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艱難地爬上青旅的上鋪,此刻距離我們擁抱、互道別離已經過去二十四個小時,可我依然心潮澎湃。艱難是因為經久不運動的小腿肌肉在登山時不能承受我日漸發福的身材,此刻依然心潮澎湃是因為我無比思念一個無比美好的姑娘。登山是因為我要在山頂看到新年的第一縷陽光,而與我一同守候日出的就是這個美好的姑娘。
我愛上她了。
一
恐怕際遇真的無常,人間的一切相遇都是緣分。如果六天前的深夜我沒有失眠,就不會在這個很少瀏覽的組里看到她尋求伙伴的帖子。如果她留意這個軟件的個人信息里對性別是有標注的,就不會把我誤認為女生以致“放松警惕”在新年前一天向我發出再一次的邀約。
“你這么溫柔周到,還會細心地查live的演出,還找到他們的公眾號詢問,一定是個妹子啊!”走在新年的第一個小時里,走在昏黃的路燈下逆行的小路上,她輕輕挽著我的胳膊。
“所以你叫我的親愛的的時候,我還是有一點懵的。”
“哈哈,我有叫你親愛的嗎?”
那,你還會再叫我“親愛的”嗎?
二
當然主動也很重要,水系星座的人們多難以邁出勇敢的第一步。
“新年里一定要主動!”我們在擠滿人的橋上,看著已經停泊在岸的一排客船,看著水中倒影里的搖曳的燈火。煙籠得住寒水籠不住對新年的期待,月光籠得住沙,也籠住我們最好的年華。
“是的,真的要主動。無論是任何事情,生活,學習,工作,愛情。”
我要為我的主動打Call。在帖子下她回復我的第一時間,我主動向她表達了自己書店跨年的計劃,哪怕當時大概已經過了凌晨兩點。這可能也是吸引她的重要的一點吧。
“想在書店跨年的人是個怎樣的人啊。他一定很有意思……也很安全”。
“就是,愛讀書的人再壞能壞到哪去。”
咦,你知道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嗎,哈哈。
書店跨年這種事真的不是一拍腦門想出來的,我醞釀了很久,當然排除外灘我也考慮了很多選項,但新年的愿望不就是寫一本書嘛,還有沒來得及說出的愿望是今年要讀夠52本書至少。士三日不讀,其言乏味,面容可憎呢,既然要找自己,讀書也是重要的途徑之一,那么在書里迎接這一年的到來,多么美好和有意義。
當然我們沒有在成功在書店倒計時,因為也同時被熙攘的人群和對莫須有的煙火的期待吸引。
三
相識相知的過程有時緩慢有時也無比迅速,我想起認識不久的一位朋友對我說,你看到的我不過是無數子集中的一個子集。那你吸引的我的是一個或者幾個子集,還是你的全集呢?
“我們要不要先自我介紹一下呢。”
“嗯,不投緣的或一起要渡過新年也是有點尷尬。”微信里的selbstverstellung有點嚴肅,有點正經,這是我除了外語課的第一堂課外第一次如此作這樣的自我介紹。
我們擠在前往市中心的地鐵的角落的兩人座里,互相講述著彼此的生活狀態,學業,專業,工作。像兩個好久未見的舊友一樣,一點兒尷尬都不曾有,盡管我們初識不過一個小時。
她有著相約陌生的朋友一同出游的經驗,我卻沒有。我少得可憐的每一段親密關系都基于班級、社團同學的環境和慢熱的接觸,她是我以“快速相識”的方式結識的第一個人。
“很希望能認識你!”
四
“霧霾指數很高哎。”在見面前的列車上收到她的信息,同時也收到了系統的霧霾警報短信。
我們下了地鐵后,她戴上了口罩,講述著這個地區的霧霾嚴重情況。我剛到上海不久,好像還意識不到問題有多嚴重,還喋喋不休。“下個月的這個時候我來告訴你我受霧霾侵染的病發狀況。”
“下個月?”
“難道是明天嗎……沒有潛伏期的嗎哈哈?”
