媽總是想方設法地支開我,然后悄悄地躲進房間里時,我就知道她要寫信了。
我偷看過幾次她寫的信,字體很清秀,但內容都單調得很,無非就是一些“想你啊”“愛你啊”之類的文字。
除此之外,我們的生活沒有太多的變化。我繼續享受著舅媽貼心的照顧,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我無意間聽到媽媽和外婆的談話。
媽媽問:“都一起幾年了,肚子怎么還沒有動靜?”外婆嘆口氣說:“不清楚,看她那身子骨挺好的,難道是跟阿偉碰面少了?”
“那也不是不可能,女人每個月還有幾天不方便的呢。這樣吧,讓她也去縣城。反正小歆也不小了,以后就讓她自己上學吧。”媽媽突然擅自給我做了個決定。
4、
外婆和媽媽的話,讓我搜腸刮肚地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今后,我得自己一個人去上學了。
然而,當我左等右等,還沒等來她們親口給我宣布這個命令時,縣城卻傳來了壞消息。聽說,舅舅受傷了。具體是怎么傷的,沒人肯告訴我,我只知道他傷得很嚴重。
舅媽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兩眼一閉,差點暈倒在地上。當她清醒過來之后,眼淚稀里嘩啦地往下掉。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舅媽,那時我一度以為舅舅再也回不來了。
幸虧半個月后,舅媽就把舅舅從縣城里帶了回來。但是說真的,當時他除了還拄著一根拐杖之外,我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問題。他看起來臉色紅潤,一點也不像剛受過重傷的人。
反而是舅媽,眼眶浮腫,面容憔悴。才短短半個月而已,她竟然老了好幾年。我突然懷疑,受傷的究竟是舅舅,還是她?這個答案,我很快就從媽媽那里知道了。
我清楚地記得,媽媽是這樣告訴外婆的,“難為她了,半個月以來幾乎沒合眼,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阿偉。阿偉有個這么好的妻子,也算是他的福氣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媽媽說的話很有道理,只是萬萬沒想到,后來硬要舅舅放棄這份福氣的人,也是她。
舅舅康復以后,舅媽再也不讓他上城里去了。外公外婆也明確表示,賺錢沒有身體重要。雖然如此,但畢竟沒了工作,兩人偶爾還是會為生活瑣事而拌拌嘴,吵個架什么的。
后來,舅媽的父親通過關系,干脆替兩人都安排了一份工作。就在鎮上,那是一家新開的百貨店,舅舅是理貨員,舅媽是收銀員。兩人每天一起上下班,夫唱婦隨,簡直羨煞旁人。
然而,羨慕歸羨慕,閑言碎語依舊是鋪天蓋地地傳來。尤其是,當左鄰右里那些新媳婦兒的孩子接二連三地出生時,舅媽的肚子仍然平坦如常,外婆難免會焦慮起來。
我曾親耳聽到媽媽給外婆支招,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東西,但那時媽媽也一直懷不上二胎,所以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到底外婆有沒有按照她說的去做,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舅媽并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該上班就上班,該吃吃喝喝就吃吃喝喝。好像生不生孩子,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管不著。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我十五歲那年,因為將要參加中考,爸媽決定把我的戶口遷回去。后來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媽媽終于懷上了二胎。第二年,弟弟出生了,我也終于回到了那個久違的家。
只是,那個家太陌生了,以至于我一有空就往外婆家跑。我習慣了依靠在舅媽的身旁,這十年間,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取代了媽媽的位置。只可惜,我卻無法化身成為她的孩子去保護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眾親友的討伐下,倉皇地逃走。
我曾天真地以為,經歷過生死的舅舅和舅媽,再也沒有任何困難可以將他們分開了吧。誰會想到,他們的婚姻居然敗給了生兒育女這件事上。
舅媽和舅舅離婚的那一段日子,我因為忙著考試而焦頭爛額,所以并沒有多余的時間去難過。甚至在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連舅舅的近況也不知道。
直到最近這兩年,我才陸陸續續地從媽媽的嘮叨里,聽到了部分有關舅舅的消息。讓我欣慰的是,舅媽離開以后,舅舅依舊單身一人。據說,媒婆都把外婆家的門檻給踩扁了,舅舅就是無動于衷。
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
5、
舅舅和舅媽的婚禮是在酒店里舉行的。他們復婚,我雖然一點也不意外,但從來沒想到這一次,他們竟然將婚禮辦得如此隆重。
想起那天媽媽接到電話時那個反應,我以為這場婚禮大概沒有多少親人會到場。然而,當我到達婚禮現場的時候,外公外婆和媽媽等一眾人早已笑意盈盈地候在了門口。
這是什么情況?難道是我錯過了什么?
“小歆,快過來。”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我抬頭望過去,看見一身西裝革履的舅舅,牽著他的新娘子站在賓客中間,正在向我揮著手。我有些激動地向他們走過去。終于看清楚他們了。
舅舅成熟了很多,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許多印記,讓他臉部的線條看起來更加堅毅。而舅媽則被一身雪白色的婚紗包裹著,和十五年前一樣,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少了稚氣,卻多了幾分嫵媚。
時隔五年再次見到她,我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但一想到這是她的大喜日子,我又硬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舅媽,祝福你和舅舅白頭偕老。”我衷心地送上祝福。
“謝謝小歆。”舅媽的眼里也盈著淚光,她牽起我的手說,“小歆,你還好嗎?”
“沒有舅媽在,我不好。”我調皮地回了一句。
舅媽的臉上卻露出了尷尬之色,她將我拉到了角落里,低聲說道:“其實,我并沒有離開你舅舅,當年,我們只是演一場戲而已。”
“啊?那這幾年你們都去了哪里?”
“就在鎮上,我藏得好而已。你舅舅兩邊跑,所以你外公外婆都不知道。”
“舅媽,那他們怎么突然間又接受你了?你有魔法?”
“對,還真的有魔法呢。”舅媽撲哧一聲笑了,然后指著她的肚子說,“就在這里。”
“這里有什么?”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寶寶呀……”舅舅壓低聲音說道,臉上瞬間紅了起來。
我心里了然,原來舅媽是有備而來的。看著她那依舊平坦的肚子,我有些百感交集,她努力了這么久,終于如愿以償了。
想起當年,她十幾歲就冒冒然地跟著舅舅回家,到后來又走得那樣干脆。雖然那只是她和舅舅的緩兵之策,但這一路走來,荊棘滿布,她究竟是怎樣堅持下來的?
“我愿意。”
“我愿意。”
兩句響亮而執著的宣誓一前一后地響起,人群中隨即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我循聲望過去,舅舅和舅媽正深情地對望著,一股愛的暖流在他們身邊久久地縈繞著。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們能堅持到今天,靠的不就是愛嗎?是愛,給了他們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