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X是我喜歡的男生。在我開始喜歡他第三天的時候，他在朋友圈宣布新交了女朋友。于是，我也就始終沒有機會講出喜歡他這件事情。
X微信頭像的色調很溫暖，朋友圈里跳出最新更新是他時，我只看一眼那個頭像，心也能漏跳一拍。可惜，他不常更新朋友圈也極少主動和我聊天，僅有的幾次，聊天由頭我都記得很清楚。其實何止由頭，我每一次從線上或是校園里遇到他，他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我還記得他穿過的每一件衣服，我記得他上衣、褲子到鞋子的搭配，記得他說每一句話時的語調和表情，記得他身上的味道。
這是我能記得的，有關他的所有。這是我所知道的，有關他的所有，我都記得。
今天那個有著溫暖色調的頭像突然自己跳到了最前面，旁邊還寫著一個紅色的1。當時是在公交車里，我在外面看完電影返回學校，右手抓著后車門旁的柱子，左手拿著手機，手指有些抖，大拇指哆嗦著點開對話框，他說：“我明天請你們吃飯？”是了，是“你們”，不是“你”。他說過要請我們寢室幾個姑娘一起吃個飯，只是為了還個人情而已。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我看過很多遍，清楚地知道下一片即將閃過的風景是什么。恩，不過又是下一片高樓。
晚上九點的北京，影影綽綽，燈火交錯，雜亂的光影在心里隨著公交行駛的節奏蕩來蕩去，我看著那個色調溫暖的頭像，覺得很開心。關上手機，又覺得很難過。
2
回到宿舍，我假裝正常地做著事情，心里卻亂成了自己沒辦法控制的樣子。我偷偷觀察室友A收拾衣服，猜測她明天會穿什么樣的衣服出門一起和X吃飯。我看到她順手把那件藍色風衣搭在凳子上，明天應該還是會穿這件衣服吧。說實話，她皮膚有些黑，穿這件藍色風衣可真是不好看。于她而言，那件肉粉色的短款風衣是最適合她的，顯得腿長又襯膚色。恩，不過我可不想給她提這個建議，我真是盼著她明天能穿這件藍色長風衣出門見X。我故意沒說明天X要請我們吃飯的事情，想多給自己一晚準備的時間，而她們只能在明天聽到這個消息后匆忙出門，來不及收拾打扮。我總覺得她們也是對X有好感的。其實我很喜歡我的兩個室友，但這個想法讓我覺得惶恐。
接著，我拿出了眼線筆，邊拿邊說：“姐姐今晚要開始練手了，練好了給你們化氧氣妝！”室友B斜了我一眼道：“只求別拿我練手，我就求天拜地了。”我沒理她，只哆哆嗦嗦地照著鏡子畫眼線，眼線筆撫過睫毛，觸感是涼涼的，我看著鏡子里眼睛上那條黑線，斷斷續續、參差不齊的，像是把好幾條虛線強行擰到一起的樣子，我明天就這樣去見X嗎？不行，當然不可以。于是拿起卸妝油把那條丑丑的線抹掉，重新畫。這次黑色眼線筆和沒晾干的卸妝油竟然暈到了一起，依舊參差不齊，像是涂壞了的眼影。眼皮上黑漆漆、亂糟糟的一片，像是暗戀一個人，卻始終不敢講出來的心情。一點都不美，很難過，有些絕望。
我索性把眼線筆扔到一邊，明天，就素顏吧。打一點隔離就好，把唇涂成漂亮的顏色。我可以穿那件白色瘦腰款的風衣，不化妝，顯出很純凈的樣子。其實我對X了解很少，我們的生活沒有多少交集，我一條條翻看他的空間和朋友圈，我甚至連評論都一條不落地看完了。我好像知道很多有關他的事情，我又好像對于他一無所知。我唯一知道并能確定的事情只是：我喜歡他，而他有女朋友。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歡純凈一點，還是妖艷一點的姑娘。
晚上做夢，我夢到很久以前喜歡過的一個男生。我們很多年沒有聯系了，他突然打給我電話，說要來我的城市看我，希望我能去機場接他。我焦急地找遍了衣柜，卻沒發現他喜歡的紅色衣服。我打開眼影，發現里面沒有他喜歡的紫色。我想往臉上補點散粉，手一抖竟連盒子也一起摔碎了。我想把唇化成他喜歡的橙色，可那只橙色的口紅卻怎么也涂不出顏色來了。最后我只好隨手抓了一件白色風衣，胡亂穿上就出了門。就這樣一路奔到機場，坐在地板上看機場來來往往的人，等著那張熟悉的臉。邊等邊擔心他看到我后，會嫌我長得丑，衣服丑，動作丑。可我還是一張素顏坐在地板上等他，一直等到早上醒來……
3
早上醒的很早，我總是這樣，心里有事，早上便睡不得懶覺。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而這一上午也就這樣呆呆地過去了。我告訴另外兩個室友，晚上X請吃飯。然后收拾著起床，刷牙，洗臉，等著11點鐘去吃午飯。吃過午飯后，回來午睡，希望能好好睡一會兒，這樣晚上的時候狀態也能更好一點。我總希望自己皮膚能紅潤一點，最怕臉色黃黃地去見X。
午休時一直努力閉著眼睛，可是毫無瞌睡的意思。想起很久以前，高中的時候，遇到下午有比較難熬的考試，中午便肯定睡不著覺。挨到三點鐘，我睜開眼睛，總覺心跳得很快。起床又認真洗了遍臉，仔細拍了玫瑰水，輕輕抹了眼霜和乳液，然后一點點涂勻了隔離，臉色漸漸變亮了，很小心地畫了眉毛和唇，都是淡淡的顏色，穿上那件白色風衣，系出一個好看的蝴蝶結。我能感覺到，心跳得越來越快了。