終于辭別糟糕的舊歲許下新年愿望后,走在前往書店的路上,她又帶上了口罩,“有一年冬天,在霧霾里呆了一天,第二天就直接暈了,在宿舍里休息一天才好。”
她催促我也去買,我說還好吧,我還要鍛煉身體呢,還要跑步呢,不帶。
不知道兩天后的現在我的頭暈跟吸霾有沒有關系,也不完全確定兩天前她的頭暈跟吸霾有沒有關系。
“我有點頭暈……”我扶著你——嗯,挎著你吧。
她輕輕挽上我的胳膊,輕到大概只是用手抓著我的衣服。
這當然沒什么,我當時沒有頭暈,但心狂跳,還假裝鎮定。
剛開始登山的時候,路途還沒后面那么艱險,臺階不多,多是緩坡。她摘掉了口罩,“有點悶。”“帶著悶,不帶頭暈……”
日出前的山路上一片漆黑,我們小心翼翼走著,看不見腳下的道路,我偏過頭看她,卻看得清她美麗的側臉。
五
你看,月亮好圓!她拉著我,指給我看。
“差不多,也該快十五的樣子了。”濃厚的霧霾和光污染也不能讓月亮的光芒熹微半分。
我們沿河走著,走在2017最后的一個小時里,懸掛的燈籠的紅色的光暈的下的她多么好看。
“燈籠有三種哎。”
“這種最好看呢。”
人群集中在中心的鬧市,一路岸邊棧道倒是越來越冷清,只有我們兩個慢慢地走著,只有李白的霜一直跟著我們。
“我覺得月亮就是我的守護神。”
“月亮是我守護神好吧?!我是巨蟹座!”
“都是水系星座,那她能不能也守護守護我呀……”
戀月狂與戀月狂。
河水繞城流淌,有時寬闊,有時狹窄,有時喧鬧,有時冷清。
返程的路同樣是伴河前行,也伴著月亮前行,“月亮是陪著我的,順便照照你。”“咦,那我是沾你的光了唄。”
“那當然!”
月亮陪著你,你陪著我呢。
分開到家后,她第一時間給我報了平安。又截了一張星座守護圖,一副“你看看,都說了月亮是只守護我的,哼”的可愛的小傲嬌臉。
我笑笑,看到原來我被Poseidon同志守護,轉頭便寫到,“月亮引起海洋的潮汐。”
下一句應該是,
“你泛起我心里的漣漪。”
六
十一點多了呢。
“我們要去哪里等待新年呢,書店還是這里?”我們走過只有兩個人的棧道,從新徘徊在人潮洶涌的街頭。
“你會想比較想看煙花嗎”,我問她。
“會啊,可是會有嗎?”
“這么多人呢,他們都在這里等待什么吧,會有吧。”
這么多人,他們都在等待什么呢?可我知道,我等待這一天等待了很久。
我知道,等待你的出現,等待了很久。
我們來到一家臨近打烊的小店,東西已經買完了,索性就靠著一層的座椅上歇腳。
“我們開始想新年愿望吧!”
“好啊……”
“等到還有五分鐘的時候,我們就一人許下一個,直到新年到來。”
“好注意哎,”我側過頭看著她,“你的睫毛好好看,好長。”
小店空調的溫暖的風讓我們不再寒冷,我們靜靜地憧憬新年會發生的事,我們靜靜地坐在那里,時而抬頭看對方一眼。過去的幾個月有過太多波折、擰巴、痛苦和不安了,就像她過去的一年,同樣總是哭泣一樣。我們好久都不曾像這般平靜。
“唱首歌吧。”
“好啊,唱什么呢。”我繞到路的外側,又把她的左手拉出來挽在我的右臂上。“我比較習慣走外面哎。”
“是嗎,哈哈。總是我保護別人呢!”我看得出來呢,你的成熟,你的周到,你的溫柔和妥帖。
可我這樣,其實是想讓你有點冰涼的右手可以揣到兜里暖和下。
這是2018的第一首歌,我唱得有點沙啞,有點動情,高音也有點上不去,盡管這首歌已經唱過十年。
我們過了路口,走進路燈照不到的一側的黑暗里,我聽到她輕輕地哼著我剛剛唱過的,“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瞬間心頭翻滾起一陣熱浪。
她說,“我也給你唱首歌吧。”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上山的路無比艱難,尤其是在一夜未眠之后。
好吧,還是“體質問題”,我有點尷尬,抬頭看她在下一個平臺處等我,趕緊快步蹬幾下臺階,但也沒快多少,腿軟。
我們好羨慕這些活力四射的大爺,他們穿得不多,他們起得很早,他們登山不費勁,他們還大聲地唱著歌,“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人的曠野中……”
“你聽,唱的就是我,我就是一匹北方的狼。”
“哈哈哈,來到南方凍成狗了嗎?”
