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

? ? ? ? 他聽說過那把劍,劍長三尺三寸,劍身是由采自吳越的精鐵淬煉而成。劍成之日,天雷怒號,墨云鋪滿長空,有雷電降世,撕裂蒼穹,青光刺目。

? 他想去尋找那把劍,似乎久遠的傳說里那把劍由世代供奉鯤鵬的族人守護。黑暗君臨大地那一天,他頭上著地獄的墨鴉黑羽制成的項環,身穿著巨龍脊骨磨成的鎧甲。腳上踏的戰靴,由三百人連夜縫制而成,用的是東方深淵處赤紅的朱雀翅膀上最鮮艷的羽毛。他身上承載著萬族守護。

? ? ? 他沒有武器,他一生最強的武器,就是他的拳頭。曾經一拳崩碎了東方雪國最后的防線,那是戰亂中最后一個反抗的國家,一拳轟塌了函谷關,從此斷絕了天人兩界,人間界再不會起似封神一般的慘劇,人間伏尸,以成全天界秩序。天下百族,就此臣服在他腳下。

? 蒼玄三十五年。他登臨天下半甲子。有人秉:"陛下,風虹派人帶回口信,已尋到君邪神劍。不日將帶回魔都。"

? 劍名,君邪,持者正則君,心有魔,則邪!

? ? ? 風虹果然帶回來了君邪,劍長三尺三寸,柄長三寸,天隕之石,重逾萬斤。舞動間,劍光流淌,宛若一泓秋水。柄處兩面,一面刻了君字,浩然正氣,堂堂正正立天地之間。另一面,刻的是邪字。鬼魅狂狷,泠然煞氣,字刻其柄,卻飄忽不定,噬人心魂。

? ? ? ? "風為本皇立下無數功勞,當賞。"

? ? ? "陛下厚愛,風虹擔當不起。不瞞陛下,此劍遺世千年,此番尋到,臣實不敢貪功。"

? ? "哦?風家慢慢道來。"蒼玄詫異了一聲。不老不死,不病不傷的他,征戰天下多年依舊豐神如玉,黑發無風自舞。

? ? ? ? "是,陛下。"

? ? ? ? "數年前,在下誤入東方深淵,無意中開啟了通向地獄的大門,幸得朱雀救下一命,沒有被千萬鬼將大軍帶往地獄。"

? ? ? "地獄之門大開,無數鬼將從大門闖出,縱然是朱雀神通,也無法將黑暗封印,東方大亂,鬼將大軍過地,雪國被屠城,血鋪千里。"

? ? "呵,幾年前,鬼將莫名其妙出現在世上,我以為是發生了什么,原來是你將他們弄出來的。還費了我一番手腳,才勉強平了動亂,鬼將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本皇卻也不知道當時地獄之門大開一事。"

? ? "陛下息怒,亂平之后,在下本想回魔都稟告陛下,卻被朱雀阻止。它說,地獄之門不封,天下就不平,縱然陛下神武,也不可能護佑神州大陸千萬載。于是,在下向朱雀請教封閉地獄大門之法。朱雀找到其族萬年前記載,說,從前地獄之門大開,鬼將肆虐人間,但曾被封印在北海之濱,冥水深處,萬里之下。或許,可以從那里尋來封印地獄大門之法。"

? ? ? "臣尋到北海,冥水深沉。萬里之下,臣卻是到不了。臣遨游在孤海之上,其中有一孤島聳立,世代供奉劍神。臣尋到他們祭拜的神劍,劍名:君邪。"

? ? "好。如此有趣。風,你且下去休息吧。過些日子,你便隨我去東方深淵,我要親自去拜訪朱雀,地獄之門大開,總是件拖不得的事。"

?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呢?他手里拿著君邪,劍鞘是黑檀木制成,劍柄在他手里顫動,神劍有靈,它開始躁動起來。天下都被征服于腳下,區區一柄劍,能逆人間主宰?