“你怎么現在就準備好了，迫不及待去和X吃晚飯呀！”室友A說著，笑出聲來。
“我要先出趟門。去……去校醫院看牙，我最近好像長智齒了。”生怕別人看出我的心思和心跳的速度，我隨便編了個理由，抓著包逃了出去。
太陽明晃晃的刺眼，照著我的眼睛，照得我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我突然覺得很生氣，是的，這一切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喜歡他，他看不見我看到他頭像時欣喜又慌張的表情，他聽不到我心跳加速的聲音。君不知，君不見，君不聞……而我，在陽光里驚惶著，憤怒著，傷心著……越發變得可憐著……
我機械地走著，去了校醫院，掛了牙科。醫生問我牙齒有什么不舒服，我說，麻煩您幫我看看我有沒有長智齒，我最近很難受。我沒有說謊，我最近真的很難受。我不知道醫生看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他說沒事兒，讓我走。我點點頭離開，坐在校醫院走廊的椅子上。下午的陽光從窗邊照進來，一切都顯出一幅很愜意的樣子，想到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能見到X了，我覺得有些激動，有些開心，有些驚惶，又有些難過……
就這樣呆呆地坐著，直到看到那個色調溫暖的頭像旁邊又出現一個紅色的1。
X：“我一會兒去你們樓下吧，十分鐘。”
我：“我在校醫院，馬上回去，十分鐘～”
X：“你去校醫院做什么？”
我：“看牙，長了顆智齒。”
X：“哦。”
如果我說，我的智齒很嚴重，疼得厲害，他會有一點點關心我嗎？可能不會吧，人們面對自己不在乎的事物，總是漠不關心的。這就是暗戀最大的可悲……饒是付出再多，也從不敢奢望一點點的回報。
我去了趟廁所，又拿出唇蜜和小鏡子，仔細補了唇上的顏色。唇色亮了，果然整張臉看起來都鮮明了一點。我努力牽動嘴角，盡力壓下那顆跳得亂七八糟的小心臟，還有不到十分鐘，就要見到X了呢。
走出校醫院，陽光還是很耀眼。我往宿舍的方向走著，步子有些雜亂，頭發迎著風散開，我趕忙捂住頭發，生怕剛剛收拾好的發型被風吹亂。宿舍樓前站著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牛仔褲、格子衫、單肩包，站在一棵楊樹旁，下午的陽光把樹和他都打出一道影子，地上兩道影子像是兩條平行線，我覺得很好看。
我打電話讓室友下來，然后向X走過去。我覺得很害怕，不知道開口第一句話應該怎么說，手心已經濕的不像樣子。他轉頭看到我說：“Hello。”我努力沖他笑了下，依舊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感覺腦子已經不再轉動，我只會沖他傻笑著。他好像，又變帥了一點。
室友來了以后，我才感覺腦子又重新轉了起來。我們說好要吃火鍋，恩，是我喜歡的。我喜歡火鍋熱氣騰騰的樣子，大家都吃得臉頰泛紅暈，不用擔心吃飯時隔離會失效，遮不住蠟黃的臉色。我們吐槽著八卦，講各種好玩的事情。可我總是不敢看他，他的眼睛里，從來都沒有關心我的神色。我害怕看到那雙對我漠不關心的眼睛，因為每看到一次，我心里總能感到無比的委屈。是的，委屈。偷偷喜歡你這件事，即便是在吃火鍋的時候偶爾想一下，心里就覺得無比委屈。
一頓飯，不快也不慢地吃完了。X去結賬，我暗暗舒了一口氣。有他在身邊，總是那么緊張。想到他結完帳還要回來，心里又開心了那么一下。他很快就回來了，還說他女朋友一會兒要過來。兩個室友在旁邊開始起哄，我努力笑著，陪她們起哄。心里卻一下子難過到失控。
我們收拾東西，離開桌子，他女朋友已在門外等著。是個好看的姑娘，畫著精致的紫色眼影，橙色唇妝，頭發散散地披下來，穿一件紅色短風衣，我看著很眼熟，卻不知為什么……
X摟了她的肩，和我們道別離開。轉身的那一霎，我想到了，她為什么那么像我夢里想要打扮的樣子……紫色眼影，橙色唇妝，紅色上衣，她是X的女朋友嗎？
我終于忍不住，眼睛好酸，有什么流了出來。
“你怎么了？”室友A問道。
“沒事兒，最近添了流迎風淚的毛病。”我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打顫。你聽不到吧，你也不知道我的傷心，看不到我濕濕的眼睛。
對你的迷戀，像是愛上一顆智齒。開始時，相安無事地喜歡。明知道留不住，依舊舍不得你離開，小心翼翼地照看。慢慢地，你越來越不安分，我卻仍然強顏歡笑，獨自忍耐。終于有一天，我痛到不能自己，狠狠心，千辛萬苦拔掉你，那個缺口卻再也填不上。
暗戀一個人，從來就不是一件只和美好有關的事。就在你不知、不見、不聞的時候，我已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還從來不敢讓別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