十九歲,我在3000米海拔的第七冰川拖后腿;
二十二歲,我在4000米海拔的羊卓雍措已經不拖后腿了,因為我干脆放棄了;
二十三歲的尾巴,我們爬到登峰時,看到海拔448米時,不是她牽著手,我就跪下了。
“在稻城爬一個四五千的雪山,我們四個都沒事,只有一個小弟弟不行。”
“高原反應這種事還是有個適應性的問題在里面。”
“不,還是體質問題。”
好吧,還是“體質問題”,我有點尷尬。
旁邊幾個大姐走到我的前面,“劉總要是來的話肯定得我拉著他。”,另一個大姐說,“劉總死也不要,男人那么愛面子。”
我好不容易跟上她的腳步,說,“很多年后我也會成為這樣一個劉總。”
“哈哈哈哈,要不要我拉著你。”
“死也不要。”
七
2017年的最后五分鐘,我們在擠滿人的橋邊擠來擠去,好不容易蹭出一個位置,擠了進去。這么多人在這里等候的不是鐘聲,是新年的希望。當然,也并沒有鐘聲。
一個小時前我們路過這里的時候,我指著橋邊最高的一棟樓對她說,“你看,一會兒到十二點的時候,樓頂會突然爬上來一個主持人,燈光全都打到那里,拿著麥克風對大家說,‘讓我們一起倒數,十九八七六五……’”。
“哈哈,你是不是就是那個主持人。我可以幫你,哈哈哈”
“我……我我我,我想我怎么爬上去先。”
新年里,我們都要做自己的主持人呢。
“來吧,讓我們來說新年愿望吧!”
“好啊……”我嘆一口氣,2018啊,終于要來了,2017終于要過去了。游船早已送走最后一波游客,靜靜地泊在岸邊,熄掉的燈火或許還溫著。水面難得有一絲安寧,倒影里的兩旁建筑不比水鄉婀娜,也不比徽派清雅,規矩,方正,反倒多了不少壯闊和豪氣,三只一列的大紅燈籠,排排過去連成火紅的一片。
好像有無數愿望,無數憧憬,此刻說起來的又好像只有那么幾個。
說好的你一個我一個呢。
“我的愿望啊”……
我們的表大概還有只到了五十八九分,橋的另一側已經襲來山呼海嘯的倒計時。
我抓著橋上冰冷的粗糙的石頭護欄,心里擰成一團,新年,終于要來了。
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鐘聲,煙花,所有燈都亮了起來,人們熱情的跳舞,擁抱!——這些都沒有,園區的所有燈,和三百六十五天中的每一天都一樣,都熄滅了?
一片黑暗。
“幸福就在下一個轉角
說一聲加油 一切更美好
所有的悲傷 請往邊靠”
不像JJ聲線那般高亢,可她輕盈又倔強的聲音同樣有著被天使吻過的痕跡。伴著她的歌聲,我們走過抵達書店前的最后一個轉角。
“慢點哦。”我小心打開門,騰出一個空間讓她上來。
這家躲藏在鬧市舊街區的24小時書店,店門在二樓臺階上,但樓梯盡頭卻沒有一個停腳的退讓平臺,來回開門有點危險,也讓我想起來那個之后講給她的笑話。
書店是我們計劃里過夜的地方,也是本來想在這邊跨過新年的。
我們輕輕地走進屋子,瞬間有點愣住。
不大的空間,三間小屋子里擠滿了人,桌子旁,沙發上,墻邊,書架邊,梯子上,屋角。有人在看書,有人在工作,有人有點小困,伏在沙發扶手上小憩,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這家的書只借不賣,通天的書架頂得好高,按著各個出版社來排列。
我倆吃驚極了,這是新年的第一天吶,這是新年的第一個小時啊,他們都在書里度過啊,他們或許也是在書里迎接新年的吧!
全世界的喧嘩熱鬧,比不上書房里的一燈如豆。就像我們之前設想的一樣。
這是一個多么充滿希望的新年啊!
登山山頂,天都微微亮了。好多人啊!
“他們都是從哪上來的?”
