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從武漢到大連的路途

（一）引言

? ? ? ?某新艇在小平島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航試。一位同事，上午在大連的現場參加航次分析討論會時接到電話安排他趕回武漢，下午他已經坐在武漢本部的辦公室里匯報工作了。應當說，像這位同事這樣“打飛的”的工作狀態在701所現在是屢見不鮮了。恰逢所慶50周年部管辦約稿，潛艇部胡剛義主任提起了16年前從武漢到大連小平島參加試航時一起在路途上的經歷，我浮想聯翩。當年也是首艇試航，從武漢到大連的路途，感覺卻是非常遙遠和漫長，現在回憶起來感慨頗多。感嘆歲月流逝中社會的發展和人的精神面貌的變化，奮筆疾書，寫下此文，作為歷史記憶片斷，獻給701所50周年大慶。

（二）開始光榮、艱難的行程

? ? ? ? 那是1995年初夏，當時我國第N代首艇即將開始試航，機關要求各路人馬在小平島集結。因此701所試航隊一行人要從武漢趕赴大連小平島基地。試航隊隊長是嚴君毅副總師，副隊長是謝可希同志，謝可希作為先頭部隊提前到達大連，給試航隊解決后勤問題，以便大部隊到達時有一個家！作為大部隊一起出發的約15人，嚴副總師帶隊，最年長的是范學海副總師，其他的同志有：嚴德恒、王建惠、王炳發、王子山、吳漢生、曹金山、向賢治、郭志東、鄧志純、胡剛義、范永江和彭文波等。

? ? ? ?當時從武漢到大連有3條線路可以選擇：第一條線路是乘火車到北京，北京再到沈陽，然后沈陽到大連；第二條線路是經北京到天津塘沽，然后乘海輪到大連；第三條線路是武漢乘飛機到大連。首先被排除的是第3條線路，那時乘飛機是非常奢侈的事情，特別是一隊人馬集體乘飛機，那是不敢想的事。當時武漢到大連飛機一周僅有1班，所以乘飛機的事沒人再提起。剩下的兩條線路，第2條線路很快得到大家認可，因為從塘沽到大連，橫穿渤海灣，茫茫大海，想起來就令人心潮澎湃。

（三）行李太多，沒有看成升國旗儀式

? ? ? ? ?出發前按慣例作了動員，同時安排隨隊攜帶部分資料。當時，保密的理念和現在不同，當時保密注重對人的把關和審查，對資料的處理反倒靈活，因此將大量資料采取了化整為零的辦法，每人分擔一些。由于試航時間較長，大家帶的個人物品也比較充分。兩者加起來，每個人的行李都是大包小包。從武漢到北京，經過近20小時的火車奔波，一大清早正好趕到北京站。大家在火車上就商量好，到了北京一起去看升國旗。“天安門國旗護衛隊”在1991年正式成立，其新的升降國旗儀式一直是大家喜聞樂見的，那時出差到北京機會很少，很多同事想親眼目睹。火車到北京正好準點到站，由于每個人扛著大包，行李很多，于是大家商量著如何去天安門廣場觀看升國旗儀式。向賢治、吳漢生、曹金山等幾位同志主動提出留下來照看行李，讓其它同志去觀看升旗儀式。最后，大家覺得還是集體行動的好，作為一個團隊，避免分散活動。統一意見后，大家扛著包步行到長途汽車站。按現在的想法，當時為什么不叫車打的呢？要知道，當時乘公汽的票都是有限制需要簽字報銷的，打的士在當時更是很奢侈很浪費的事。一行人邊走邊問路，老同志繪聲繪色地介紹島上的生活，像我們第一次參加試航的同志在交談中憧憬著向往著。大家在談笑中大約走了1小時，不知不覺就到了長途汽車站，在路邊賣早點的小攤上解決早飯問題后，乘上長途汽車來到了天津。至今對車站的煎餅果子戀戀不忘，當時吃起來可真香！

（四）實行AA制，“八百噸旅社”普通的一晚

? ? ? ? 現在從北京到天津乘坐城際列車只需40分鐘左右，當時坐長途汽車到達市內需要好幾個小時。在天津乘公共汽車到了塘沽，已是下午5、6點鐘黃昏時分，從下火車到現在已經晃蕩了12小時了，首先找住宿。看到賓館，外觀裝修得比較好一點，就不敢進，怕太貴。當年出差，大家習慣住招待所。塘沽那地方船廠比較多，于是找船廠，看是否有招待所，最后打聽下來是沒有。于是大家就找旅社，看見“八百噸旅社”，價位還可以接受。“八百噸旅社”，三人一間，每人每晚5元，不帶衛生間，但有公共澡堂，也可自己打水洗，還比較滿意。有這個保底方案后，大家還是想再找找，瞅瞅周圍的確沒有其他旅社了，且天色已晚，大家決定就在“八百噸旅社”住下。

? ? ? ?住下后，肚子已經咕咕叫很久了。于是嚴總招呼大家一起吃晚飯，開始以為吃公款，開開油，于是點了點菜，很簡單，每人2元左右，大家吃得都非常香。吃完飯后，嚴總說要AA制，大家自己出錢，到了小平島還有好多地方要花錢，公家的錢不能亂花。于是大家在哄笑聲中掏腰包，邊說：“老嚴真摳啊！”

? ? ? ? 吃完飯，大家圍著大堂僅有的一部21英寸電視機看起球賽。晚上睡覺，蚊子很多，幸好有蚊帳，大家安頓下來。大家躺在床上，隔著蚊帳聊天。聊天當中，不時聽到拍巴掌的響聲，那是在打蚊子。蚊帳總是有破洞的，及早發現，用紙團堵起來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沒有排查，蚊子半夜就會摸進蚊帳來。當時就數郭志東的蚊帳里沒有動靜，因為他有單手抓蚊的絕活。在人蚊大戰中，大伙獲得全勝，因此大家美美地休息了一個晚上，付出的只是身上多了幾個紅包包，而蚊子的代價則是無比巨大。

