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悄悄的與這個世界說了聲“永別!”,余生我們只能在回憶里捕捉她的氣息。
她是個苦命的女人,一生與貧窮和勞碌打交道,活在責任與義務里,從不輕松。
她是我多年的鄰居,因為年紀相仿,性情相近,成為好朋友,認識她已經有二十多個年頭了。
她家搬過來時,她才10歲,小小年紀卻是家里的一把好手,一家人的家務活幾乎全靠她,6個弟弟妹妹的日常生活多半也是她張羅。父親是個石匠,母親在工廠里做小工,過著節衣縮食的日子。
還沒初中畢業她就綴學去廣州打工了,她說,她想賺錢供弟弟妹妹讀書。
后來,她與同村的男子大坤結了婚。她終于卸下那個大家庭的重擔了,從她懂事開始她就一直在為家人轉動著她的生命,從沒有給過自己喘息的機會。
她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期待悠閑自在的生活,但幸福只是與她擦肩而過。
她嫁給大坤后不久,大坤的小工廠倒閉了,大坤買了輛三輪車,靠拉客為生。
她去了塑料廠做小工,有了孩子之后,生活更拮據了,農村里孩子不能生得少,她只能入鄉隨俗,生了四個。
四個孩子的吃喝拉撒和一家子的家務活讓她來不及喊一聲“累”,她需要擠出時間做塑料散件組裝來貼補家用,她又像一個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人。
那單薄的身子,那蒼白瘦小的臉,那粗糙的雙手,讓人不敢相信她才三十出頭。
熬到孩子們上了小學,她又繼續去塑料廠做小工,每天她像個拼命三郎,起早貪黑,早上5點多就起床做早飯干家務活,幫忙送孩子上學,8點準時到工廠。中午趕回來煮一家子的午飯,洗好碗筷,2點回工廠做工,傍晚回來已是5點,還要上街買菜做飯……
她從沒有慢慢品嘗過一份早餐,經常是2分鐘一碗粥就下肚;她從沒有坐下來,悠閑自在地綴過一口茶,喝茶只是為了解渴;也從沒輕松地去過任何一個地方游玩,于她那是不可原諒的奢侈……
她說,她是一棵大樹,要一輩子為家人擋風遮雨,她以為她是銅墻鐵壁。
她忘了,即使是堅壯的樹,也需要汲取營養,何況我們只是血肉之軀。
那天,她胸骨后劇烈疼痛,伴有發燒,我叫她去醫院檢查,她不以為然:“應該是天氣太炎熱的關系,上醫院檢查要花好幾百塊。幾百塊錢可以給孩子們買好幾件衣服呢!”她悄悄的去附近的小診所開了點藥。
吃了藥疼痛稍稍減輕,她又去工廠做工了。
她舍不得為自己花錢,舍不得讓自己休息。
她不知道,這血肉之軀經不起過多地折騰,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她就這樣走了,再也不用為別人忙碌和操勞。醫生給出的診斷是心肌勞損過度遭成急性梗塞。
若干年后,她最在乎的丈夫,會成為別人的老公,她最愛的孩子,也有一天會叫別的女人“媽媽”,她最想守護的家,會住進一個新的女主人。
她若是還能感知,一定會很難過吧!她是那么堅信那個家沒有她過不下去。
她是一個好女兒,好妻子,好媽媽!但再好的稱贊又有何意義呢?
她善待了所有人,卻沒有好好愛過她自己。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不會這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