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 丁酉年初志

2017一個人過年是怎么樣一種體驗呢。

年 有許多種過法。

大部分人將會在這難得的日子里裹上新衣,與家人團坐一起,品佳肴美食,賞炫目煙火;亦有一部分同志,選擇乘上北上的汽車,踏入車間,與工友們過一個社會主義大年。

而我,是一個人過。

肇慶有家金屬冶煉廠,需要一個人年前二十看守到年后初九。

這種冶煉廠選址一般都比較偏僻,尤其過年期間,方圓幾百米都人跡罕至。

我想了一想,一個人,荒山野嶺,既要忍受孤獨與恐懼,又要承受不能和家人團聚的辛酸煎熬。

我覺得,如果我真的去了,我可能會瘋掉吧。

可是,我還是去了。

就當是一場修煉吧。

說實話,剛開始的那兩天,我是比較難過的。

廣東虛偽的冬天沒有足夠的寒冷麻痹的我孤獨。頭頂的太陽愈是斑斕,我的內心便愈是陰暗。白日時分,我像個餓瘋子一般,在網絡到處找人聊天侃大山,然而精彩的春節,又有多少人愿意時刻盯著手機陪你消磨時光呢。

最難熬的無疑是晚上,不必談那野貓凄厲,單是那在無盡的黑夜中變本加厲的孤寂就足以折毀我的神經。

瘋,看來不只是一個玩笑話。

還好,我沒瘋。

第三天開始,我逐漸找尋到與自己相處的模式、心態。

清晨,我閉上雙眼,質問自己是否還要在愚昧的癲狂中耗過這一天,是否還要把自己鑲嵌進那五寸熒光屏中。

哈,還是不要這樣吧。不然怎么對得起自己的自命不凡呢。

萬般慶幸的是,這里有我的靈魂救藥 茶

茶與酒不同,酒宜四五好友,觥籌交錯,瀟灑肆意,如鄂爾多斯高原上奔放的野馬;

而茶,卻更應一人獨斟,細細品咂,正心誠意,似江南林間潺潺的溪流。

茶是人間妙品,若是配上古籍,則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如此這般,便頗有飄飄欲仙,道骨仙風的感覺。


廠里面停有不少回家過年的工人留下來的摩托車。

我悄悄地跨上其中一輛,再鄭重其事地戴上頭盔,在廠里面來來回回,幼稚地想象著自己是美利堅西部牛仔,在加利福尼亞一號公路上瀟灑地疾馳。

嗯,確是幼稚,卻亦自得其樂。


一個人住還有好處,那就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彼時我的廚師情結便得以盡情舒展,肆意揮灑。

烹飪其實是一種享受。去菜市場買菜,你可以體驗一把當大爺的感覺:“靚仔靚仔買菜呀買菜呀”“老細老細,過來體下啦”,當然當你從長途客車上走下來時,亦可以得到同樣的感受。

而在處理食材,控制火候,點鹽灑油的時候,你又會切切地感受到一陣時光恬然,歲月靜好的醉意文藝風拂過臉龐,溫柔全身。

人們常說,身體和靈魂,必須要有一個在路上。什么是身體在路上呢?我覺得,并不是一定要隨大流擠在喧囂的風景區才算是“在路上”,若是少了一雙發現的眸子,缺了一股感知的心性,任你踏遍海角天涯,亦只能逞逞地對他人語:“哼,我也去過那里。”

趁著兩天一次的買菜空檔,我會稍微擰多兩下子車把,淺訪肇慶的山嶺,輕叩云里的人家;遠觀翠衫搖擺,近看蘆葦婆娑。

獨自佇立在山間小路邊,從西伯利亞遠道而來的朔風被中原的黃沙挾持了一番,又經嶺南的常綠青黛感化,早已從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鬼化作一位風情萬種的少女。帶著南唐的溫情,懷著羌笛何須怨的萋萋,風,撩起發梢。我不言語,亦無人可與言語;我不思索,亦無事可與思索。

我是裹在靈石里的孫悟空。

我是觀座下的奉茶童子。

我是菩提的一片葉子。

一個人過年

一開始是三分孤獨 七分寂寞

然后是五分自在 五分灑意

最后 便收獲了寫在平靜里的欣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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