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癌癥患者的告知過程,我一直有很深的困惑。
如果一個醫生確診了意外患者罹患了癌癥,一般來說,他首先會小心翼翼地避開患者本人,請家屬來到辦公室,單獨告知這個消息。
如果患者也跟了進來,便會千方百計地岔開話題,見機行事把患者支走,然后再談正事。
如果遇到不太聰明的家屬或不依不饒的患者。簡直就像諜戰片一樣刺激。
地下工作者(醫生)拼命地希望通過眼神交流提醒潛伏者(患者家屬):情報只能你一個人知道。
結果對方不明就里,敵人(患者)又在旁虎視眈眈。
患者家屬如果向患者本人坦白,那么就大家一起研究治療方案;如果請求醫生向患者本人隱瞞,醫生也會無奈配合,那就是一部全天候的話劇。
真累。
為什么這么累?也是為了患者著想。
有些癌癥患者在得知自己病情后當場暈倒、哭天搶地、堅決不信、拒絕治療的行為比比皆是。有的看似平靜,趁家屬不注意,甚至偷偷自殺。
的確,這些年隨著醫療水平的提高,癌癥檢出率也連年攀高,百姓對癌癥也沒那么談虎色變了,但總體來說,心理還是很脆弱的。
一個70多歲的知識分子老人,向醫生和家屬賭咒發誓,說相信科學,不懼病魔,堅持要詳細知曉病情。待知道了以后,卻意志消沉,抗拒治療,一度竟至絕食相抗。
即使是面對家屬,醫生交代病情的時候也是如履薄冰。先請他/她坐下,回顧就醫過程,期間察言觀色,逐漸引導:“檢查結果可能不太樂觀。”
大部分家屬都是好樣的,往往能很快平靜下來,探討病情或找其他重要親屬商量對策。
但也有極端例子。
有一次交代病情,前期的鋪墊都很順利,一位中年西裝筆挺的男士,在看到病理報告上××癌的一瞬,突然跪倒在地,涕淚橫流。
可能不僅僅是脆弱,可能是觸動了什么傷心事了吧,他的情緒許久也不能緩和,最后只能由他的妻子繼續。
后來接觸過患者本人,也就是這位男士的母親,她已全然知曉,倒是有一份坦然和開朗。
其實,瞞是瞞不住的。
患者總是能從蛛絲馬跡中得知真相。家屬含混的言辭,輸液瓶上的藥物名稱,數個小時的手術,術后一次又一次地復查(化療)。
但中國人就是相信“事緩則圓”,慢慢滲透總比和盤托出要好。
可是在這過程中患者不斷猜忌、疑慮,甚至發展成對醫護人員、家庭成員的不信任,不配合治療,這個代價就不小嗎?
說到底還是太脆弱。
有些早期發現的癌癥患者,在治愈了疾病之后,便把自己劃歸為“殘疾人”的行列。我不能工作,不能帶孩子,不能累,不能跑,不能餓,不能渴,不能熱,不能冷,不能便秘,不能失眠,不能生氣……因為我得過癌癥呀。
風吹草動,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恨不得把戶口都遷到醫院里。
你說他信任醫院吧,倒也不是。醫生告訴他目前一切正常,他偏不信:“你怎么不好好給我查查,我可是得過癌癥的呀!”
的確,癌癥會復發,會轉移。而且往往復發和轉移之后,治愈的希望會大大減少。但對于發現及時的早期癌癥來說,這只是低概率事件。(中國癌癥的統計數據波動很大,非專業人士無法給出確切數字)
如果因為得過一次癌癥,便一直生活在它的陰影里。全身緊繃,枕戈待旦,時刻防備著敵人的反撲,放棄了其他美好明媚的事物。
那你的癌癥已經轉移了,叫心癌。
在美國,和很多西方國家,罹患癌癥后,醫生會首先單獨告知患者本人,再由患者決定是否告知親屬。在《絕命毒師》里就有很好地演繹。
在中國,顧及到人們對于癌癥乃至死亡的脆弱心理,直接告知患者本人危險重重,不明確告知又與情理不合,而且基本所有患者都會在治療過程中“猜”到真實病情。
這種脆弱,與不同地區人民對死亡的理解有極大關聯。
在中國,死和生是對立的;而在許多西方國家,死是生的一部分,自出生開始,我們就會一步步走向死亡,無人例外。
這從不同國家的葬禮就可見一斑。
美國的葬禮,大家雖身著黑衣,心情沉痛,但一起回憶著與死者生前美好的事情,言笑晏晏。
中國的葬禮,大家披麻戴孝,心情沉痛,聲嘶力竭,悲痛欲絕,如果無法放聲大哭,還要請專門的“哭喪隊伍”撐場面,要不然就是子女不孝,會被人指指點點。
可是癌癥≠死亡,不用那么悲觀。
癌癥可怕嗎?很可怕。
它代表著你的體內出現了一種細胞,可以無限地、不受控制地瘋狂增殖。如果你不采取措施,他會代替你身體里其他正常的細胞,占領你的器官。直到你衰竭致死。
可是我們會坐以待斃嗎?明顯不會。
1.大多數早期癌癥可以治愈。
2.不能治愈的癌癥,只要找到合適的方法,可以做到“與癌共存”。
3.看似癌癥越來越多,只是因為醫保普及,體檢頻率增加,檢測手段進步,導致癌癥越來越容易被檢出。早期癌癥的檢出率也在提高。
4.如果你是個幸運的、已經治愈癌癥的“前”患者,別總回頭,別讓自己得一次癌癥,一輩子都是癌癥患者。
5.如果你的癌癥患者的重要親屬,要挺住,要調整心態,別在患者面前脆弱,大多數癌癥患者都需要一個心理支點,讓自己成為那個支點。
罹患癌癥,當然不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但也絕對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如果你得了癌癥,你希望第一時間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