她拉著顫顫巍巍、呼哧帶喘還喋喋不休的我,終于到了。
“你雖然走得慢,但你話嘮啊。”
“我……”
山上真的好多人,不止有每天都來鍛煉身體、大聲呼喝、縱情高歌的大爺大娘。
這么多人在這里等候的不是日出,而是新年的希望。當然……
上山的觀景臺不少,哪里都有人,找不找得到北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東,于是我們拿出指南針。
“是這個方向吧,不然一會兒真的要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爬上山出了不少汗,差不多濕了個小透。她倒是還好,汗沒有很多,但一樣非常非常冷。我把圍巾圍在她的脖子上,也起不了更大的作用。哆哆嗦嗦,好冷啊!
預報上說七點零五日出,我們大概早到了一刻鐘。過了七點零五,已經很亮了,遠處天邊的的云彩被朝霞染得緋紅,這已經是新年的陽光了,可是遲遲不見太陽本尊。
過了五分鐘,平臺下新年登山勵志的中學生們已經等不及了,趕緊聚在一起喊起口號拍起合照。
又過了五分鐘,平臺上焦急等待的人們拍好了彩色的云發好了朋友圈,也有點等不及了,熙攘喧鬧。
我倆一個賽一個的冷,
“你看,把我這有名的小火爐也凍熄火了。”我輕輕摸摸她的手,比不出誰更涼一點。
“小火爐……給你填點火。”
上山路上我抱怨自己總是求日出而不得的命運,她跟我說,啊?那今天要是看不到日出都怪你!
“我我我……”
等不及了,就躁起來。扛不住了,就抖起來——好在還抖得動。我幾次想對她說,我抱著你吧。又覺得,哎,這種情況下也不知道誰能暖和誰……
遠方的樹在搖它的影子,光透過天上的云映出它的樣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當然不說話也是因為冷。
又過了十分鐘,正在還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等下去的時候,
突然,遠處山頭上,隱藏在樹枝陰影的縫隙里,一個紅彤彤圓圓的太陽露頭了!
日出了! 2018的第一抹陽光!新年的第一束希望!
八
就熄燈了?
我倆面面相覷,有點神反轉的意思,還是很出乎意料的,劇本是這么寫的?還是舞臺事故哦。
新年的第一個場景是,一片漆黑嗎?
噗嗤笑了出來,好像有點滑稽,好像又有些感動。
黑暗中,借著月光,她問我,“下一個愿望呢?”
下一個愿望啊。
我們就這樣站在橋上,站在黑暗中,站在月光里,站在十二月的寒冷里,又站在一月的希望中,站在這等待新年到來,站在這等待人群散去。
人群慢慢散去。
“我們走吧。”
“嗯,好的。哎,等等,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兒。”
“什么?”
“我們擁抱一下吧。”
我好想用力地抱緊她,卻只是輕輕地抱著她。
“謝謝你陪我,從2017走到2018。”謝謝你陪我,從從前走到現在。
“也謝謝你陪我。”
在書店樓下的院子外面坐著,有點涼了,我又輕輕碰她的手,“冷嗎?”
“還好。”
輾轉一圈,沒有去處,我們只好又回到書店,再次小心翼翼打開門,人更多了。
我們還是找到一個沙發側面的角落,拾掇拾掇堆坐下去。
“快睡一會兒吧。”
“嗯,我要看會兒書,你睡吧。”我晃晃手中的《古代繪畫史》,這樣的地方讀書實在迷人,我怎么舍得睡覺。
身旁的你實在迷人,我怎么忍心睡覺。
“那我睡了哦。”她拽下圍巾遮住眼睛,蜷在我的身邊,慢慢睡著了,腿靠在我的身上。
一會兒頭也輕輕低下,點在我的肩頭。我不敢亂動,只能一只左手翻著書,想起當年中美史的考試一塌糊涂。讀到顧陸,還是心頭一動。魏晉風流,當有睥睨天下的才華,更有超然塵世的灑脫,他們該是找到自己了吧。
睡了不多時,她醒了一下,才發覺一直枕在我的肩上。趕緊伸手來揉揉,
“疼不疼”。
睡眼瞇縫,那么可愛,溫柔似水,又化進我心里。
又睡下,腿側到另一邊,懸空狀沒得依靠,不舒服。于是又被我扳過來再次靠在我身上。回頭看著她,透過圍巾下的唇,均勻呼吸下顫巍巍,我的心化成一汪水,輕輕攥住她并在身前的手兒,低頭在她的頭頂吻了一下。
日出了,火紅的太陽一點一點從樹影里探出來。
照亮等候它的人們的躁動的心。
照亮等候它的大地的萬物。
照亮等候它的人們的新年的希冀。
照亮等候它的我們,
照亮我身邊這個無比美好的姑娘的美麗的臉龐。
人們興奮極了,紛紛又拿出手機做起了直播。
她也好激動,想記錄下這慢慢升起的瞬間,想記錄下這動人的過程。
我的激動不能平息寒冷帶來的抖動。
我從后輕輕地抱著她,嗅著她頭發上的發香,看著太陽徹底擺脫樹影和山的遮擋,像一枚完整的糖心蛋打在天空上。
這時不應該有一個熱烈的擁吻嗎?
