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蘋果(14)

兩人將東西平分著吃了,很簡單的幾塊薄餅,算是解決一餐,剩下的問題便是晚上住哪里了。近來日子跟唐玄宗在世最后幾年差不多,行路不太平——那年頭和這年頭出門在外的人無不在身上懷有兵刃,雖然如此,見到路邊躺著喂烏鴉的死人,還是免不了害怕。兩人沒有攜帶武器,雖然還沒看到食飽的烏鴉,但一路走來,理解頗多,也在路上瞧出個些許道理,食飽的烏鴉并不可怕,餓廋的烏鴉才是最可怕的——當(dāng)然,日子本就也一直以來不太平。因為日子同人過久了,新生兒總是如同靈長類動物一樣是善于模仿,也染上了圓滑滿身是疙瘩,世道也被人們踢來踢去鑿來鑿去磨來磨去,早已是坑坑洼洼,但是就像政府官員創(chuàng)造政績一樣,總得把路給粉飾一些,鋪些干草撿些鵝卵石在上面,至于修路那就得等下一任了——自己任內(nèi)修路只會讓下一任受益,自己卻沒絲毫好處,這事幾番計算下來覺得甚是不可,怎能去做——無奈現(xiàn)在連粉飾都懶得粉飾了,錢都歸自己了,沒錢給歌妓了,于是又哪來的盛世歡歌——所以現(xiàn)在才看起來坑坑洼洼顛簸不平。

人只有真的置身于夜色之中才會懂得什么叫安全的重要性,就像真的只有身處戀愛之中才會知道愛情并不是只是因為生殖沖動,之前不管怎樣告解都是沒有用的。

兩人漫無目的的走著,心里卻盤算著找個地方能讓他們無償?shù)男菹⒁煌怼6顾坪跏遣粫驗闀r間的推移而發(fā)白,反而是借著自己的黑暗越發(fā)的猖狂起來。

兩人就像是兩只孤貓誤入了狗窩,如今之計,只得故作鎮(zhèn)靜閱兵禮一般的走過去,祈求狗的智商沒自己的高。似乎這夜真的被小小的貓兒唬住了,一時沒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任由貓兒都快按不住一顆狂跳到要跳出來的心臟的徑直走過去。貓兒的性格便是這樣,一見這樣,膽子便大了起來,兩人覺得隨便找個屋檐蜷縮一晚倒也未嘗不可。

又走了良久,待胃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的時候,蠕動的胃腸就像給睡意發(fā)了條信息,使得睡意鬼上身一樣摸了上來。一切都有條不紊的按著順序發(fā)生著,高度秩序的機械化指令化。

好在氣溫不至于讓人凍死街頭,也沒有讓人想撕下一層皮來以自殘的宗教儀式的形式來換取心靈的超脫的沖動,倒也還能算是不錯的溫度。但這種溫度唯一讓人惱火的便是有如懷有小崽子的野貓,不斷的便用濕漉漉的舌頭舔著爪子邊用添得濕漉漉的爪子饒自己臟得不忍心再臟的皮毛。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總帶有點吹毛求疵的病態(tài)象征,人總是在試圖避免兩種極端的嘗試之后,游走于兩種極端之間的邊緣地帶無處安身。

好歹是讓阿福和阿力找到了一個還算像模像樣的地方,一間二進式的小四合院,門面是可拆卸的木門面,房檐很低,緊挨著一條從城中穿過的河道而建,門前還掛著兩盞白燈籠。兩人也放心不少,光亮總是給人以安穩(wěn)之感,因為無論是人是鬼,有了光亮就能把其看得清晰,所謂安穩(wěn)和安全,就是能讓人知道自己恐懼的到底是什么,畢竟恐懼這玩意無時無刻不存在于眼前,只是永遠被放在了背陽面,而它的投影被隱匿于更深的陰影里面。

兩人見地還算干凈,至少在他們所能看在眼里的還算干凈,自覺已很是滿足,稍有覺得的瑕疵之處,兩人也是既用嘴吹又用手掃。一個膝蓋半彎著身體向前傾著,一個為圖省事干脆直接跪在了地上,嘴噘成了法式烤腸。先深吸一口氣,再猛的一吹,灰塵受驚一般的揚起,又趕忙用手猛的來回扇動。整套動作一來,好一招放火燒山引蛇出洞守株待兔趕盡殺絕。也許是還不放心,或者說是過于小心,兩人又一人一口唾沫,繼續(xù)用手去清掃。地好歹算是徹底干凈了,至少在他們所能看在眼里的徹底干凈了。至于其他沒看見的他們也就沒有辦法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一陣忙碌下來,在更深的夜色的掩護和盯梢下,兩人并肩背靠著外墻睡去。

今晚這夜注定不得好死,因為自始自終都未得安生。人一天需要八小時的睡眠,太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人看起來應(yīng)該辦不到,因為自身的時鐘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少一個齒輪或者多上了潤滑油,導(dǎo)致了事物的滯后或錯亂。似乎只有存在于自然之中的東西才能避免,因為它是如此的嚴肅的不茍的按照自然規(guī)律,但現(xiàn)在看來卻不盡然,因為自然規(guī)律這東西并不是它自身所能總結(jié)出來的,奶牛什么時候喝上過自己擠出來的牛奶,而是人為其制定的。所以說,連夜自己都不能保持充足的睡眠,自然會出點什么亂點。

不巧的是,看來今晚的禍亂之源是先前那灰布杉。這再一次印證了早已被印證過無數(shù)次的觀點,世道不太平的時候,夜晚千萬莫要同和尚和書生相遇同行。

灰布杉同之前幾個鐘點相比毫無變化,出現(xiàn)也是依舊的如同烏龜縮在烏龜殼在確定沒有危險以后以突然冒出來一個頭的方式出現(xiàn)。看起來他應(yīng)該也是看上了這塊地方。他的龜頭四處張望,又好像剛把蛋殼啄破的小雞仔一樣,一看到阿福和阿力兩人所占的位置就像看到媽一樣跑了過去。雖然這里已有兩個人,但是一點兒也沒有掃灰布杉的雅興。阿福和阿力沒有動物的占領(lǐng)領(lǐng)域行為,不知道撒泡尿在這里以示主權(quán),灰布杉也絲毫不介意,倒嫌墻壁太冷太硬,看了看一旁的阿福,大晚上的如同發(fā)現(xiàn)尤物一般,心滿意足靠在了他的左手上,拿出放在衣服內(nèi)貼在肚子上的書,就跟烏龜一樣。

阿福睡得正在興頭上,萬里長征剛走過一萬五,突然覺得自己的左手就像是有一只狗在不停的用鼻子嗅來嗅去一樣,身體自然的應(yīng)激一下子被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左邊竟靠著一個人,令人發(fā)指的是竟然還是個男人。應(yīng)該沒有什么比這嗨喲啊在夜晚更讓人驚魂和駭人的了。因為他和他的兄弟也都是男人。

他下意識——這種事情發(fā)生了沒人能來得及意識——的作出被一只京巴撲過來猛咬的手臂揮動的抵擋動作,驚道:“你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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