? ? ? ? ?“八百噸旅社”的一晚，只是那個年代出差工作中一個典型寫照。那段時期，盡管已不時興手持單位介紹信住宿，但是習慣到招待所或旅社住宿，條件非常艱苦是常態。

（五）橫穿渤海灣，難忘的游輪生活

? ? ? ? ?下一個行程就是坐船從塘沽到大連了。第二天一大早去站隊買船票，當時交通工具不發達，船票很熱銷、難買，大多數都被提前預定了。最后排隊買到了五等艙，大通鋪。為此，大家都非常慶幸，最初大家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就是萬一只有散席（相當于火車的站票）怎么辦，而終于買到臥鋪票了，盡管是最低一等臥鋪票，靠近底部機艙，一艙幾十人，不過大家都不覺得艱苦。當時，給我印象很深的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認識到了什么是海水。五等艙是不供應洗漱用的淡水的，管路里流出的全部是海水，用海水刷牙，用海水洗臉，感覺那個澀啊至今難忘。

? ? ? ? ? ?船的航程大約2天，當時在船上的娛樂還是非常單調的，“單調”體現在單一和可選擇性差。大家在一起聊天文地武是船上最大的娛樂方式，玩撲克牌是船上最大的娛樂工具了。那時，14室有一個傳統，就是星期六下午是固定的學習與大掃除的時間，剩余的時間形成了打牌的慣例。“拱豬”在船上自然又成了大家相互切磋的最佳方式了，嚴德恒是公認的拱豬高手。拱豬只能4個人玩，當時牌少人多，于是大家開始用撲克牌“釣魚”，以便更多的人參與進來，記得當時鄧志純、郭志東的釣魚水平最高了。現在，輪船作為交通工具在很多地方已經被淘汰了，即使現在還有輪船這樣的交通工具，即使現在我們身處在娛樂方式多樣化多選項的年代，但是大家選擇的、時興的娛樂方式往往可能就是每個人低著頭拿著自個的愛瘋（iPhone）或愛派（iPad），少了很多人與人溝通的真實樂趣。

（六）行百里半九十，真的到了小平島

? ? ? ?船在旅順口靠岸。旅順和大連是兩個地方，因此從旅順到大連的小平島還有較長的路要走。旅順市和大連市曾合并為旅大市，旅大市后又改名為大連市，旅順成了大連市的一個區。旅順之于旅大（大連），有點類似我們湖北省的沙市之于荊沙（荊州）、樊城之于襄樊（襄陽）。從旅順到大連黑石礁行程1個多小時。馬不停蹄地趕到黑石礁之后，不巧的是黑石礁到小平島的末班車已收班。天色已晚，大家開始從經濟角度權衡是在黑石礁留宿一晚還是租車趕往小平島，當時三王（王建惠、王子山、王炳發）了解到當地的的士可以講價，于是提出拼車打的去小平島。四個人一輛的士，加上大包小包，把車擠得滿滿當當。四輛的士將我們先后送到了小平島軍營大門口。遠遠看到軍營大門，終于到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種到了目的地的沖動和興奮油然而生。但隨后而來的艱難感覺至今記憶猶新，那種艱難是一種行百里半九十、最后十里如半百的艱難：進了軍營大門，才發現那大門只是外圍的一口入口，基地大門在里頭，距離還遠著呢，軍營地盤太大了，這里公汽沒有了，沒有車接，只能靠步行，還是步行……。

? ? ? ? 真的到了，那真的是忘卻了一路的顛簸和最終的疲憊的激動。大家稍事休整，很快投入到緊張的試航工作中，圓滿完成了我國第N代潛艇首艇試航任務，沒有辜負701所人的責任和使命。

（七）從武漢到大連路途的思考

? ? ? ? 當年從武漢到大連的路途一共花了3個晚上和4個白天，加上旅途勞頓，往往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將狀態調整過來（那時有規定，出差后根據出差情況允許在家休息半天一天）。現在，借助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像武漢到大連之間可以實現一天之內的往返，701所到國內其他城市出差基本可實現夕發朝至或朝發夕至。從武漢到大連路途的歷史變遷，可以看出中國社會的發展和社會節奏的加快。我們現在所處時代已經成為一個生活節奏、工作節奏強勁跳躍的時代。

? ? ? ?從武漢到大連路途的思考中，可以發現隨著時代的進步，701所人的價值也在不斷的提升。當時，有思想超前的同志，就在盤算：盡管乘一趟飛機花銷是大了一些，但是節省下來的時間和精力可以投入到工作。當時按人均節省2天時間用來創造產值效益，將其和一張飛機票價值進行比較，結果是和票面價值相比還是有差距的。現在，我所員工乘飛機出差已經是很常見的事了，這不僅僅是體現在社會的進步，701所的發展，實際上也是體現著從事艦船設計設計人員所創造的知識價值、工作價值的提升。

? ? ? ?回憶過去，并不意味著憶苦思甜。在過去客觀條件那樣差的情況下，為什么我們能成功研制出具有先進水平的我國第N代潛艇，那是因為我們有責任感、使命感，大家同心協力朝著同一個目標使勁。在環境艱苦的時期，我們尚有一種團隊精神、一種集體的凝聚力，能戰勝克服一切困難，而在社會環境和工作條件大為改善的今天，我們更有信心和能力研制出更為先進的新一代潛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