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日，也是陳強的生日。妻子陳麗早早起床，滿心歡喜的去早市買了些他喜歡吃的菜和武昌魚，又買了些熟食搭配菜色，回來還神神秘秘的趴在他耳朵上說待會有個驚喜告訴他，就匆匆忙忙系上圍裙張羅著收拾屋子，做飯去了。
陳強對驚喜并不感興趣，陳麗能有什么驚喜，無非是買了一件漂亮的衣服，亦或是又尋到了古方，他的心思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在這里，對這個家的留戀度也越來越少。他半瞇著眼，懶散的倚靠在沙發(fā)上，修長漂亮的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隨著口中噴出的煙霧，一卷一卷的，很有慵懶的味道。這時候，通常證明他在思考一些事情。
陳麗年輕時候算不上是大美人，但是也是單位的一枝花。一米六的個頭，比例勻稱，柳葉眉，杏仁眼，尖尖的鼻子，櫻桃小嘴。加之，性格溫柔，是好妻子的不二人選，追求的人從這這頭排到那頭，提親的人也是把她家的門檻踏破了。
有一次，陳麗穿著高跟鞋，鞋跟卡在下水道的空縫里出不來，很尷尬，碰巧陳強經(jīng)過不嫌臟，幫她把鞋子取出來，陳強并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陳麗自從那之后，她眼里再無其他人，只一心想嫁給他，與他白頭偕老。
陳強當(dāng)時有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只是對方父母嫌棄他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子，百般阻撓，最后女友變成了別人的媳婦兒。他當(dāng)時工作也不如意，情緒低沉，整日惶惶度日。陳麗是個柔情似水的姑娘，對他百般照顧，這才融化了他日漸冰冷的心。后來，倆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陳麗可以說是個賢妻，自從倆人結(jié)婚后包攬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務(wù)活，不管陳麗工作有多忙，陳強基本上是下班張嘴就吃，吃完就出門溜達。陳強自身能力強，加之濃眉大眼，身材修長，很受領(lǐng)導(dǎo)器重，步步高升，從小小的科員到現(xiàn)在，不到四十歲就成了副局長。男同事們都拿他當(dāng)榜樣，說他找了全天下最賢惠的妻子，嫂子有旺夫相。這一方面，他是挺自豪的。
但是，陳強自然也有心中的苦惱，這苦惱同樣也是陳麗最大的痛處。倆人結(jié)婚十幾年，一直沒有懷上小孩兒。在這期間，陳麗吃了無數(shù)的中藥和片方，身材越來越圓潤，但是肚子任何動靜。就在上個月，陳麗還拉著他去中醫(yī)院又去做檢查，折騰過來折騰過去，他是覺得有些累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他想跟陳麗攤牌。
去年他們單位實習(xí)生來了一個女孩，叫李嬌。李嬌瘦瘦高高，馬尾辮一甩一甩的，活潑可愛，笑起來像極了年輕時的初戀。似乎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慢慢的，李嬌似乎也是有事沒事來找他咨詢問題，嬌嬌俏俏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喜歡。有一次，單位組織去KTV唱歌，他倚在沙發(fā)上看年輕的下屬們載歌載舞，心里很是羨慕。黑暗的燈光下，李嬌走過了，坐下，手有意無意的靠近他，他沒忍住抓住她的手，她也沒有反抗。她的手軟軟的，涼涼的，激起了他的保護欲，后來倆人順理成章走在一起，他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輕時代。陳麗是個溫柔的女人，事事聽他的，但是正因為如此，他覺得婚姻平淡如水。
前兩個月，李嬌害羞的告訴他自己懷孕了，不知道怎么辦。
他自然是激動萬分，當(dāng)時把她抱起來，轉(zhuǎn)了一大圈。他要這個孩子，他要給李嬌名分，沒有孩子的婚姻是不完整的。
陳麗已經(jīng)把菜都端過來，擺在桌子上。摘下圍裙，坐下來，笑著說：“老陳，今天是你生日，我正好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陳強也坐正，沉聲道：“陳麗，待會我也有事情要給你說。”
陳麗說兀自興高采烈說：“老陳，這些年我們也沒孩子，確實很遺憾。現(xiàn)在阿香又懷孕了，她同意過繼給我們，反正也是老陳家的血脈，我覺得挺好的，你覺得呢？”