我不知是心動,激動,感動,悸動,蠢蠢欲動,還是干脆凍得抖動。
太陽升起來了。紅粉的顏色很快消失散去,轉而化為明亮的白光,又很快有了溫度。
心里突然悵然若失,哆哆嗦嗦地還是想問她,你會永遠記住這個夜晚嗎,你會永遠記住這個清晨嗎,你會永遠記得這個終究盼到的日出嗎?
我愛上你了。
你會永遠記得我嗎?
九
“我的愿望啊,2018,我要找到自己。”
轉過身,背向河面,朝著月亮,她問我,“你說,我們應該先找到自己,還是先找到愛情呢。”
我愕然,胡言亂語,不知所云。
下山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什么,“看日出的時候,有句話本來準備想說,結果忘了,錯過那個時間節點了。”
“好遺憾,那,你想說什么呢?”
“一位古希臘哲人曾經說過,世界是永恒變化的,只有此刻是永恒的。”
Everything always changes,only this moment is forever.
她聽后念叨著,只有此刻是永恒的,只有此刻是永恒的,只有此刻是永恒的。
后半句是我加的。
離別的車站,我坐過來,她抬頭看著我,“少年,你的新年到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嗯…大概是長就長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哈哈哈哈,什么鬼。”
“人家問梁朝偉,你拍戲的時候眼睛里好深邃啊,你在想什么。梁朝偉說,我什么都沒想……”
我的心事就是你啊。
我一貫的,一股黏糊、不利落、不灑脫的勁頭又上來了。
我們要分開了。
這個和我一起守歲,一起看新年第一縷陽光的無比美好的姑娘。
這個無比迷人的姑娘。
我愛上她了。
楊朱泣歧路,墨子悲染絲。
前路茫茫。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有可能擁有一份愛情,我連自己都沒有找到。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有可能發展一段感情。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在一起等候一次日出。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在一個不打烊的書店過一整夜。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在一起等候新年的到來,互相許下新年愿望。
我不知道下一次新年我們身在何處。
我不知道下一次新年我們心在何處。
我甚至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再見面,我們是否還會再聯系。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我不停地看向她,想把她裝在我的腦海里,想把她留在我的心里。
十
寫下這篇時,耳機里循環播放著Dying in the sun,她愛靖雯,大概也會愛The Cranberries。
你不知道你是誰,你憂郁。你知道你不是誰,你幻滅。
你知道你是誰,你心安。
我們應該先找到自己還是先找到愛情呢?
心里是被你泛起的漣漪,海洋里是被月亮引起的潮汐。月光光,月光是冰過的砒霜。
分開后一個小時后,我又走過我們踩過三遍的路,去吃你不中意的粉絲湯。心里不斷咂摸這句,只有此刻是永恒的,只有此刻是永恒的,只有此刻是永恒的,突然頓悟。
看宮崎駿,體驗那么多的人生無常。讀紅,到頭來不過一場幻滅,不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凈。世間一切都在變化,可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啊,什么是永恒的?那時,那刻,那人,那場景,是永恒的。
無論我們彼此是否還會記得,一同跨過的新年,一起迎接的日出,都真真切切。
無論我們是否有可能相愛,我們相遇,相識,相知,都真真實實。
其他的事,just like dying in the sun……
“很高興認識你!”
2018的第一天,我愛上一個無比美好的姑娘,僅此而已,又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