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里有片孤獨的海

(一)吶,做一棵水稻吧

第一次見到萬花筒是在街邊的小店里,小小的圓筒里面轉動著巨大的星星,一下子所有涂著鮮艷顏色的夢都掉進了這里,在這個只能用一只眼睛窺探的小小世界。后來我也看過許多真正的星星,最清晰的是在一個停電的夏夜,母親在家里的天臺上鋪好涼席,然后我們就這樣靜靜的躺著,起身時能看見周家鄰戶的燭火,它們爭先恐后的點燃夜色,但最亮的都遠遠地掛在天上。地面上還留著太陽的余溫,隔著涼席,熱的后背的骨頭都癢癢的,在天臺的邊緣生長著的是纖細的竹影,它們像穿梭于林間的風,在月光下涼涼地晃動著,蛙聲也很近,清晰無比的響在頭頂上,讓人想把頭埋進田間的淤泥里,做一棵孤獨的水稻。

母親點燃了蚊香放在離涼席不遠的地方,我能看見細煙像藤蔓一樣從猩紅的火星子里爬出來,上面開滿了不知名的暖香。母親躺在我身邊,手中的蒲扇一下下的搖著,我肚皮上的衣角也有一下沒一下的被風掀開,我在想衣角掀開的時候,星星要是也被風吹進來,我就把它捂住然后縫進荷包,一定會沉甸甸的。

天上的星星,都離的遠遠的,還有那些在山頂上黯淡著的大樹和窗戶,大家都好寂寞啊。

(二)夢想住在剪刀里

我沒有洋娃娃,但我喜歡為她們做衣服,像沒事兒就愛做的夢一樣,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一件件地穿上它們,然而現實就像母親織的毛衣,總讓我覺得扎脖子,不是我頑皮,是真的,所有好看的布料在我眼中都像裙子。于是我剪壞了新買的枕套,上了年頭的衣服,不成對兒的襪子,就連寒冬里相依為命的圍巾也想一根根地拆下來做頭發。我就像電影里的剪刀手愛德華,在瘋狂毀滅掉之前,瘋狂地毀滅這個世界,家里到處都留下我毀滅世界的碎屑,我反常的乖巧著,它們也都默契的在角落里扮演著形跡可疑的尸體,噓~大家都不要出聲,會被殺掉的。但最后都會被揪出來,然后一頓痛打。

長大了也挨打的話太沒有面子了,于是我努力地讓自己優雅一些,不再只是粗制濫造地拼接那些碎布了,而是有模有樣地在上面畫上蝴蝶、長得像葉子的花、還有死掉的魚,然后學那些活在電視劇里的古人,開始“繡花”。我也就在“不聽話”這方面有著自己的堅持,這樣的堅持也讓大人們意識到“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也繼續很有面子的“優雅”著,只是他們會時不時地嘲諷兩句,說我像個“大小姐”,當我一次次把幼稚的眼淚憋回去的時候,我開始知道夢想就像住在剪刀里,無意識的會傷人。

(三)螢火蟲的屁股

劉濤版的《白蛇傳》,當時看來比現在的五毛特效更“一塊錢”一點。跳不出的還是白素貞、許仙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除了干癟癟的感動,當然還有一些不一樣,否則回憶怎么會那么久藏。劇情大多已經忘掉了,只知道在妖異的世界里,他們風一樣的在蘆葦叢里胡穿亂行,螢火蟲像儲存在縫隙間的氧氣,沖破濁流滿滿地溢了出來,像沒有重量的發著光的塵埃,星光一樣覆蓋了每一雙渴望愛情的眼睛。我記得許仙的臉染上葦葉臟兮兮的灰,他就那樣癡癡地望著白素貞,而白素貞也癡癡地望著漫天的螢火或者比螢火所能到達的更遠的地方,那一刻,我不了解他們有多深愛著對方,但我知道那一刻他們是孤獨的,他們愛著各自的愛情,哪些所謂堅定的不過是大自然給了他們一場所有人都向往的浪漫。后來我也在雨天的房間里捕捉過一只螢火蟲,潮濕的天氣讓它看上去沒有那么輕盈,我耐心等待著它對這間避難所失去興趣,然后在它丟掉警惕的那一刻捕捉它,看它在玻璃杯里亂竄,這激發了我所有的好奇,對浪漫的好奇。我開始一點點地探尋它,仔細地觀察后,我的出結論:它只是一只會發光的蟲子,僅此而已。浪漫與它這個單獨的個體似乎并沒有什么關聯,愛情是所有人愛情的匯總,哪怕有個別例外,也不過是承載了所有人對愛情的最終幻想,而當愛情降臨在普通個體的頭上時,汪洋般的浪漫就具現化為這樣一只會發光的蟲子,令人更加沮喪的是在生活不斷的撞擊中,美好的光環掉落后,只剩下一只困在玻璃杯里再普通不過的蟲子,而且一生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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