? ? 他君臨天下那一天,整個世界都在悲號。沒有人敢直視他偉岸的身軀,他深邃的眸子掃過,無人敢視,所有人都跪在他腳下。他頭上帶的王冠,身上著的龍骨,腳下他的羽靴,還有手臂上刻下的魔紋,是南方精靈與他立下的血誓,萬族跪拜,天地臣服。他踩著血與骨,沐浴著戰爭的煙火登上王座。

? ? ? 只是現在呢,什么時候開始,他們習慣了自己的統治?什么時候開始了仰望自己,也敢在背后議論自己無妻無子。他們在危險時,會呼喚他的名字,蒼玄,似遠古般神靈顯現,救世人危難之中。他,再也不需要血與骨,他活成了這世界上存在的神。

? ? 朱雀見到他時,說,"地獄之門大開,封印之法卻早已經遺失了。"

? ? ? "冥水之下,不是有封印之法嗎?"風虹質問。

? ? ? ? "小子,你在質疑我嗎?敢在我面前這么放肆。"朱雀在天空翱翔,幻化出厚重人類男聲。雙目一動,張口一嘯,兩道神芒降世,要轟殺風虹。

? ? "放肆!"蒼玄一怒,天地長嘯。長劍一揮,邪氣溢滿天地。

? ? 朱雀雙翅一展,身軀已是千里之外。只是,一道妖異長芒跨越空間而來,恐怖而迅捷。

? ? ? 一聲悲鳴,朱雀從天空中落下,被長空中風虹用手擒住。

? ? ? ? "本皇面前,誰敢放肆。"

? ? ? ? 朱雀半邊翅膀幾乎與身體脫落,血灑長空,有幽深白骨熠熠生輝,血紅羽毛滿天飄落。

? ? ? "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本皇,地獄之門大開,如何才能封印?"

? "封印之法,殘缺。萬年之前,地獄之門大開,地獄之中,鬼將大軍降世,神州大陸,百族揮兵直下,與他們對抗。后來,四方神獸應天命而生,結成四方大陣將鬼軍轟殺殆盡。"朱雀聲音已經顫粟,眸光灰暗,不時咳出一大口紅血。

? ? "最后,得北冥下鯤鵬相助,將封印之法封印在冥水之下萬里,那里已是鯤鵬能深入的最底處。"

? ? ? ? "冥水浩瀚千百萬里,鯤鵬或化而為鳥,有天地極速,行蹤難測。不尋到他,難以到達冥水深處,更無法得到殘缺的封印之法。"

? ? 地獄鬼將掌握生死法則,一念生而花開,一條鎖鏈勾連兩界,能掌人靈魂。讓他們到人間界,這些無知無覺的家伙可是能鬧個天翻地覆了。人間界勾連六界,遠古自來就有封神動亂危害人間,自亦有鬼靈鎖魂,那片魂靈游蕩天地的鬼界,滋長著鬼將怒號饑渴的身軀。

? ? 蒼玄腳下的厚土,頭頂的碧空,呼吸的靈氣,他的手臂上的魔紋,他的戰甲,他的靴,他的皇冠,被皇冠遮掩下,他額頭上百族供奉而生出的王字刻印。

? 那是東方深淵之下,一道千丈大門聳立,無數眼光自那縫隙中探出充滿恐懼的窺探,絕對的黑暗讓人無法凝視。神識無法感知。

? "本皇乃是天下之君,魔主天下。傳說中的劍,通聯六界,能掌萬物生死,為君,則天朗氣清,天地浩然。"

? 蒼玄看著手里的劍,邪字飄忽,隨著他眸光璀璨凝視,漸漸變得規整起來。浩然正氣,天下臣服,煞氣卻依舊泠在他身旁環繞。

? 鬼界大門緩緩被推開,千里鬼物嘶吼倒退,不滅魔軀慢慢踏進去。

? 據記載,那一日,天地清明,魔帝蒼玄被大帝風虹封印在東方深淵之下,神劍君邪陪葬。四方神獸翱翔長空萬里,布下毀天滅地的大陣,將東方深淵踏平,接連北海,冥水洶涌天地,深淵沉淪。風帝掃平六界動亂,千古為百族供奉。人間自成一界,再無神鬼動亂。

