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沉醉迷夢,等夢醒來就好
“我一直在想這樣的大海,直到有人走來把手輕輕地放在我背上?!边@是初君(主人公)在最后說的一句話,沉醉迷夢那么久,初君終于決定回到現實,回到那個大家都活在那里,真正活著的沙漠里面。主人公沉醉于和島本共同經歷的,能填補主人公內心空虛的那些幻想里,終于因島本的離開醒過來了,一切如常。這是一個追尋自我而后又認清現實的故事。
初君事業有成,家庭也美滿幸福,有房有車,堅持鍛煉,未有贅肉。按現今說法,他應該是社會上公認的成功人士。但在這些光鮮背后,他卻嘗嘗感到孤獨,對這樣順暢的人生提出了質疑“這不大像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好像是在某人準備好的場所按某人設計好的模式生活。我這個人究竟到何為止是真正的自己,從哪里算起不是自己呢?”這一連串的追問激起我對自己,對自身處境以及現實社會的破滅感,激起從中逃離的欲望。但能逃到哪里去了?逃到“國境以南 太陽以西”的那個虛幻的世界?可那個世界的入口又在哪里?
“我”帶著這個困惑繼續生活在這個“活著的沙漠”里,想象著那個虛幻的世界,無疑,島本是那個虛幻的世界的化身。主人公總覺得我的人生早已缺失一部分,空洞洞的,而那缺失的那部分,“我”相信,只能靠島本補全,與其說島本是初君空洞的源頭,不如說,未能和島本在一起成了主人公一生的遺憾?!昂湍阍谝黄?,我就感到那部分充盈起來。充盈之后我才意識到:以前的漫長歲月中自己是何等饑餓何等干渴。我再也不能重回那樣的世界。”初君的心路歷程反映出主人公一生的成長歷程,他的一生就是一個力圖填補內心缺失部分的歷程,而島本——他真正傾心的無疑是具備這一功能的最佳人選。
初君的成長伴隨著“獨生子”的巨大陰影,顯得艱難而孤獨。但島本的出現,無疑為他的人生點燃一盞明燈。同為獨生子,他們相識于十二歲,她總是面帶微笑,對人總是大多親切,眉清目秀,是那種第一眼便讓人動心不已的姑娘,因為彼此同為私生子,交流迅速變得生動融洽,初君很快習慣和島本在一起,而這些體驗,填補了我內心的不完整性,成為一種全新的體驗。島本給予初君的是一種足夠銘記于心的安全感,日后的缺失感不過因為這樣一個無可替代的人再也遇不到,所以“我”又成為一個孤獨的人。
“我”還能記清和島本的各種體驗,他們一起聽的唱片,一路走的很慢,聊天說過的話,想起唱片機里唱出的《國境以南》以及《PRETEND》所有這些細密的回憶不過為他們注定的離別埋下了伏筆。在文章中,初君不停地提到在十二歲的某天下午,島本在若明若暗的燈光下兩人緊緊地握緊了手,十秒,僅僅十秒。這些奇妙而溫馨的記憶最終深刻在初君腦海,給與初君足夠多的慰藉?;蛟S正因為他們曾經有過如此甜蜜而美妙的回憶,又因為兩人最終又因客觀因素分別的遺憾,才使主人公難以忘懷,在他心中為她保留一塊特殊的園地,只留給她一人。
在之后的生活中,主人公不再受到來自“獨生子”的歧視,有了一個作為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正常戀愛和生活,交了泉這個女朋友,也和泉的表姐瘋狂上床,最終也因為這件事傷害了泉。盡管這些感情的經歷讓她覺得非做不可或者是單純的快樂,但這并不能彌補初君內心空虛,哪怕他在選擇女朋友的角度上也依舊深受著島本的影響。在這一期間,島本就是過去,或者說是主人公想要的過去,而作者在新的階段里,依舊無法擺脫想要回到過去的希冀。他的過去有三個女人,一個島本,一個泉,一個泉的表姐。泉是他人生意義上的第一個女朋友,她并不算漂亮,但初君卻也異常喜歡過她,第三個是泉的表姐,第一次見面“我”就想和她睡,事實上,他也這樣干了,在交往的兩個月里“我同泉的表姐只管大干特干,干的腦漿都像要融化了?!彼噲D通過其他的事情擺脫對過去或者說對島本的依賴,但最終的結果卻是越來越覺得空虛。這三個女人就是初君所有的過去,最終,無論“我”去哪里,無論“我”做什么,過去都如同頭頂的一片云一樣投下陰影。這些過去,構成“我”無盡空虛的來源。
在島本未出現之前,“我”一直覺得我生活在“沒有空氣的月球表面”。島本即“過去”的出現以及一段時間“不再露面”,讓主人公的“十全十美”的現在變成“月球的表面”。讓主人公不得不在過去與現在中做出選擇。過去,是有島本存在且內心充盈的過去;現在,也是事業愛情雙豐收的現在。兩者的矛盾總是不可調和,當你面臨選擇,你是選擇想要的過去,還是世人認可的現在?主人公給了我們一個符合大眾期待的做法。
他一面對現實的生活不舍,一面又念念不忘過去。他希望在這中間找到平衡,企圖在現實與過去之間停留。他一面每天繼續接送女兒上課放學,努力經營酒吧,一面又總會想起那個穿紅色衣服的島本,那個在河流旁拋灑骨灰的島本。但現實中選擇往往都有明確的指向性,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中間選項。彼岸與此岸,從來不可同時抵達。
在主人公一次又一次的徘徊中,初君最終做出選擇,想要用盡一切回到過去,所以當島本再次出現時,他的內心升騰起渴望,也對島本許下承諾,但那一次的重逢確是一場告別,在箱根別墅,“我”同島本長時間實實在在的交合,互訴衷腸。第二天,島本卻永遠的離開了我的視線,連同那張送給他的舊唱片以及那個謎一樣的男人為阻止他尾隨島本而給他的裝有十萬日元的信封都不翼而飛。這些愈發使他難以融入現實,紛至沓來的幻影似乎將他所有的色彩都榨干。他感覺到他內心的不完整性再也填補不了了,這猶如一個巨大的缺口慢慢吞噬了他對現實世界的所有希冀。
但最終,當他不得不一個人面對那個如同活著的沙漠的現實世界之后,他也不得不重新回到這個現實世界。他和妻子言歸于好的那個夜晚,妻子問他想什么,他說“想沙漠”,表明了他認為現實的社會就是一個活著的沙漠。如果不回沙漠,那他將孤獨終老,而他再也不想孤獨了“再孤獨,還不如死了好”。于是,在他的心里,那個“國境以南 太陽以西”的世界最終死掉了,或者說深埋于心,再也不可能說出來了。當他真正重返那個現實的世界時,他的夢就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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