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我一片凈土

照常,周末。他總是在家,他喜歡自然的恬靜,村莊和那個老大爺。在縣城高中上學,少有時間回家。周末兩天是多么的奢侈,一周只剩兩個清早能被鳥兒叫醒……

星期五下午放學后坐上緩慢的城郊公車,遠離燈紅酒綠過兩天花紅柳綠的慢時光,對他來說是多么的愜意。背后的繁華在他看來全都是嘈雜,倏然而過的一切都不值得他留戀。他目視前方眺望著,只是惆悵印象中的那一片綠越來越遙遠……

?不知道走過多少繁華,始終迎來了本該有的春天。山路窄,車難行,路兩旁,綠成行。公車越來越慢,司機邊抱怨邊減速。他卻只聽到和煦春風吹過的聲音,順著窗口灌進車里的風洋溢在他清秀的臉上,巴不得把車頂掀開看看久違的藍天。他沉浸于其中,以至于沒有聽到司機的話,“再過不久就要開發成工業區了。”

?車還沒有停穩當,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了。狂奔著,自由的馳騁在田間地頭。邊跑邊張開雙手撫摸著身旁的花草,累了,就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到泉水口捧一把甜水灌進肚子里。向深山走去,他多希望一去再無歸期……每次都是暮色降臨后才帶著一身泥回家……

?小村莊夜靜的可怕,從前的時候從前的人說。今夕不同往日,隆隆聲打破夜的寧靜。村里人都說苦日子熬到了頭,好日子要來了……只有在深山處能感到春雨的滋潤,雨水在新建的水泥路上不做任何停留,載著財富的大車呼嘯而過將可愛的一切也奪走了。

?窗外蛙蟲耳語,柔和的月光鉆進被窩伴他入夢,春雨在滋潤著心田。夏天在知了的聲聲令下,雨水在侵蝕山間田野,在摧毀著果實莊稼,這土地上的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他最喜歡的秋天來了,收獲的季節他站在田野間看風吹麥浪,一片片金光隨清風閃耀,印在他臉上。冬天的噩耗沒有出現,夢醒了。

?大山深處的瓦房外,兩人正坐在竹椅上閑談。兩人默契的視線一同注視著門前的枯木,即使春來了枯樹也冒出了新芽,但老大爺知道它們再也不可能回來了……他始終沒有等到它們,我也沒有再見到過它們。

?黃昏時候老大爺領著他走進暮色,走的很快,他稍慢一步即會跟丟。走進一片凈土,老大爺生怕別人發現這里……

?老大爺領著他到了一顆大樹底下,無名小花點綴在其中,紅的黃的白的藍的紫的,它們盡吐著芬芳。這里才是真正的春天,泥土的香味飄在仙氣之中。人間仙境來贊美這里毫不夸張。老大爺朝樹洞里走去,他剛想跟上去。老大爺讓他止步說:“這是自然,你我也是自然。”他又補充道,“但這里屬于我。”

?年復一年,風依舊在吹,吹過春夏秋冬。他伴隨著老大爺,看春雨朦朧了眼,再也看不到彩虹的顏色;看夏陽灼傷了心;看秋風吹人走茶涼……收獲的季節只剩下一片的寂寥……冬天的時候老大爺消失了……

?來年的春,花草少的可憐。他摸索著尋春的氣息,自然而然的走上那條通往人間仙境的小路。隨著春意氣息他不至于迷路。

?樹洞里安詳的躺著一堆白骨,模糊的雙眼里看到了那兩只金色的大鳥守候在老大爺左右,正是那些年春天在老大爺門前枯木上的那一對。他沒有再往前一步,只是遠遠的望著那片凈土……那是屬于老大爺的仙境。

?他再也沒有去過,他找著屬于自己的凈土,這么多年了卻始終不得。過去這么多年,他已經忘了老大爺的臉,但始終記得堆在樹洞里的白骨和那一對金色大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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