陳強完全沒想到陳麗會說道這樣的問題到這里，他卻躊躇起來，把要說的話，在心里盤算了盤算。他低聲道：“也不是不行”陳麗睜大眼睛望著他，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他似乎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說：“陳麗，這些年你不厭煩嗎？”
陳麗楞了一下，笑著說：“挺好的，我覺得這輩子嫁給你是最幸福的，而且——”他把懊悔的事情也做了，把心一橫，索性直接了當(dāng)，于是打斷她的話：“我覺得厭倦了，我想離婚。我外面有人了！”
頓時，陳麗的眼里含著淚水，但是她依然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
他噓了一口氣說：“那你是同意了？”
陳麗不語。過了半日，方說話：“上個月，我和阿香逛街時看見了！但我不想離婚！” 她捧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上個月她就知道了陳強在外面找了一個小三，那是個年輕的女孩，瘦瘦高高的，扎著馬尾辮，穿著也是青春靚麗，從陳強的路虎車上下來，一雙手挽著陳強的胳膊，陳強還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倆人走進一個珠寶店。當(dāng)時她和小姑子陳香在逛街，她們倆雖然是姑嫂相稱，卻向來親姊熱妹一般，是陳香先看見的，她是急脾氣，要過去給那女孩一巴掌，讓她知道人要臉，樹要皮，小姑娘家家的跟著有婦之夫！
陳麗當(dāng)時感覺天崩地裂，這么多年來，除了倆人沒有小孩兒，她覺得婚姻還是美滿幸福的，她想質(zhì)問陳強，自己到底哪里出錯了，讓她又去外面找了一個年輕的姑娘，但是理智告訴她，如果她和陳香過去了，他們的婚姻也就走到盡頭了，她用盡力去阻止陳香過去，并且讓她不要管這件事情，她自己會處理這件事情。
他長嘆一口氣：“何必呢？“
她忍著眼淚：“這些年，我從來沒愛過別人，我只愛你一個。”
這句話正戳到他的心里去了，他忽然軟化了，畢竟陳麗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對不起他。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做的有些傷人，甚至絕情，是的，陳麗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但是李嬌已經(jīng)懷孕了，他實在是為難，他不好意思對陳麗說你是不下蛋的雞，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痛。
她注視著他，鄭重說：“我堅決不同意，這么多年我都聽你的，你能不能聽我一次？”
他一把手按在沙發(fā)上，垂著頭，囁嚅說道：“對不起！”
她把臉伏在陳強的腿上許久許久，雖然極力壓抑著，肩膀還是微微聳動，靜靜的啜泣著。
陳麗沉吟半晌，按下一肚子氣，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然后！顫聲道：“如果你鐵了心要離，那我成全你”。
他不做聲，嘆了一口氣。
這時他要的結(jié)果，但是心里也很難過。
陳麗沉靜的穿上鞋子，開門出去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鐘表滴答滴答的聲音。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來，是妹妹陳香的電話：“哥，嫂子跟我商量我的二胎過繼給你們，我這邊都同意了。你也跟外面的姑娘散了吧！嫂子這些年也不容易，明明是你沒有生育能力，這些年她都扛著，說是自己不能生。不知道咱家祖墳上是不是冒青煙了，找到這么好的媳婦兒！”
陳強的臉色變得慘白，呆瞪瞪了半晌，低著頭，顫聲問道：“我沒有生育能力？”
對面?zhèn)鱽黻愊愕穆曇簦骸澳悴恢绬幔磕銈z剛結(jié)婚后不久，你出車禍那一次，醫(yī)生給我們說的，嫂子不讓給你說，怕你臉上不好看！”
后面的話，陳強再沒有聽見，手機掉在沙發(fā)上。
他扶著沙發(fā)站起身來，僵硬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一個咔嚓響聲，他覺得自己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無聲無息的破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