? ? 更有人曾說,鯤鵬展翅,極速千里,鯤鵬翅一展,便是九萬里,冥水逆天而起,摶扶搖而上。鯤鵬長嘯,怒而飛。四方神獸曾現長空之上,朱雀悲鳴。而后,世人再不曾見四方神獸。大地都曾傾倒,山河為之震蕩,巨大的陸地被切割成幾塊。冥水灑滿天地間,大地間被巨大的海域隔絕。

? ? 鯤鵬飛北冥,不時在原東方深淵凝望,其怒天地而動。那原本的東方深淵已經被冥水覆蓋,狂風怒號,驟雨不時降下。鯤鵬展翅都不能橫越兩片大陸之間。那道千丈巨門沒在深水,千萬鬼將前赴后繼,萬萬億殘軀疊不滿滔天洪水。

? ? 君邪就這么插在大地上, 天地不能承受其威。一只殘破的手掌將他握住。邪字規整,君字浩然。

? ? "男兒大丈夫,身立天地間。當背挺長劍,身似長槍。"

? ? 不遠處,有鬼軍窺探,他們無休無止,他們被這么男人殺到恐懼。那個男人身體永遠都那么挺直,永遠都讓人仰望。

? ? 他從出生開始,就不死不滅,不病不痛。他沒有家人,沒有妻子,沒有孩子。他什么都沒有,他有一個朋友,鯤鵬,曾帶他翱翔天地,深臨冥水。

? ? ? 有一天,鯤鵬不見了。他殺人,殺神,剔下龍骨,扯下朱雀羽毛,用玄武龜甲為天下占卜。白虎的獠牙,也不過是蒼玄二十載時戴在脖子上慶祝的禮物。

? ? "殺!"他不知疲倦的揮動長劍。他的戰愷,那是他出征巨龍時從他們身上剔下的天然龍骨雕琢而成。

? ? "殺!"他被鎖鏈插入前胸,透后背而出,鎖鏈無法勾動他的靈魂。他的身體洶涌出血液,而后胸骨又愈合,一顆獠牙顫動。這是四方神獸的魂靈,他們應天地而生,代表天地寰宇。

? ? "殺!"手上的魔紋明滅。那是精靈族的血誓祝福,是他和精靈族的約定。他統治神州,將西方數百萬里森林賜予精靈族。

? ? ? "殺!"

? ? ? 為了什么而殺。為什么要殺他們?四方神獸依照記載,萬載后加固地獄之門封印。鯤鵬遨游水天之間,應召而來。朱雀二心,想讓鬼軍降臨天地,亂世一起,鬼人兩界勾連,便可憑借通聯六界的長劍重開一界,主宰天地。

? ? ? 冥水之下地獄之門大開,借時空之力橫移千萬里,出現在東方深淵下。朱雀被玄武青龍追殺,鯤鵬展翅一起,飛身投入地獄大門之中,不至于鬼將徹底肆虐人間。

? ? ? 朱雀得風虹相助,逼退三大神獸,鎮受東方深淵,風虹則帶上長劍覲見當今帝皇蒼玄。

? ? 我為君,我的皇冠,我的飾配,朕的鎧甲,朕的血誓,朕的天下,是朕的子民。縱然是踏著血與骨登臨天下,百族臣服。號令之至,誰敢二心?

? ? 既然為君。那這天下便是朕的天下,朕的山河,碧空,厚土。誰敢冒犯?

? 人鬼兩界已斷絕,源源魂靈再不能進入地獄。這里慢慢邪氣消散,鬼將死氣縱橫萬里。

? ? ? 一柄長劍插在大地上,讓大地都窒息,地獄天地不能承受其威。劍長三尺三寸,有萬噸壓力。劍柄處,君字浩然,邪字規整。鋪天蓋地的浩然之氣,血紅魔主的紅眼。一只殘破的手掌伸出,握住了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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