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趁著假期,老王叫了家長去我家談了籌備婚禮的事宜,到家四五個小時,媽媽和妹妹張羅了一上午的飯菜,吃罷,五六分鐘的時間就談妥了鄉俗的彩禮及其他事宜因我第二日要加班,急匆匆往市里趕。
這場戀愛到現在談至第九年了,歷經各種不容易,異地,家長反對,經濟困難,終于到了正式談婚論嫁,我卻一點高興也沒有。回去的路上在擔心事情談不妥,父母有情緒,不歡而散。結果家人都表現的非常好,事情很順利,返回的路上我不再是不高興而是有一種極深的悲傷壓在心頭,真切的意識到,從此女兒將嫁作別家的媳婦兒,每個歡慶的節日都要留日漸年邁的父母獨過,這太殘忍,想著,淚竟然漫出眼眶。
又因是清明,路上到處是賣紙花紙錢的小攤,心里壓著的對大伯的思念就在這難得的空閑時間涌上來了。大伯真切的在我腦子里笑著看著我,那種真切存在卻又不存在的感覺我無法說的明白。車在高速上路過一片墓地,一堆堆黃土······我隔著車的過道對老王說;“哥,我大伯就被埋在黃土下了,不能呼吸,應該很憋得慌”。大伯剛走的那段日子我曾數次體會憋住氣的感覺,試想大伯是不是很難受?也曾數次試想大伯要走的前幾秒各項器官要罷工時生理是哪般極度的難受?最近在書上看到說人在要走時,和要睡著時的感覺是一樣的,要走的人以為自己要睡了。看到這段,我心里似乎得到了一個權威的假安慰,愿意相信最后一刻大伯沒那么痛苦,可又覺得大伯是受盡了疼痛。
回到家,我做了飯菜,讓老王和他爸爸吃,我躲進臥室躺下,不開燈,壓著嗓子,淚吧嗒吧嗒的掉不停。
曾經我數次覺得我躺在床上,大伯就在臥室門口笑著看我,我覺得大伯又走了很遠的路來看望我,或者如今已不受肉身束縛,完全可以憑借意念去往任何他思念的人的身邊。
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依照我盼望模樣得來的假想。
老王進到臥室,看我哭成這般,大笑,說我又演上了,真的可以去當悲情戲的女主角,還能拿大獎。遞給我衛生紙,一如往常呵斥我,情緒如此不好影響身體健康。問我這次是為什么而哭,我說我可想我大伯的呢······眼淚更流的止不住。
老王趴在我身邊說,人去了就跟夢醒了是一樣的,誰都會有這一天,你,我,都有這一天,這是生命正常的狀態。我哭著說,可是我見不到我大伯了。
我絮絮叨叨說,我越長大,當了姨姨后越能體會從小得到了多少來自大伯的疼愛。他經濟那么困難,卻在每個春節趕集走山路給我買那么多好吃的,他脾氣那么倔,時常和奶奶頂嘴,我那么淘氣他卻從未訓過我,我玩兒的半夜不回家,他就大半夜一趟一趟去別人家接我,每次都在玻璃外喊我;“丹丹,回家不?”······有時候寒假開學爸爸來接我,大雪封了山路,他就在前邊拿著鐵鍬鏟路,爸爸騎著摩托車載著我跟在大伯的后邊,這一送往往就是七八里山路,直到我們出了山,他再自己原路返回。
我哭著說;我明天想去看看我奶奶和我爺爺,我想給我奶奶買件衣服,我上班掙錢從未給我奶奶買過衣服,可是我還得加班呢。
老王邊給我扔擦了眼淚鼻涕紙一邊說,班可以不加,想買什么就買,我明天休息我陪你去,趁他們在你就順著自己的心好好孝順他們,同樣誰走了,活著的人不要以思念為理由折磨自己,這是生命的常態,要接受。
如今一哭眼睛腫都是小事,膽囊憋得疼,后背憋得躺不住,老王就催我坐起來,舒展舒展。
第二天一早,送老王的爸爸去車站,他過了檢票口的背影,讓我心里很難受,我覺得他回老家,將兒子留在陌生的地方,作為父母心里也是不舒暢的吧?老王作為兒子,看著父親為他奔波心里也自然是不忍的吧?我鼻子有一點酸,心里感謝極了老王為了這份感情做出的讓步,因為的工作落定在張家口了,他遠離家鄉到這兒來定居,也在心里無數次告訴自己,以后要照顧他,做他的妻子,朋友,伙伴,知己,甚至要如父母疼愛孩子般去愛他。
送走了老王的爸爸,我們就去了超市,給奶奶買了套睡衣,給爺爺買了些愛吃的零食和煙,老王還惦記著讓我給二姑家妹妹買些吃的東西,就趕往奶奶家。
操勞了一生的奶奶已然癱瘓在床,辛苦了可憐的二姑,做出巨大犧牲悉心照料著。爺爺奶奶見我們來,自是十分高興,我坐到床里邊,挨著奶奶坐下,卻不敢多看一眼奶奶,不敢正視奶奶永遠含著淚的眼睛。爺爺高興的在夸我,聰明,有能力,工作體面,也難得我曾付出那么多努力,成就了自己,也讓老人家心里有件高興的事情。中午為了不給二姑添麻煩,說了不在吃飯,要去妹妹家吃飯,爺爺奶奶如何也不讓走,看到爺爺流了淚,我趕快說不走了不走了,便與二姑一起去買菜。于是又吃到一頓平常卻非常好吃的涮鍋。
走時,告知奶奶爺爺,我五一再來,奶奶又流了淚,我知道那淚的意思是見一面少一面······
今天是周三,我忍不住思念,計劃著周六再去看看奶奶,爺爺。
加班可以不加,趁著愛的人在,順著心去愛他們。有些愛的人走了,活著的人不要折磨自己,接受生命的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