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漫步青春#征文活動，作者：吳蘇晨，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chuàng)，且未在其他平臺發(fā)布。

夜路

一、

“媽......”早餐桌上，林怡然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氣開口。

“媽你以后晚上能不能來接我放學？”

“可是媽媽下班很晚啦，你們學校門口早就擠滿車了。”

“你可以停遠一點兒等我嘛......”

“快吃飯。”林母只當女兒耍小孩子脾氣，不以為意，頭也不抬繼續(xù)吃飯。再不快點兒待會兒出門路上又像昨天一樣堵得水泄不通，上班遲到超過兩次年底的獎金就沒了。

“......”

二、

林怡然上高三了。

從初中起，為了給孩子一個良好的學習環(huán)境，林父林母拿出多年積蓄，貸款買了套學區(qū)房。剛開始搬進新家的時候林怡然還是很開心的，往后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這哪能算學區(qū)房，比之前住的小區(qū)離學校遠多了！從新家到學校，走得快的前提下，也要走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路。林父林母忙于工作，早出晚歸，接送也不順路，于是林怡然每天都得自己走很長的路回家，還沒有同伴。每每路過A中——小鎮(zhèn)最好的高中，林怡然總是在心里嘆口莫名的氣，然后鼓勵自己，堅持住，林怡然，還有3年，回家的路就能縮短一半了，還有6年，就可以遠走高飛上大學去了，再也不用走這條孤孤單單又漫長無比的路了。

然而三年之后，回家的路程縮短了一半，回家的路還是那么漫長。

林怡然已經不知道或委婉或直接地跟父母提過多少次希望他們來接自己放學了。以各種理由。一個人走夜路害怕是真的。晚上冷是真的。想快點回家寫作業(yè)也是真的。還有一個原因，林怡然沒說，也不可能說。但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使得林怡然想要父母接送的愿望更加強烈了起來，甚至爆發(fā)了爭吵。

三、

林怡然高一的時候喜歡上一個同班的男孩子。男孩子和林怡然家住同一個小區(qū)。不同的是，他有父母接送。

“林怡然！你怎么一個人回家！你爸媽不來接你嘛！”男孩子觀察了好久，這天兩人一起走出校門的時候問道。

“嗯......”林怡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十一月寒風里，臉紅的厲害。

“哎？我爸今天咋這個點了還沒來接我？”男孩子也不追問。視線在校門口掃了一圈，困惑的撓撓頭。

終于擺擺手，“算了算了，先走著吧，剛好陪你一起。”男孩子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大半張臉埋在厚厚的毛線圍巾里，邊跺腳邊往前走，搖搖晃晃，有幾分笨拙，有幾分可愛。

林怡然的臉更紅了。

兩人以前一后地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兒。

“你家啥時候搬進這個小區(qū)的啊？”

“嗯......我上初一的時候。”

“初中是B中嗎？”

“嗯......是。”

“那挺遠的呀。也是一個人上放學嗎。”

“嗯......其實......”林怡然的臉又紅了起來。她想解釋什么，但想了半天終于還是沒說。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對面開過來，緩緩停在他們身邊，按了按喇叭。

“哎！老爸！”男孩子朝搖下的車窗里探出頭的男子揮揮手，小跑過去湊在男子說了些什么。

男子朝林怡然這邊看了看，點了點頭。

男孩子興奮地跑過來。“坐我爸車回家吧。我們一起回去。”

林怡然拼命搖頭。卻說不出一句感謝或拒絕的話。男孩子不解，繼續(xù)邀請她。她還是搖頭。一個人繼續(xù)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一輛車呼嘯著從她身邊開過去了，卷起初冬夜晚的幾縷料峭。林怡然依然低著頭走著。

回家后她跟母親提出了接送的要求。母親依舊不同意。她們大吵了一架。

林怡然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門外林母仍在發(fā)火，跟才下班回家的老公怒斥女兒的不懂事。

提筆，一筆一劃地寫下，趕緊畢業(yè)吧，我要上大學，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四、

去年九月，林怡然如愿以償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去離家四個小時車程的陌生城市上大學。提著沉甸甸的行李箱坐上火車的時候，對剛才一路上不停叮囑這那的父母、對這座生于此長于此的小鎮(zhèn)，心里沒有半分留戀。在嘈雜的車廂里，一直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的，是那條回家的夜路。

終于要說再見了。

五、

然而她還是會時常想起那條夜路。一個人的時候、一群人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坐公交車的時候，甚至面臨一個個令她為難的選擇的時候。

大學并不悠閑，文科專業(yè)每天滿滿的課后，還有無聊的社團活動、繁雜的學生工作。每天忙完洗完澡在床上躺下都已經接近凌晨。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的畫面。最后她又想起那條一個人走了六年的路。回到過去，兩個小時前，她應該正雙手插兜埋頭慢吞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兒想它。

那個時候白天也如現(xiàn)在一般忙得團團轉，八節(jié)課，數(shù)不清的作業(yè)，尤其是最后沖刺的兩個月。三節(jié)晚自習結束后回家還要挑燈夜戰(zhàn)。只有晚自習下課后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她才會感到一點輕松和自由。即使已經很晚了，她還是慢吞吞的走著。腦袋里想很多白天不會想也沒有時間想的東西。關于現(xiàn)在，關于未來，關于父母，關于她自己......漸漸地路變短了，常常想著想著抬頭就到了家門口。吃一點母親準備的夜宵，又繼續(xù)投入無數(shù)的習題中，麻木遨游。

還是孤獨的。一個人，只有天上的月亮和地上自己的影子作伴。接送的車輛從身邊一輛輛滑過，喇叭聲，車燈照明，不會讓人覺得人熱鬧，反而在它們消失的剎那讓林怡然更感到孤獨。

但回頭想想也是幸運的。在螺旋轉的一天喧囂后，有那樣一條安靜冷清的路，有那樣一段只屬于她自己的時間。她不必急急忙忙，要達到誰的目標，追上誰的腳步。她只是慢慢的。

并且更加幸運的是，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學會和自己獨處了。

六、

她很想那條路。在日漸繁忙的生活里更產生了急切地想回去看看它的愿望。

寒假回家，吃完晚飯后不顧冷風，隨意裹了條圍巾跟母親打了聲招呼就出門了。帶著一種奇妙的激動和喜悅跑到了路口。

那條路被敷衍地半圍了起來，地表的石頭被敲碎了，地底下的泥土被翻出來，露出來一排排白色的或粗或細的水管，在月光下透著森森寒意。

路口早餐店的大爺回店里拿忘了的東西。他還認得林怡然。笑瞇瞇的走過來跟她打招呼。

“小姑娘......放假回家啦？這路一個月前封了，要重修哩。去步行街要從那邊繞啦，修完就方便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