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公交站臺四條長椅的第一條上的我,很迷茫。
此刻一顆顆汗水順著我的發尖、踏過那滿是抬頭紋的額頭,最后劃過滿臉疲憊滴落在地磚上。過往的車輛夾雜著一陣陣現代工業化的旋風迎面襲來,很是清爽、很是瘋狂。零零散散的步行者像是這座城市對外炫耀自己日益富有的資產,同時也是重擊在我耳膜上的嘲笑與諷刺,嘲笑我這二十二年來的一事無成,諷刺我面對明天的膽怯與懦弱。
不一會兒,身體溢出的汗水便止住了,快而自然,我多么希望人生也是如此,面臨順境時一帆風順;面對逆境時也能及時止損,我想古往今來也只那么屈指可數的幾人如此吧。
我忽然抬頭,被眼前戴著一黑一白顏色帽子的人嚇了一跳,那是兩頂特別長的帽子,往下看兩個沒有顏色的眉毛下掛著不會閉合且圓到令人膽寒的死魚眼睛,下面的鼻子很尖很長,嘴巴卻如五六歲孩童嘴巴般大小,整張臉就好像某位還未成名的想象派畫家被人們嘲諷的那幅隨便幾筆就能完成的作品。而他們那腦袋下的身體就顯得更為簡單,仿佛是畫家將精力全部消耗在腦袋創作上后沒耐心的幾筆,如果非要描述他們下半身的形態,“長”便是那最具說服力的字據。
當我還未從驚訝與恐懼中晃過神來時,他們同時開口了。
“你是不是梅不爭?”
那是我從未在人類世界所聽到過的聲音,仿佛由尖銳的孩童與低沉的老者同時發出,我肯定他們并不屬于這個世界,于是乎我頓了頓,從牙齒縫里擠出哆哆嗦嗦的兩個字。
“是~的”。
“你是2001年生人?”他們又接著問我。
“是~的”。
“那就是你了,現在跟我們一起去陰間”。
“你們兩位~想必就是黑白無常吧,我~還沒死~為什么要去陰~間啊?”
“陰間最近頒布了新條例,凡是滿二十一歲在陽間一事無成者都得下去。”
我沒有繼續開口,而是在腦子里閃過離開學校后的種種片段。
第一個片段便是我毅然決然走出校園時的興奮與激動。懷揣著對未來的無數美好與憧憬,自負地認為自己出身社會能闖出一片天。
第二個片段是找到第一份1800塊一個月的工作時的滿足與開心。那時候雖然每天身體會很累,但只要想到每洗一部車就會有一塊多的收入便會瞬間精神抖擻。
第三個片段是坐上離開家鄉的火車奔赴遙遠烏市的外放與開朗。好像自己已經得到了真正的突破,可以與火車上的陌生人毫無障礙的暢所欲言,即使得不到他們的回應也不會感覺尷尬冷場。
是啊,這些畫面都是一次又一次迷茫之后的希望,為了生存做了無數次改變,經歷了無數次自暴自棄后的無數次爬起,可到頭來發現自己依然待在原地,很痛苦,仿佛所謂之希望不過是那仰望日月星辰的有所隱瞞,最后都會被任何人的一句——“沒錢”致于遍體鱗傷。
看著面前的一黑一白,我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開心的笑,微微點頭,他們為我戴上了輕松舒適的枷鎖腳鐐,就此黑灰白三個身影化身一陣黑白相間的狂風消失在繁華的孤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