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貪心了,傾蓋如故,卻總還奢望著,我同這個人,是否也能白首如新?
有過太多次,偶然遇到一個人,我們從無交集,卻仿佛茫茫人海尋尋覓覓就為了等這一刻的相遇,相交即可相知。有時我們是一場酣暢淋漓的交談,驚喜地發現彼此有太多共同的愛好和一致的看法,我們好像是遇到了另一個自己,我能懂你的言語,我所說的你也能時時會意;有時我們是一次行動里的默契,突然發現彼此的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你一抬手,我便知曉下一步該如何繼續,仿佛演練了無數遍,而我們知道我們從未相識。
每逢此刻,總是覺得何其有幸,才能于茫茫人海里遇到這么一個人,與我相識相知,相交相伴,那種靈魂都在共鳴的感覺,總讓我覺得所謂的永遠也不是那么遠。
然而傾蓋如故常有,白首如新難得。尚未白首,人生才過了短短二十幾個春秋,有些人一直在,有些人卻在不知不覺中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也許一段時間的暫別,昔日能促膝長談的朋友,再相見就已如陌路,失落,尷尬,卻怎么也找不回當時的心境了。我們在彼此缺席的時間里,走不同的路,見不同的風景,結交不同的朋友,也終于,不再是彼此初見的模樣。
而有時,卻是我們從未遠離,卻在某一個瞬間,突然發現之前還心意相通的那個人一下子便陌生起來了。似乎不經意間,我們就再也聊不起來了,見面除了幾句問候,就擠不出其他的言語了,曾經越是要好,現在就越是尷尬,相知的時光猶如一場夢一樣,夢醒之后卻更加地不知何去何從。
我一向天真,曾以為既然一見如故,那自能白首常新,卻不知道,相遇相知只是生命里一場短暫的交集,而后,終將各奔東西。
豈堪相知成陌路,等閑變卻故人心。
前日,受邀參加一位久未聯系的兒時好友的婚禮。我們曾經相伴走過一段很長的歲月,還未告別就猝不及防地分離,兜兜轉轉終于能再聯系,滿心歡喜期待與她相聚,卻發現她的身邊不再有我的一席之地。滿座高朋,觥籌交錯,我端著杯子站在一堆陌生人里聽他們言笑晏晏,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游離在這一場熱鬧之外。然而我并不是因為被冷遇而失落,而是在緬懷我們曾經那形影不離的時光?;槎Y進行的時候,我的眼眶已忍不住濕潤,也許現在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但我真的很高興,能來參加她的婚禮,見證她最幸福最美麗的一刻。
人生無常,我真的不知道,現在還在身邊的朋友們,會不會也在人生的某個路口就突然離去。也許我們會有一場告別,也許我們就這么漸漸淡去,也許我們還可以揮一揮手就瀟灑地轉身離去。我所能做的,只是珍惜與現在的朋友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處,因為那可能是將來難舍的回憶。
畢竟,誰也說不清楚是否下一秒就是離別,身體的分離或許還可以保持心靈的親近,但心靈的離別卻注定是無可挽回的悲哀。
但我真的很感謝他們,曾經陪我走過一段路。常常會想起曾經遇到的那些人,在心里重溫那些相伴相知的日子,把點點滴滴的感動小心翼翼地收藏著,會記得,這世上有那么一個人,曾經貼近過我的靈魂,走進過我的心里,在我的生命里留下過不可磨滅的印記。即使再見時只是一聲淡淡的問候,即使天各一方再會無期,即使相見成陌路,都改變不了曾經付出的情感。
有些人只能陪著你走過短暫的路途,有些人卻能伴你到終點。緣起緣滅本就難以強求的,生命中來來去去的人那么多,能相遇已是緣分,能相知更是難得。不論相知時日多與少,當時的情誼已值得一生珍惜。
既已傾蓋如故,何必白首如新?